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节
作者:
卡车 更新:2023-05-21 14:17 字数:5002
她跟着他一起爬树下河的时候,他说,囡囡很勇敢;
她每回把期末考试成绩给他看的时候,他说,囡囡真聪明;
有时候玩累了,她趴在他背上,老老实实让他背回家,他便偶尔回过头来夸赞,囡囡真乖……
镜子里的他忽而变成了他少年时的样子,面色黝黑,老远唤着“囡囡,囡囡”,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齿,整个天空都明亮了……
化妆师给她画着下眼线,敏感的她泪水忽然涌了出来,花了妆……
“不好意思!”化妆师轻轻给她擦着。
她缓缓摇头,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和化妆师无关……
化妆师最终会把她化成什么样子,她已经不期待了,不管怎么样,身后那个人都会不满意,要怎样才能让他满意呢?她极不情愿,却无法控制地冒出了一个念头,当年青春正好的芊琪,是否也遭到他这百般的挑剔?只怕没有吧……
到底不是他心里的那个人,怎样做都是错……
胡思乱想间,化妆师已重化好妆,这一次,索性直接问宁震谦,“宁先生看看,现在可以了吗?”
这次化妆师给了她化了个裸妆,对于宴会这样的场合,是太清淡了,但是,却让她显得年轻,娇嫩,给这身礼服的厚重端庄减了龄。只是,她没有心情再欣赏,直接面对着他,接受他的审判。
“就这样吧!”他站了起来。
终于得到了他的认可,她舒了口气,却没有轻松感。
脚蹬十二公分的高跟鞋,站在他面前,仍然觉得压迫感十足……
低头默默把那些阴霾的情绪压下,再仰首时已是浅浅薄笑,“能让首长满意可真不容易……”
这样的笑容,断然不会有人看出她刚才曾黯然神伤过……
他没出声,迈步往外走。
他行军一般的步伐,她一向都要小跑才能勉强赶上,何况今天穿了十二公分的高跟鞋?
她小腿僵直地跑着跟上,礼服的裙裾太长,即便她提着裙摆,还是十分碍事,终于,不习惯十二公分高跟的她,裙裾绊住鞋跟,身体失去平衡。
她连忙扶住墙壁,才没让自己摔倒,可是,脚却崴了一下。
他,已经大步走远。
她只能扶着墙,自己慢慢站直。
试着往前一步,疼得她直皱眉……
“首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是没听见她的呼唤吗?
小心翼翼地活动了一下脚踝,自我感觉没什么大碍,垫着脚,忍着痛,继续往前走。
离宴会大厅渐近,她放落裙摆,放松表情,尽量让脚步自然。
他们身处二楼,要去大厅,则需从楼梯下去。他高大的身躯便立在楼梯口,应是在等她。
她是否该庆幸,他还记得要等她?
脚上疼痛不止,却假装轻松地走上前,挽住了他的胳膊,轻轻的一声,“走吧。”
她已经听见音乐声奏响,司仪在介绍今晚的主角,不能再耽搁了。
明亮的灯光下,她看见厅里衣香鬓影,却没有几个是认识的,便有些紧张起来,挽着他胳膊的手不自觉用力。
他有所察觉,侧目看了她一眼,她冲他一笑。
跟着他的步伐下楼,她才知道,扭到的这只脚走平路尚可勉强,因为可以将全身的重量压在另一只脚上,然这下楼梯可真是遭罪了……
每走一步,都疼得她冷汗直冒,情不自禁的,抓着他胳膊的手更用力了,几乎用手指抠着他的肌肉。
所幸有他的支撑,不然她真的无法走下楼……
一级一级的,总算把楼梯走完,走至最后一级时,她竟然已是汗湿满背……
刚走到楼下,全场的灯便熄灭了,生日歌响起,有人推着生日蛋糕出来,蜡烛的火焰跳动着,映红了每一个人的脸,只除了他,脸上是永远的黑色……
蛋糕推到她面前,严庄让她先许愿。
她闭上眼睛,微笑着,默默在心中祈愿:希望我和糖糖哥能一直手牵手走到永远。希望我们有一个可爱的孩子,一家三口永不分离。
这,应该不是奢望吧?
