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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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 更新:2023-06-02 12:48 字数:4737
马骁看着前女友吃完蛋糕,才开口问:“你的蜜运怎么样了?”
前女友摸出手帕擦擦嘴,说:“我们分开了,然后一天见一次,这样就老想着明天还能见到,心情就总是愉快的。保持愉快的心情,才能自由地呼唤,我现在找到了最佳的相处方法。”
马骁想要是换了我,我肯定受不了每天去念萁家等她打扮好了两人约会一样的见面,所以他这个人只适合结婚,不适合谈恋爱。他笑问:“那他受得了天天来来去去?”
前女友抬脸一笑,说:“他在我对面租了间房,我们现在是邻居。”
马骁一愣,哈哈大笑,说:“这个方法不错,我怎么没想到?看来你真的找到了最适合你的人了。”
前女友说:“嗯,没错,这个也要心灵契合才能做得到。你有什么问题,我可以帮你分析一下。”
马骁这才想起今天约她的目的,沉吟了一下,说:“我先问一个别人的案例吧。我有一个朋友,他他犯了个错,和别人生了孩子,他太太盛怒之下和他离了婚,他非常爱他的太太,但他又舍不得他的孩子,现在痛苦万分,不知怎么办才好。”
前女友好奇地问:“是为了这个孩子要和孩子的妈妈结婚吗?”
马骁说:“看来是,他不想孩子被人骂是私生子。”
前女友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来,飞快地记录,然后拿着铅笔敲着橡皮头说:“这个男人其实是对他的婚姻有了倦意,才会有了这样的行为。但他的道德感和习惯性命令他暗示他不是这样的,他爱他的妻子,他的痛苦是他的武器,他拿了这个武器命令别人为他让路,但因为这个武器是痛苦,就为他赢得了道义和同情,比如你。他的痛苦是真痛苦,但痛苦表面和痛苦的深层不是一个原因,这很具有麻痹性和伪装性,他的道德感和责任感束缚了他,他还将要痛苦一阵,我替他的妻子庆幸,她脱身得早,她可以解脱了。一男一女的关系其实是很脆弱的,如果有一方铁下心不想维持,那感情就是冬天早上马路上的那一层薄冰,委实不堪一击。”
马骁听了之后沉思半晌,说:“你说得很有道理。那我想说的是,如果男女双方之中,有一个老是觉得对不起另一方,欠了对方的,欠得还不上,会不会因此压力太大,而想选择放弃?你刚才说的,如果一方铁下心不想维持,是真的只有分开吗?”
前女友放下铅笔,凝视他的眼睛,然后说:“你遇上这个问题,为什么不和你的妻子谈呢?”
马骁垂下头,“她不会和我谈。她固执起来,就是冰冻三尺的深渊上的冰,电槌也不要想打得破。”
前女友笑说:“那就让她欠得更多,多到她不敢说不还。”
“不,那样她会崩溃的。她的崩溃方式很残忍,她会伤害自己。”马骁摇头说:“不是一般那样的伤害,什么拿把刀片割割手腕,吞一把安眠药,她不做这样的事。她只是透支她的体力,拿来发烧出汗,她总让我想起武侠小说里的练邪派武功的人,什么流一滴汗就少一分功力,吐一口血就少一点内功。”马骁说到这里,才悚然心惊,是不是就是这样的?因为他开始时的漫不经心,对她漠然冷淡,她才透支她的体能,尽一切办法让他爱她,然后心力憔悴,以至成了如今的局面。像武侠小说里那些短命的短命,早死的早死的人。像默写九阴真经难产而得意的黄药师妻子,像为了得到金世遗不惜拿命做赌注的历胜男,像用自己性命换取情人性命的程灵素,这些偏执的女性,全是因为“求不得”而殒命。佛说人生七大苦,生老病死,求不得,爱憎痴,怨别离。
马骁想,为什么当初我愿意娶她,却不肯爱她?她那么敏感的人,我爱不爱她,她从来就是知道的。如果两人是因为相爱而结婚,那她就不会一次次因他的无情而受伤,某种意义上,他们的孩子是由于他的薄情才不能有机会存在。不是她欠他一个儿子,是他欠她完整的感情世界。
