第 15 节
作者:世纪史诗      更新:2023-06-09 10:21      字数:4867
  狻?br />
  “关于这次事件……”
  增永的胡子开始蠕动。
  “有人散布谣言说,这是来自虾夷神祗的诅咒,虾夷人听了一定会火冒三丈,土地被抢、遭到差别待遇不说,现在出事了,又把罪过全推到自己神明头上,我想我能体会虾夷人的苦处。”
  “我从来没有把责任推到虾夷神祗的诅咒。”
  “啊,我想是别人认为把原因全归咎到这方面,事情就会变得比较简单。东堂先生,这只是我个人的推测,就各种观点来看,我对你成为企业家的动机相当感兴趣,例如说……”
  “例如说?”
  “这只是我的假设罢了,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会选在这个地方,建立你的理想国度呢?”
  增永极度下垂的眼睛散发出异样的目光,当他还想继续这个话题时,伸彦立刻先下手为强。
  “因为这块土地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
  “没错,举例来说,九州的宫崎县,那里的观光资源原本不多,却有一段时间成为蜜月旅游胜地,这完全是出自人为努力的结果,这就是我亟于效法的范本。”
  “我明白了,你答得妙、答得妙。”
  “增永先生,你什么时候改行当观光产业评论家了?”
  增永无视于伸彦的暗示,仍蠕动他嘴边的胡子。
  “原来如此,我明白你选择一个一无所有的场所,建设休闲都市的原因了,这也能解释成你具有相当旺盛的企图心,我感佩之至。”
  “多谢你得抬爱。”
  伸彦反应冷淡,露骨表现出亟于打断这场口是心非的对话。
  “虽然跟你相谈甚欢,但我的休息时间不多,请恕我先告退,有空再谈……”
  伸彦转身离去,明显拒绝对方打算留下的意愿,但他的忙碌也是事实。伸彦来到大厅只是为了舒解紧张的情绪,没想到却遭到崛川与增永两人的破坏,这原本不关邦生的事,但他仍然忍不住同情伸彦。
  东堂伸彦当然不可能感受到相马邦生的同情,他一回到总经理室,便接到宫村秘书的通知,立刻赶往总统套房。
  “伸彦!我有话问你。”
  这就是叔侄见面的刹那,东堂康行冲口而出的第一句话:
  “你用了什么手段买进这块土地的?”
  “我没有使用任何手段。”
  伸彦简短回应叔父的问题,手指无意识地把玩领带夹。
  “这块土地完全属于村有地,东堂复合企业只是取得了土地使用权罢了,我想董事长应该明白这一点。”
  “我忘了。”
  康行别扭地坦承自己的健忘,他背叉着双手眺望窗外,黑色的天空不断降下白色的雪,眼前是一片不吉利的蕾丝图案。
  “照这样看来,您是不是在担忧这块土地受了诅咒呢?董事长?”
  “不要胡说……”
  如果诅咒能成真,那东堂一族早在一连串的诅咒下分崩离析了,这一点康行与伸彦心知肚明。他们两人从小就了解自创始人敬四郎以来,东堂复合企业不知遭致了多少责难与怨恨,但敬四郎的主张,到死也没有丝毫变动。
  “经济上的成败与道德的优劣无关,战后的日本之所以成为经济大国,并非由于人民道德品行高尚的缘故,因此,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只要得到最后的胜利即可。”
  敬四郎发出如此的豪语,也付诸实际行动,他前前后后不知有多少次当面听到“我诅咒你”这句话。
  “伸彦,我担心的是你在开发这块土地的时候,是否曾经和环保团体发生纠纷,这些人的思想比较偏激。”
  “目前为止,还没有遇到类似的纠纷。”人烟稀少的荒郊僻壤,又缺乏值得一提的自然景观与野生动物,一切利弊得失伸彦已经评估过了。
  “是吗?那就好。”
  人称神经如钢丝般强韧的东堂康行反应显得有点失常,虽然口头上不愿承认,但他的确开始产生困惑。
  截至目前为止的危机,全借由东堂康行的财力、政治背景、人脉关系平安度过,但在这次事件上,完全排不上用场。无论在人类的世界展现了多高的策略与才能,经历多少次激烈的商战,一旦孤立于荒野与暴风雪中,面对一群从未在日本出现过的野狼,即使有怒叱内阁官员的权势,在大自然与超自然现象面前,仍然形同幼儿一般。
