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节
作者:月寒      更新:2023-06-02 12:48      字数:5316
  第二天,我等所有的人都离开了牢房,我将门用炉铲子别好,才打开那个包裹,里面有一身挺旧的干部服,手表,路线图,一些现金和一个手机,裹着手机的纸条上写着一个我从不知道的号码。包裹的最深处是一把手枪。我坐在床上又仔细看路线图。青山监狱里百分之八十关押的是重犯,像甜甜、小海这样的犯人经常是因为其他劳改农场人满为患,硬塞到这里的,所以它所处的地形非常巧妙,防范也很严密。
  监狱的南边是岭河,宽阔而湍急的江面无人能越过,翻过北面的黑山,面对的只能是悬崖峭壁。至于西面,听说从前有犯人试图从那里逃走,结果走了7天后,终于渴死饿死在一片沙漠之中。唯一的出路是往东走,先穿过大约10几里平原,然后是40里常有野狼出没的山路,五龙县和青山县交界处的10里开阔地是他们最后的关卡,也是防范最密的地方,没有可疑地车辆能够通过那里,只有在深夜里用双腿走出那死亡之地。我想了一遍要带走的东西,虽说是越少越好,但必要的水和食物,夜晚走山路遭遇狼时需要的砸炮,还有火柴等是要带的。
  我快速地收拾好已经准备下的东西,听到推门的声音:“谁呀?”我问。
  “是我,哥”是小海的声音。
  我收拾好东西,看看一切都妥当了,才给他开了门。
  他先奇怪地看看我,又快步走进屋子,四下望了望,转过头问:“你干什么呢?”
  我从后面一把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说:“是不是怀疑我和别人偷情呢?”
  “你敢!”他在我的怀里笑着回答。
  “要是我看上别人了,不和你好了怎么办?”从前总和女孩子贫逗的一句话,随便脱口而出。
  小海仍旧被我搂在怀里,他说:“把你碎尸万段。”
  我一下子笑了出来,没想到现在的肖海也凶得很。
  “你今后少他妈开这种玩笑,我不爱听。”他恶狠狠地又说。
  我有些尴尬,没想到肖海真的生气了。我对他耳语:“我正准备咱们走的事情。”
  小海一下子转过身,漂亮的眼睛里燃烧着兴奋的火焰,他高声问:“都准备什么呀?我帮你!”
  我一把捂住他的嘴,冲他摇头。看他实在是压抑不住快乐,我带着他来到工地,我们用一部挖土机做遮掩,然后坐在地上。我看到不远处劳动的犯人;和我们一样晃晃悠悠地杂役;提着警棍巡视的管教;及四周几个合枪实弹武警。我确定没有人能听到我们说话的内容,才对小海说:“好了,你说吧。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我有好多话呢,被你吓得都忘了。”他坐在我对面,捡起地上的小石头,使劲往远处抛去,投得还真远。
  我看着他笑盈盈地昂起脸,浓黑的眉毛轻轻上挑,不禁也笑了。
  “对了,等咱们出去后,你住我家吧。”他终于想起了什么转过身说。
  他看我没回答接着说:“我家特大,有三个卧室,客厅,饭厅,还有一个小吧台呢。凡到过我们家的都说我那里特舒适,你肯定喜欢。那边物业管理特别好,24小时供热水。咱们回去好好洗个澡,舒舒服服地睡一觉”他又兴奋起来。看来小海真的是把越狱行动当成刺激而愉快的旅行了。
  “出去了,咱们要去一个从来没去过的地方,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先要躲过风声。”我没告诉他也许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可能分开藏起来,甚至逃到境外。
  “我们是不是连屋子也不能出呀?”小海很有些失望地问。