马骁站起来,对前女友说:“谢谢你今天肯出来,你的话让我茅塞顿开。再见,下次有机会我们再谈。”快步走到账台前,付了账,又回头朝前女友点点头,前女友带着满意的笑容看着他,像是在鼓励他。
推开门走进雨雾里,城市里马路窄而挤,一辆辆车一寸一寸地排队挪动,人行道上行人行色匆匆,人挨人人挤人,伞撞着伞,但人人面孔麻木,对这一切熟视无睹,冬雨下连神情都是冻住的,鼻子尖发红,口里呼出白汽。街上太冷,人们只想快点逃回温暖的家里,让凝住的血液流动起来。
马骁往公司走,他在街上被逆行的人流撞得行走不快,花了三倍的时间才走回去,还没到下班的时间,他不是自由人,虽然想见念萁,但也只能回到格子间里,忍着刻板的办公室生涯。他想打电话,一想这个时间她还在上课,只得拿出手机来,艰难地一个拼音一个拼音地输入,然后变成一行字:念萁,今天我们相识一周年。按了发送键,等着短信回复。稍过一时,手机震动,他打开来看,那回复是这样一行字:马先生,认识你真是值得庆祝的一件事,我们还在上次见面的咖啡店里等?马骁看了微笑,回复她:咖啡对身体不好,我来接你回家。你等我。念萁的回复马上来了:好的。
马骁把手机贴在嘴边,心里说:好的。
五六章 春风化雨,真的爱你
开始念萁去读书,马骁有点不高兴,原因不外乎是不想打乱已有的生活规律,人是很愿意按照规律办事的一种动物,虽然有时要干点出格的事才兴奋,但正因为干一点出格的事就兴奋了,因此也就说明规律是多么严重地限制着人的生活。
马骁年青时看过一本书,内容是一个科学家接到一盒录像带,那录像带是他一年生活的记录,加快的影像把一年的时间缩短到一个钟头,他看见自己每天机器人一样的一格一格走进实验室,然后日出日落,然后他下班回家,如此周而复始,一整年没有变过。科学家看完这盒录像带,自杀了。
都市人的生活都像这个科学家,过着工蜂和蚂蚁一样的日子,通过快进的影像看到生活的真相,会把人逼疯。可是面对变化,人又在下意识地抗拒。念萁读书对马骁的生活有什么影响吗?回头看来基本没有,那一开始就反对又是为什么呢?只是担心会有变化而已。对未知的恐惧就是恐惧之所以可怕的本身。
念萁去读书,马骁买了车,每天下了班去接她回家,念萁累了可以在车上睡一觉,回家后精神正好,放下书包洗手做饭,马骁帮着打打下手,一顿饭轻轻松松就解决了。有时也回念萁家吃饭,念萁爸爸妈妈一边咕哝说这么大年纪还读什么书,一边又心痛女儿女婿,每次都做上许多菜,吃完了临走还装在保鲜盒里让他们带回去。一个学期下来,两人的生活并没有因此而有什么大的改变。
元旦过后不久,念萁的课程结束了,她拿着结业证书和相处了一个学期的同学们合影留念,又拿了结业证书回学校交报告。刘校长,就是从前的那个副校长如愿以偿地当了校长,十分满意她的运筹帷幄,对念萁温言嘉奖,让她在寒假里写一篇论文,为自己加码增份量,开学后好担任重要工作。又暗示她写入党申请,这样好让将来的成就再上一层楼。念萁在进修期间过了二十八岁的生日,退了团,压根儿没有想到要入党,这一下被校长点醒,才猛然醒悟自己可以在事业上走得更远,而不是除了读书就没有其他的奋斗目标了。
二十八岁,也应该对将来的道路做一下规划了。现在正是一个好的开始,校长对念萁恳谈了一番,念萁顿有心思畅通之感,领了学校发的补贴奖金过节费水果挂历印了别的单位广告的精美的笔记本记事本等一大堆东西,用一个大大的袋子装了,和刘校长说了再见,顺便拜个早年什么的,坐了公交车去妇幼医院复查。
路上她给马骁打电话,说她还有二十分钟到医院,马骁说你在医院门口等我,我今天在外面办事,可以早走,一会儿我陪你复诊。念萁说好,收了电话,把包从左肩换到右肩。到了医院门口,稍站一站,就看见马骁开着车来了,她脸上自然而然带了笑,过去弯腰朝下降的车窗玻璃里的马骁微笑。马骁打开车门,接过她的包,说你去挂号吧,我去停车。
