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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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言败 更新:2021-02-17 19:39 字数:4744
她抬起了头,缓缓道,“嫔妾也是想,大皇子应立为太子。”
如歆一怔,随即笑道,“饶是为元宏打算,这个时候仍然是太早了,妹妹思虑过多了。”如歆暗暗舒了一口气,看向宁妃也是笑得璨然,嘴里又说了一些宁妃知礼明大体的话。
等同宁妃分开,如歆扶了素云的手回长春宫,嘴角噙了一丝冷笑,宁妃不过是处处为他儿子打算而已,不论是谁,只要坐在了皇位上,最为忌讳的就是立储罢了。自古以来,哪个皇帝不是期盼着长命百岁可享受这好的河山。若真是在元晟初初登基时就说这样的话,不管是打着怎样的借口,元晟只会认为是你心怀不忠。
元昊死前的样子随时随地都会在如歆脑海里浮现出来,他让出的王位,当然要由他的儿子坐上。如歆深吸了一口气,丝丝冷意直入脑门,逼得她不得不清醒。
过了几日,妃嫔皆在长春宫晨省,各个都打扮的花枝招展,惹人注目。元晟很难得地也到了这儿,看向如歆一笑,“朕就知道,早上就你这里热闹了,朕来瞧瞧,就在你这儿用早膳了。”
如歆穿着一身米黄绸面绣折枝牡丹镶边出风毛圆领袄,发髻盘成如意髻的式样,一支赤金五凤含珠步摇斜插在发髻上,眉黛唇丹。如春日园里开得正好的一枝牡丹,将四周争相夺艳的花花草草都比了下去。
如歆笑得温婉,亲手给元晟递上一盏茶,袖口绣着的淡淡兰草的花纹衬得一双皓腕如凝脂一般。“皇上来的到是巧,今儿早上才回了我有新上的腌好的糟鹌鹑,配粥吃是最好的。”
底下的看见帝后如此恩爱,心里都如倒了半盅醋似的,可面上怎么能表露出来,都是维持着面上和婉的笑意。
宁妃理了理帕子上的络子,“皇后素来是个细心的,小到吃食都是备的精细的,怪不得皇上总是爱在您这里用膳。”
祥妃撇嘴道,“这是自然,娘娘素来肯用心,做事谨慎,皇上自然喜欢。”
怡嫔微笑着,“可不就是这样,皇后娘娘又为皇上抚育大皇子和公主,这才是值得嫔妾们的楷模呢。”
宁妃道,“说得也是呢,前几日看见大皇子,倒也是长得聪明伶俐了。”说罢扭头看向元晟,“皇上,臣妾斗胆进言,应立大皇子为储君。一则可保日后社稷安稳,再无担心之忧。二则是定了储君,一应事务也可以早早培养给大皇子了。”
方才还说笑的众人一瞬间都静了下来,都看着上头坐着的如歆。都知道宁妃也是有皇子的,如今她能够说出这话,那也定然是皇后嘱意的了。
如歆心头骤然一紧,宁妃的这些话直直让她无可反驳,反而坐实了教唆的名头。元晟看了宁妃半晌,轻声道,“虽然我大周一直秉奉立嫡立长,可宏儿未免也太小了一些。现在就定了,时候也有些早了。”
宁妃笑了下,道声是也就不再说话了。如歆看着她微笑的面庞,端着茶杯喝茶的随意,知道这次是着实被她摆了一道,可到底也发作不得。
用早膳时,元晟并没有多吃那些糟鹌鹑,只喝了一碗粥就放下了筷子。如歆轻声道,“臣妾是真的不知道宁妃会说这些话,元宏太小,就如皇上所说,现在说这些话,未免太早。”
元晟转着左手拇指上的碧玉扳指,“朕自然知道,你是皇后,元宏是嫡长子,你自然不需要担心这些。”
如歆直直盯着他的眼睛,想说什么却总不知道该说什么。元晟看了如歆一眼,“朕回乾元殿。”说罢转身走了。
如歆轻轻叹了口气,将手里的筷子放在筷架上,素云在一旁等了一等,看到如歆还是自己坐着发愣,“娘娘,这粥恐怕有些凉了,奴婢端下去热热吧。”
如歆摆了摆手,“不必了,收了吧。”
素云见如歆懒懒的样子,知道如歆难受,自去将东西收拾好了下了去。如歆无事,自己到绣架前绣着那幅空山春意图,看的时间长了,一丝一丝的绣线看得眼睛密密匝匝难受起来。仿若这些细细的线渐渐织成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网,生生将如歆束缚在里头。越勒越紧,挣脱不开也没了一丝的气力。
小五子轻脚走进来,“回娘娘,理蕃院统守韩则守来拜见娘娘。”
如歆暗暗蹙了眉,“他一个外臣,来拜见本宫做什么。”
小五子垂首道,“奴才也不知道,只是这韩大人好像是很急的样子,一定要来见娘娘。”
如歆听他这么说,少不得耐下性子,“让他进来吧。”
小五子应了出去,不大会儿就有个穿着四品官服的人进了来,对如歆叩拜,“微臣韩则守参见皇后娘娘,愿娘娘福寿安康。”
如歆道,“不知韩大人找本宫所为何事?”