她睁开眼来,脸上溢满笑容,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掌声中,灯光重新打亮,晚宴正式开始。
虽然来参加晚宴的人并不多,不过是宁家和严家家族中人以及宁家极密切的好友,但是香槟、自助餐、舞会、名流,都是她不曾经历过的华丽,若说不谨慎,是不可能的。
脚上依然疼痛,她想过是否要告诉严庄,但面对这样的场合,她选择了沉默。
站在宁震谦的身边,她本就信心不足,平凡的她担心宁严两家的亲戚会说自己配不上他,担心自己第一次在亲戚面前露脸就失了仪,所以,多疼她也得忍着,不过被高跟鞋扭了脚而已,又没伤着骨头,没什么大不了!
于是忍着疼痛挽着宁震谦的手,跟随着严庄见了一个又一个的亲戚长辈。
其中,她唯一认识的,便是章家的章之黎和章之意。
此次和他们兄妹一起来的,自然还有章家的长辈。章父身形高大,一脸威严,而章母则逢人便笑,很是玲珑。
因为这两兄妹的缘故,她对章家人有一种本能上的抵触,碍于情面,甜甜地叫了“章伯伯,章伯母”。
严庄便笑着说,“这俩兄妹是你认识的,我就不介绍了。”
陶子忽然想起,宁震谦给自己点歌的主意是严庄出的,严庄还在收音机旁听了节目,那她一直把节目听完了吗?有没有听到章之黎给她点歌?瞧这情形,应该没有吧?但愿没有吧……
这俩兄妹见到她的态度很是奇特,章之意明显一副不待见的样子,爱理不理也就罢了,居然还说了一句,“咦,严阿姨,她穿的这件礼服不是上次我陪您去买的吗?”
陶子挽着宁震谦胳膊的手微微一抖,豪门中的太太小姐们,比的就是穿和戴,章之意还真是和她有不共戴天之仇啊……
“小意!不得无礼!”章母当即便呵斥了自己的女儿,不过目光却在陶子身上扫过,眼中轻视的意味若隐若现。
陶子落落大方地一笑,坦然承认,“是啊!是我妈妈的呢!妈妈,对不起,我夺人所爱被人拆穿了……”说到后来的语气,又调皮又可爱,神态哪像儿媳妇儿?更像女儿跟母亲撒娇。
章之意当着大家的面这么不给陶子脸面,其实无形之中也是打了严庄一个耳光,让人觉得是严庄苛刻儿媳妇,这么重大的场合拿自己的礼服随随便便把儿媳妇给打发了。
严庄心里也不高兴了,不过却很配合陶子,亲昵地挽着她的手,“傻丫头,妈妈的就是你的!我就这一个儿子,你要啥我不给你?我的整个庄美都是你的!”
庄美是严庄公司的名字,此话一出,章之意惊讶的同时,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是吗?庄庄对这个儿媳妇还真是宠爱!”章母笑着说,笑容里难免透着酸意。自家女儿一心想嫁入宁家,她不是不知道,也曾努力过,可最后却败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手里,而且此女人还深得严庄喜爱,竟然要将整个庄美都给她……
严庄老江湖,自然也笑得从容,“是啊!我这媳妇儿最难得的就是懂事。就拿这礼服来说吧,礼服店的礼服几乎试遍了,她一件也不满意,偏偏就看中我这件,我只道老气,她却喜欢它的保守,稍微暴露一点的她也不肯穿,只说她是军人的媳妇儿,自当端庄,又不是轻浮女子,靠穿着暴露来勾引男人!你说,现在这样传统保守的女孩上哪找去?我可不把她当宝贝一样来疼吗?”
陶子垂下眼眸,浮起浅笑。
完胜!
婆婆就是懂她的心!配合天衣无缝!
在这样的场合,处处是长辈,她自己是不便开口冷嘲热讽的,会落人口实,只道宁家的儿媳妇不懂规矩,可是,严庄就不同了,完全有资格盛气凌人。
先打一张温馨牌,用她和婆婆之间亲密无间的感情秒杀一切藐视她礼服的人;再由婆婆出手,在礼服这件事上再做文章,明里赞扬陶子懂事保守,暗里则讽刺章之意轻浮,因为章之意今晚穿的礼服露了大半个背……
殊不知,严庄在大力褒奖陶子保守的同时,某位黑着脸的首长心里暗暗嘀咕:早干什么去了呀?
果然,章之意和章母两人的脸色都变了,讪讪的,很没趣。
章之黎却笑着打量陶子,赞道,“我却觉得这礼服很适合桃子姐姐,不,应该说桃子姐姐天姿国色,无论穿什么都漂亮!”