  “头一个星期可能是,以后就不会了。”
  “那我还能上学吗?估计是不能了。”他自我自答了一句。
  “等确定风声不紧了,我们都用假名子躲在个城市里,比如我叫赵大龙,你叫赵二龙,咱们兄弟相称。你该上学还上学,反正现在有钱就能上学。我也要找点事掩人耳目,比如做个小生意之类的。”我按最好的状态估计,我不愿意看到小海失望。不过这也是很现实的假设。
  “那太棒了!”肖海对我的话很满意,他接着说:“以后白天我上学,你上班,等下午回来咱们先去跑步,锻炼身体,回来冲个澡然后吃饭。做饭我包了,我做的特好吃。不过咱现在可说好了,你要负责洗碗,否则我不做。我最讨厌刷碗了。”他满脸红润地笑着看我,好像在征求我的意见。
  “我他妈的都快冻死了,你不冷啊?”我问他,摸摸他的手。
  “不冷。今天一点也不冷,我还热呢。”他好像不满意我打断他的憧憬,继续说:“吃完饭,我看书复习功课,你看书或者看电视,晚上咱们听听音乐,然后睡觉,然后……咱们做那事,做一宿好不好?”甜蜜的笑容把小海衬托得象一个活泼的孩子,由不得让人和他分享快乐。
  我笑笑,脸凑近他一字一句地说:“我现在就想干那事。”
  小海嘿嘿嘿地傻笑着。后来他接着说:“哥你喜不喜欢狗?等出去后稳定下来,咱们再养一只狗怎么样?我特喜欢狗,以前刘志高一直不让我养,他不喜欢长毛的东西。”
  “养狗还不容易,我从前养了两条,一条藏獒,一条德国黑贝。黑贝还是武警部队卖给我的,说是退役的,其实从国外买了还他妈不到半年。”
  “对了武哥,你进来以前每天都做什么呀?”在监狱里两年,小海第一次对我以前的生活发生兴趣。
  “照顾生意,组织他们出货进货之类的,碰到大宗的有时也跟着走一趟。”
  “晚上呢?”他问。
  “晚上也是这些事,或者有饭局应酬,商量一些事情什么的。”
  “没有业余时间吗?晚上没有闲着的时间?”
  “闲了就和大家去喝酒,耍钱,还有……”
  “你还赌博?怎么在牢里我没见过你和他们玩呀?”肖海打断我问。
  “你不知道我刚进来那一年,和498、老三他们合伙,把他妈这里所有敢和我们玩的人都赢傻了,我后来懒的陪他们玩了。你听说过10年前兰格市最大的低下赌场吗?那就是本少爷亲自创建、经营的第一桩大买卖,那时我不到17。”我得意地给肖海炫耀。
  “赌博太危险了,要是赢了还好,如果输了,像刘志高他爸,差点家破人亡。”肖海这样回答我。
  “那是人家给他下的套儿,用那桩破房子向他们家讹钱。你还以为是真的输赢?”我不屑地对小海说。
  小海用惊奇的目光看着我,笑着摇头说:“简直不可思意。”停顿片刻他又问:“你除了喝酒,赌钱,没别的业余爱好?”
  “说了你别生气。”我笑着对他说。
  “什么?”他也笑了,好奇地看着我。
  “玩女人。”
  肖海的脸上有些发僵。我赶紧和他解释:“朋友或者手下的弟兄拉着去玩,就得给人家面子。”
  “和别人一起玩?!”小海不可置信地看着我问。
  “废他妈话,一个人就不叫玩女人!那叫睡女人。”
  “可……等出去了,你还会那样吗?”小海凝视着我问。
  “傻小子!那时候我是光棍儿,现在是有老婆的人了。老婆要是不乐意我去,我也不我敢去呀!”我说着伸手捏捏他的脸蛋。
  小海满意地笑着垂下头,害羞的神态有点像个怀春的少女。不过我喜欢,我喜欢小海任何一种举止、神情。
  “哥,说真的,我不希望你再象以前那样生活,再干那些违法的事。你应该找正经的事情做,或者也去读书,学点什么,咱们踏踏实实的在一起。”小海看着我,严肃地又说。
  我脑子里突然浮现出那个生日的夜晚,我喝着苦涩的烧酒,听小海说他的志高哥最讨厌没文化人的情景。我不自觉地沉下脸,轻轻眯起眼睛问小海:“怎么着?嫌乎我?”