念萁答应了,到门诊大厅挂号。医院永远是那么多的人,每一个队伍都排得有十几米长,每次念萁来医院,就像接受一次锤炼。前面的排队人群里有很多怀了身孕的妇女,她们的身边都有丈夫陪同着,扶着她们的腰,给她们支持。丈夫们肩上挂着红红绿绿粉粉嫩嫩印花的带蝴蝶结的女士包,妻子们脸上虽然浮肿,身材虽然臃肿,行动虽然迟缓,笑容却是幸福的。她们肯定没有当初结婚的时候一半的苗条和美丽,但她们却是自信的骄傲的,她们有那个资格让她们的男人为她们背那些花里唿梢的包。
念萁没有这样的幸福时刻,她从来都是一个人来排队,一个人站得脚酸,楼上楼下验这个验那个,交款划价拿药。她不会叫马骁陪她看病,看一次病是一次折磨,她一个人承受就可以了。
快排到她时,马骁来了,站在她身边,一只手臂揽着她的腰,低了低头,嘴唇在她头顶擦过,便是一次亲吻。念萁抬头看他,凄苦的眼里有了笑容。马骁抓紧他的手指,让她感觉到他的力量,他左看看右看看说:“医院应该像银行,一米线外排队的地方弄一排长椅,好让人家大肚皮女人坐嘛,一点都不人性化。有钱进账还这么凶,都说银行柜员是冷面孔,我看医院里收钱的人才是冷面罗刹。”
念萁第一次在看病时笑了,说:“你要理解他们,他们一天要面对那么多的人,要是都笑,脸上的肌肉都要起皱纹了。”
马骁不以为然地说:“那你们不是整天面对那么多的学生,也没说是个个都板着一张脸。”
念萁被他感染,也开起玩笑来,“要不怎么说我们是春风化雨呢?”
马骁点头,在她耳边轻哼他年轻时流行的音乐组合Beyond的一首歌:“春风化雨暖透我的心,一生眷顾无言地送赠……啦啦啦……”用的是一口荒腔走板的粤语。马骁很少唱歌,既使唱歌也记不全歌词,唱不出的地方就啦啦啦。念萁怕他在公众场合影响到旁人,轻轻嘘了一声。马骁推着她背上前,说:“到你了,还不把病历卡拿出来。”念萁想要不是你在捣乱,我早准备好了。掏出病历卡医保卡钱包挂了号,到二楼候诊区找个位子坐下等着叫号。
马骁看看她的号码再看看叫到的号,说还早呢,每看一次要等多少时间?念萁低头说:“一两个钟头。你要是觉得闷,就到外面去逛逛吧,马路对面就有书店影城咖啡厅,去看一场电影过来正好。”马骁不耐烦地说:“废什么话。”掏出手机来玩游戏,再不理她。
念萁知道他好话从来不好好说,也就不在意他语气的粗鲁,自己拿出一本书来看,看着看着,一个旋律始终在她耳边萦绕,她在心里慢慢把那个旋律找到,一个字一个字地唱出来,发现她唱的就是刚才马骁哼的曲子,唱到最后一句,那歌词是:请准我说声真的爱你。
虽然这是一首歌唱母爱的歌,虽然马骁唱的时候并不会想到后面的歌词是什么,但最后一句歌词一冒出来,却有了别样的含义。念萁飞快地扭头看马骁一眼,马骁恰好在这个时候也扭头看她,两人眼神相撞都是一愣,然后又飞快地转回脸去,看书的看书,玩游戏的玩游戏。念萁的心砰砰直跳,马骁的游戏GAME OVER了,他骂一句他妈的,站起来说,我去买杯咖啡喝。揣起手机走了。
念萁想哭。
马骁的咖啡一买就是半个钟头,直到轮着她进去,马骁也没回来。她做了常规检查,开了验血单,去底楼验血处验了血,又回到楼上拿报告,医生照例开了药,说验血报告周三来取。念萁对这一系统程序已经很熟悉了,拿了病历卡去付了款,最后到底楼取药处排队拿药。
排队时马骁打电话问她在哪里,他在候诊区没找到她,念萁说我已经看完了,在底楼取药的地方,马骁说知道了,我下来找你。
一会儿马骁就来了,说:“取了药我们去看个人。”念萁嗯一声问什么人?马骁说等见了就知道了。念萁就不说话了。取药的队伍走得很快,不多时就拿到了药,马骁带了她离开妇科门诊部往儿科那边去,念萁看着科室的牌子,不知道他带她来这里是见什么人。
到了儿科部,耳中便都是婴儿的哭声,念萁想转身离开,马骁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