韩则守朗声道,“臣所属理蕃院其一职责为联络各国掌握动向,昨日收到探子报信,娘娘的哥哥沈荣祺已被送到狄夷北部看守。”
如歆紧紧攥着椅把上的灰鼠皮椅褡,压抑不住声音里的颤抖,“消息可是当真?哥哥真的没事?”
韩则守道,“消息属实,下官不敢欺瞒娘娘。”
如歆开始却是欢欣,可过了会子不由得含了疑惑,“你知道这件事,巴巴儿过来在这里告诉本宫吗?”
韩则守答道,“回娘娘,自先帝在时嘱咐下官要留意沈将军在狄夷的境况,瞅准时机要安排探子营救。属下无能,狄夷虽不害将军性命,可却是牢牢看着将军,属下实在救不出将军。”
如歆满满都是惆怅,元昊将一切都为她打理妥当。如歆含笑道,“劳烦韩大人了,本宫知道韩大人辛劳,日后也定然不会亏待韩大人。”
韩则守忙道,“下官不敢,为娘娘解忧本就是下官分内之事。”韩则守压低了声音,“下官不才,娘娘也知道,下官也承蒙先帝提拔。先帝驾崩前也召见过下官,愿为娘娘鞠躬尽瘁。”
如歆带着和煦的笑,“韩大人辛苦,今后本宫也有更多的地方要用到大人。”
等他走后,如歆到床前开了自己放东西的红木箱子,从里头拿出一个小巧的紫檀木镶银首饰盒,将上头珠玉耳环等物都拿出来,取出下头暗格里的一张纸。韩则守的名字赫然在列,元昊的这张名单像给了如歆无尽的希冀,更让如歆感受到了坐在这个位置上手里握着这些东西的分量。
来年开春,二月二龙抬头,日光和暖,春意盎然。元宏与元宽两个人正式拜了太傅进了南书房。如歆笑对祥妃道,“男孩子开蒙地早些,学习东西也是快一些。”
念心穿着一身银红软缎的小袄,脖子上戴着一个和田玉的小项圈,衬得一张小脸白嫩嫩的,她放下手里一直玩着的犀角,冲着如歆道,“母后,念心也要读书。”
祥妃看见念心说话的样子可爱极了,笑道,“小丫头,你知道什么叫念书吗?”
念心一笑,带着鼻子也皱起来,“念书就是在书房坐一上午,然后就吃饭了。”
作者有话要说:
☆、钰殒
如歆听见念心的话更是好笑,对祥妃道,“她小孩子家家的,只懂得说这些话罢了。”
祥妃笑道,“那是当然的,皇上下朝要是乏了,都是来看看念心,听她说说话,一日的烦躁也都消散了。话说回来,如今同西夏的战事倒也是吃紧呢。”
如歆从小碟里捡了块云片糕慢慢吃着,“说的也是,先皇后去世的消息传到西夏,自己的亲姐姐死了,也难免西夏王气躁,西夏派兵打咱们也是可以想得到的。听说前几日也让陶翔上战场了,可如今看这架势,纵使是陶翔当了统帅,也无力回天了。”
祥妃叹了口气,“咱们原先在齐国,打狄夷的时候也是士气高涨。论起来西夏的兵力并不能比得上狄夷,可到现在,反而是打不过了。”
如歆道,“当初是咱们齐国自己的兵,现今是整个大周的。罢了,后宫不得参政,咱们也别议论这些话了。”
祥妃听了这话,悄声道,“娘娘如今怎地这么胆小起来,当真是被那宁妃压了气势。”
如歆见祥妃神色有些不屑,“本宫哪里是被她压了气势,你又不是不知道前段时间那些大臣上书的事情。偏偏是本宫怕听见这个,偏偏是所有人都提起了这个。皇上龙体康健,怎么各个都说起了立储的事情。就是皇上听了,不恼他们,心里也难免怀疑起我来,瓜田李下,如今这种朝堂上的事,但凡能不说,本宫绝对不提一句。”
祥妃起身坐到如歆身侧,“娘娘别说嫔妾嘴碎,您当真没有怀疑过?”