陶子恶寒,且不说他嘴里那些“天姿国色”什么的用在她身上有多么夸张,就他这态度,十足的花花公子相,严庄会不会误会自己和他有点什么啊?
偷偷看了眼严庄的表情,还好,很正常……
只是,她光顾着观察严庄,而忘了自家男人,此时,某首长的脸明显又黑了几分……
“老大!”
一声轻唤传来,宁震谦抬头一看,是左辰安和萧伊庭来了,和俩人一起的,还有个不认识的男人。
“我们过去!”借此机会,宁震谦把陶子从章家人身边拖走了。
“这是我兄弟左辰安和萧伊庭。”宁震谦简单地介绍。
左辰安她是认识的,总是清清冷冷的样子,那个一脸笑意的萧伊庭看起来和他们完全不同,不知怎么能成为兄弟的,不过,这两人都不是她关注的焦点,让她震惊的是和他们一起来的那个人——骆东勤。
“嗨,我们又见面了。”骆东勤一身剪裁合体的礼服,微微一笑,温文尔雅,涵养十足。
“你们认识?”
说话的是左辰安,震惊的是宁震谦,侧目盯着陶子。
末了,铿锵有力地宣布,“这是我老婆,你们的嫂子!”并没有问和他们一起来的陌生男人是谁……
左辰安和萧伊庭自然早已猜到她是谁,不满的是他竟然瞒着兄弟就结婚了!
当即,萧伊庭就笑着问他,“该怎么办?怎么跟我们交代?”
“随你们说!”他一副甘愿受罚的样子。
“外面摆一桌就免了!去别家吃觉得对不起辰远大哥,自家哥哥的生意不照顾!可是去辰远大哥那吃,每回又免费,心里更过意不去!有时间让嫂子亲自做顿饭给我们吃吧!你陪酒伺候就行!”萧伊庭笑道。
宁震谦脸色木木的,“她不会!”
陶子愕然,她会好不好……可是不懂他是何用意,也不敢轻易开口……
萧伊庭被噎得够呛,正好有男侍者托着托盘走过,萧伊庭顺手拿了酒,给他们一人一杯,“那我们就在这里先喝一杯,敬你和嫂子,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他将早生贵子几个字说得格外重,陶子有些脸红了,他又递了一杯酒来给陶子。
“她不会喝!”宁震谦顺手夺过,自己喝了。
“你是酒瘾犯了吧?”萧伊庭笑,“来,再来一杯,慢慢儿品!”
“你也一起喝?”由于宁震谦的无视,左辰安一直没有机会把自己的朋友介绍给他,此时才有机会插话,递给骆东勤一杯酒的同时介绍,“这是我朋友骆东勤,来自南方的S市。”
宁震谦只点了点头,连问好都省了。
骆东勤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涵养极好的他只是笑笑,接过了左辰安给他的酒。
陶子见他们兄弟聚在一起,不知还有多少话要讲,自己的脚实在是熬不住了,再站下去她会站瘸……
于是悄悄退出了他们的圈子,一步一小心地找了地方坐下休息。
身体陷入柔软的沙发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快散架了……
轻轻地呻吟了一声,借着茶几的掩饰,她悄悄脱下鞋子查看自己的脚,只见脚踝处有些肿,到底还是伤了。
她踩在地毯上,用手轻轻地揉着痛处,只觉得脚掌触在平面上的感觉真是舒服极了,再也不想把脚套进高跟鞋里去……
正低着头揉,一个温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是高跟鞋给折腾的吗?”
她抬头一看,此人却是骆东勤……
不和陌生男人说话……
首长就在这里呢……她不想找抽啊……
低着头不理。
哪知骆东勤却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盯着她的脚。
被一个陌生男人这么盯着看,毕竟是很失礼的,无论高跟鞋带来多大的痛苦,她也必须马上把脚塞进鞋子里去。
“咦,你的脚肿了?”他微惊的语气。
“谢谢关心!不过不用你管!”她唯恐他说得太大声,让别人听见,她可是费力装了这一晚上的,别白忙乎了。
“可是关节受伤绝不能自己用手乱揉的!如果骨折的话只会加重伤势!”骆东勤很严肃地说。
“我没骨折!”她硬着声音说。
“你是医生吗?”他问。
“不是……”
“那你怎么知道?”
陶子烦了,这个男人怎么这么较真?她和他又不熟,就算她骨折了脚断了,于他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