  “我怕你出事,怕你再让他们逮起来,我不知道怎么帮你。”小海蹙起眉头,注视着我,轻声说。
  我想笑,可鼻子一酸。我一把搂住小海的脖子,胡乱摸着他扎手的短发,对他低声地但用力地说道:就冲你这句话,哥以后绝不做没把握的事。”
  以后小海又憧憬起未来,讲他的学业,讲我们的生活。小海为我们构画的蓝图让我有些无所适从,我心虚地想自己是否能令小海满意。我一边听他说,一边遥望天边雾气腾腾地景象,隐约中,一些淡淡的颜色和古怪的图案依稀可见,我想也许是海市蜃楼吧。
  29
  用牢里学问最大的“博士”的话讲,在中国,不要说监狱里,上至国家单位里的领导下属,下至每个家庭中的父母子女,从来就没有什么人在乎人权的,这是一个只讲人情的民族和国家。
  大年三十那天下午管教让犯人们都早早收了工。食堂里比平时多两倍的犯人正忙碌着准备年夜饭。象往年一样,晚饭有劣质的啤酒,有管够吃的炖肥肉,还有饺子。饭桌上大家可以说笑,还有排练好的小节目。过年的几天,管教们不打犯人也不骂犯人,即使某些人有出格的举动,他们也不过是制止而已。所以说那些叫嚣中国监狱没人权的洋人对中国了解个屁。
  小海在厨房里忙了一天,到吃晚饭的时候我才见到他,他兴高采烈地和我和其他人说笑,后来还用他那个被烟熏得破锣一般的嗓子唱了一只老歌。
  ……
  既然爱了就不后悔,再多的苦也愿意背,
  我的爱如潮水,
  爱如潮水,将我向你推,紧紧跟随,
  爱如潮水,他将你我包围
  ……
  我一边往嘴里灌着酒,一边看小海洋溢青春的笑脸,听他唱的每一个字,好像那些语句都是说给我一个人听的,我这样想着微微笑了,没想到现在的我真他妈的腻味。
  肖海的歌声没博得任何掌声,而是疯了般的尖叫,嚎叫。我可爱的小海已经使不少人血脉膨胀,大概连“那伙儿”都竖起来了。我得意地这么想,也有点醋意涟涟。
  还有5天了,剩下4天了,只有3天了……我在心里默默地倒计时。可就在正月初四的下午,我正带着班组集合排队,准备从工地回去,郭胖子走过来对我悄悄说厨房里发生了血案,一个犯人发了疯病,突然拿起菜刀向周围的人砍去,后来被当场击毙。我们班的133被砍了两刀。
  我听得好像血都凝住了,我下意识地抓住郭胖子的衣服大声问:“肖海呢?265呢?”本来小海一直不喜欢去食堂干活,他宁可顶风冒雪地跟我在冰天雪地的采石场劳动。但今天我看天太冷,撒泡尿都冻成冰柱,就硬派他去了食堂,谁想竟发生这样的事。
  郭胖子会意地冲我笑笑,说:“他没事,不过他去拉133的时候腿上被划了一下,没伤骨头没伤筋,过两天准好。”他用手指头一戳我的肩膀问:“听说你和那个小孩子现在搞成一对了,玩同性恋呢?”
  “报告管教,二班已清点完人数。”我突然立正报告,打断了郭胖子兴趣盎然地讯问。好在他脾气好,并不和我计较。
  我回到牢房,气急败坏地冲到小海床前,我沉着脸瞪了他一眼,马上掀开被子查看他的伤口。划伤从胯骨一直延伸到大腿,虽说割的不深,但口子很长。
  “怎么没缝针?”我厉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