如歆笑里都是无奈,“怎么没有怀疑过,若不是有人挑唆,如何能做到后宫前朝口径一致?”凭着在宫里各处布下的眼线,宁妃私底下搞得小动作,如歆怎么会不知道。可毕竟是有着硬伤在那里的,元宏并非元晟亲生,所有人都提起这立储的事情,只会逼着元晟想着元宏的身世。如歆暗暗攥紧了手,冷笑道,“只是没到时候,本宫倒是不方便整治她,你也知道,一旦这毒瘤长的大了才方便咱们□□不是?”
祥妃听了这话,知道如歆心中自有算计,当下也笑道,“那是自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昨天晚上我好容易睡着了,就听见凤鸾春恩车的声音,那车是走的远了,可吵得我一夜没怎么睡好。”
如歆看向窗户外头刚刚长出的嫩芽,青黄的颜色昭示着今年世上的第一抹生机,可到底是太冷了,那嫩芽的黄看着还是有些恹恹的,总是不如盛夏时大片旷远的绿好看,“皇上喜欢怡嫔,到底是她的福气。怡嫔最近倒是跟宁妃走得近了些,宁妃虽说是有皇子,可家世上到底不如怡嫔厚实,她也是肯结交怡嫔。”
祥妃撇嘴道,“怡嫔家世是越来越厚实了,听着好像是皇上有意给她父亲爵位了。倒是娘娘,您家里当初是受了冤屈,如今您身居中宫之位,怎么也该想着平反了不是,偏有那起子小人,拿着这件事情做文章呢。”
祥妃不提还好,如歆深深吸了口气,心里一根弦骤然被动了一下。如歆暗暗想着,也是该用一下元昊给自己留下的人了,查当初诬陷沈家的证据,也只有这些人才是最好用的。
两人正说着,外头素云进了来,缓着声音对如歆道,“方才顺太嫔身边的人来报说,顺太嫔不大好。”
如歆心里一紧,霍地站了起来,急忙往外走。祥妃见如歆着急,也忙跟了上去。待到了林钰儿住的寿禄宫,刚进了大门,就听见里头丰儿的哭声。如歆扶住大门,脚下骤然没了力气,她怎么可以看见又一个人离开她身边。
祥妃忙在一旁扶住她,“娘娘,您得撑住,好歹要进去看一眼。”
素云连忙上前,一左一右扶着如歆进了正堂里头。丰儿正是难受,林钰儿又晕了过去,见如歆进来,忙止住了哭声,行礼拜见。
如歆坐在床侧,林钰儿脸色惨淡,嘴唇干白,眼睛紧紧闭着,鬓发散乱。丰儿在底下哭道,“太嫔身子一直不好,饶是娘娘您送了许多补品,喝了许多药,太医说,太嫔身子里头早就不行了,能撑到这个时候已然不容易,太嫔刚刚就晕过去了。”
如歆紧紧攥着林钰儿的手,可是这冰凉却怎么也暖不热。在她最难过的时候,是林钰儿陪着她,可林钰儿将死之时,她却无能为力。
如歆轻轻替林钰儿理好了发丝,怎么也压不住声音里的悲伤与颤抖,“姐姐,咱们的好日子才刚刚来,如今一切都已经过得顺遂,你不能就这么走了。元宏和念心还等着你和他们起过生辰,姐姐你最喜欢的是软烟罗的料子,我已经派人找了好多。姐姐,姐姐”一股无力感从如歆周身升了起来,她从没有感觉过会有这样的无奈,林钰儿的命仿若是手里的沙,一点一点流了出去,再也抓不住。
泪滴打湿了林钰儿的褥子,只有她薄弱的呼吸才提醒着如歆,她最最在乎的姐姐仍是活着的。如歆猛地想起了芸烟,她生命里重要的人,注定要一个个离开她。
如歆遣走了身边的人,祥妃想再劝劝如歆,可也是说不出什么。生死有命,也只有在人逝去的时候,才会告诉亲者,往常的荣华富贵都大不过天命。如歆看着依旧昏迷的林钰儿,纵然自己做了这个皇后,依旧保不住自己想要保住的人。她记起了初为齐王妃的那段时光,即使那时她心里有很多顾虑,可终究是有元晟陪在身边,可现在,元晟和自己之间似乎有了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一旦触及到元宏的问题,他似乎像一只发了怒的豹子,处处都是警惕。
天色渐沉,房里也点了灯,可还是昏黄一片,暗沉沉的样子更让人心里难过。
丰儿端来晚膳,“娘娘,这是素云姐姐打发人送过来的,您用一点吧。您都守了这么长时间,也该歇一歇了。”
如歆轻轻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