  这里有许多名流之士汇集一堂,因此“外界”绝对不会坐视乌拉尔休闲都市的异变不顾,康行深信自己最后一定会脱险,但脾气倔强的他,实在很难接受外力的援助。康行伫立在窗边动也不动,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的侄儿如利刺般的视线。
  在他统筹的企业当中,相当于东堂指挥总部的东洋开发公司,不仅没有公开股份,也没有缴纳法人税。他的侄子伸彦对这种做法颇有微词,但康行认为,自从父亲死后,他凭借个人的努力与才能所累积的财富,怎么能眼睁睁让政府这个最大的强盗平白抢占。
  毋庸置疑地,康行的确是世界级的大富豪。他一方面严守先父遗留下来的资产,一方面有效地花每一块钱,因此,他从来不会赞助文化事业或社会福利团体。逃漏税之余,不惜动用巨资支持他自认有利用价值的政治人物,因为他认为缴税以后,这笔钱根本不知道会被用到哪里去。
  康行从窗口退了半步,然后转头看着侄儿。他不得不承认伸彦在处理这件事时,简直可说是鞠躬尽瘁,由此可见,他还不至于自我膨胀,也不会一味贬低别人。突然间,他开口说话了。
  “有才能的人最容易背叛,但誓死忠贞的人往往是庸才,这是一个永远不变的道理。”
  康行这段话有如一杯过浓的咖啡,即苦涩又晦暗。
  “我大哥,也就是你的父亲比较接近前者,你知道你祖父对你父亲抱有多大的期望吗?身为东堂复合企业的继承人,却偏偏要去搞左派政治运动,也难怪你祖父在怨叹之余会勃然大怒了。”
  “董事长,您的意思是,祖父无所不用其极逼死我父亲是理所当然的吗?”叔侄之间的对谈,几乎到了像蒙着双眼互相以利刃攻击的危险程度,康行背后的双手紧握。
  “你祖父一直在等,他希望你父亲能让步,但就在他等得不耐烦,打算主动妥协之际,却传来你父亲的死讯,即使已经过了三十年,那时你祖父的表情,到现在我还记得一清二楚。”
  康行没有继续说下去,伸彦也没有立刻搭腔,沉默的巨掌包住了两人。
  Ⅲ
  正当康行与伸彦几乎同时开口之时,门外却传来短促的惊叫声,顿时打掉了两个人的话。大门发出钝响,听声音好像是有人撞在上头,接着,厚重的橡木门随之吱嘎作响地打开了。一名男子手拎着两、三名狼狈不堪的秘书,朝东堂家的叔侄摆出笑脸。
  “您是东堂复合企业的董事长吧,在下大门,有件事想与您当面谈谈。”
  男子行礼致意,但这间总统套房的使用者视若无睹。
  “宫村,把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子请回去,我没兴趣和不懂礼貌的人谈事情。”
  正要履行董事长命令的宫村秘书一直视到大门的眼神,便吓得动弹不得。
  “闲杂人等给我站一边去。”
  大门低吼着,宛如一只坐视着削瘦猎物离去的老鹰,接着再度转向东堂康行。
  “董事长,我的提议绝对有百益而无一害,而且能确保您的安全、资产与名誉,讲到这里的警卫……”
  话还没说完,大门身后便围起一道人墙,是他抵达此地之前所“排除”的东堂复合企业职员。其中不乏鼻青脸肿、受伤流血的人。
  “没有一个派得上用场,你等于养了一群饭桶。”
  口无遮拦的大门还特意回过头,以嫌恶的眼神看着身后这群人。也难怪大门会口出狂言,以他的价值观来看,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全都是酒囊饭袋,没有成为战士的气魄。但在场没有一个人反驳大门的话,众人保持缄默地任由大门当头谩骂。
  “这里好歹也有五千人,假设其中一半是女人,剩下的其中一半是老人跟病人,至少也还有一个中队的人数啊,结果你们这群大男人,却只能任凭那群野狼摆布,真是太没出息了。”
  至此仍然没有人反驳,这是因为董事长东堂康行一直保持沉默之故,没有上级的命令,在下位者绝不会擅自行动。
  “只要积雪够深,动力雪橇就能派上用场,这场大风雪其实来得正是时候,因为再过不久我们就能去求救兵了。”
  “谁去?”
  伸彦开口说话了,这是全场第一个反应。他早对大门的做法摸得一清二楚了,这个人强行会晤领导阶层人士,籍以制造一个强烈的印象,先前大门就对伸彦用过相同的招式。伸彦忍住鄙视的心态问道。
  “且不论外面的大雪,有谁会自愿去突破野狼的包围?你说得简单,但做的又是谁?”
  “当然是我。”
  大门把事情看得太过简单,惹得伸彦与康行等人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大门终于如愿站上主角的位置,成为众人视线的焦点。
  “同时有关保全公司一事,我希望能明定投资契约,取得东堂复合企业的全面支持。”
  “想不到有人为了成立公司,竟然愿意赔上自己的性命。”
  “我的目的不仅如此而已。”
  大门发出胆大包天的一笑,看来这个人还有比成立公司更重要的内情,才会让他如此搏命。
  “那就说出来听听吧,伸彦跟宫村留下,其他人离开。”
  专制君主的一句话决定了整个局势发展,众职员面面相觑,即使心有不平,但仍然乖乖退下。
  大门从衣袋里取出一张地图摊在桌面,说明他的“作战”计划。十分钟后,大门再度毫不客气地打量赞助者的表情,然后呼出一口气转移话题。
  “让我先确认一件事,我们现在正处于孤立状态,与外界的通讯与交通完全断绝,这全是由于野狼和暴风雪的缘故,虽然还不清楚那群生物是否真的是野狼,但可以确定的是,这群野狼中有一个领导者,只要把这个领导者解决掉,乌合之众立刻解散,一切随即摆平。”
  “听起来很简单。”
  “总经理,其实做起来也很简单,你在内指挥,我在外打拼,大家分工合作。”
  伸彦正要展开一场舌战,但康行适时投下一个休止符。
  “好,事情交给你去办,如果我满意你的结果,就给你一个保全公司。”
  “你能以人格保证吗?”
  “我保证。”
  “好,那就不用白纸黑字。”
  大门向伸彦斜看一眼,只见伸彦无动于衷的表情与沉默,他明白要改变叔父的决心,简直比登天还难。
  Ⅳ
  乌拉尔休闲都市管理阶层所做的任何决策,决不会告知游客,游客们仍然聚集在大厅,他们盘踞在大厅四周,内心的不安则因为电话与电视的故障而持续扩大。
  白根有希子一见到相马邦生,便推着父亲的轮椅迎面点头致意,邦生回礼后随即表示:“现在这里简直是一团糟,真伤脑筋。”有希子听了只是微微一笑。
  “事情很快就会结束,再烦恼也是多余的。”
  声音是从有希子的父亲口中发出来的,邦生原以为他在睡觉,听到这段话吓得两眼发直。老人半睁着双眼看着邦生道。
  “我是白根尚人,你好。”
  “啊,久仰久仰,我是相马。”
  邦生急忙回应,心里还在担心刚刚的用字遣句有没有不当之处的时候,有希子的父亲再次闭上眼睛,邦生在迟疑了片刻后,才低声询问有希子:
  “听说令尊是东西外文史学家,那他这次也是来这里演讲的吗?”
  “是的,家父是受邀前来演讲,有什么问题吗?”
  有希子白皙清丽的面庞泛起一道困惑的表情,令邦生的背脊升起一股小小的寒颤。他认为有希子是个美丽、聪明、讨人喜欢的女孩,但不知怎么的,内心却感觉到一个莫名的阴影。
  邦生想起叶月对有希子的敌意,但现在的叶月由于一连串的紧张,正枕着父亲的膝盖躺在沙发上熟睡,要是身边有个强而有力的保护者,连邦生也想痛快地呼呼大睡。可惜的是,他在陌生的地方总会绷起神经,就算要他躺下也无法安稳入眠。他再度悄声向长发的少女问道:
  “令尊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呢?”
  邦生有意无意地压低音量,他对于有希子与他父亲并没有敌意与厌恶感,却按捺不住满腔的疑问。
  有希子看着邦生却迟迟不回答,在小作家眼中她似乎有口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