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节
作者:
暖暖 更新:2023-05-21 14:14 字数:4814
蓓云呆呆地看着她,这些年轻女孩,一个比个厉害,一个比一个难招架,年轻就是最残酷的武器,巫蓓云当年难道也是如此?
曾倩文见上司神情呆滞,反应迟钝,知道她吃了惊,很明显全不知此事,不由得问:“难道胡乃萱还不知道丈夫已变?”语气十分好奇。
蓓云低头整理桌上文件,“宇宙传讯下午那个会,你准备好没有?”
曾倩文忙答:“议程有待你过目。”
“十一点之前我一定交还给你。”
曾倩文一出去,蓓云立刻接通话器,“请接人事部。”
片刻答复来了,“人事部经理陈大文。”
“陈先生,我是巫蓓云。”
“巫小姐有何贵干?”
“基于私人理由,我想调走助手曾倩文。”
陈大文一怔,“曾小组可是有失职之处,不妨明言。”
“没有,纯粹是性格上不合拍,她动我静,她急我慢。”
“公司的政策是想同事间尽量互相迁就。”
蓓云笑道:“陈先生,我同你当然要彼此尊重,对下属不必如此多扎,最快什么时候可以调新人来?还有,请给曾倩文下台机会,只说公司重用她,是次调职,对将来晋升有帮助。”
陈大文无奈,“我尽量帮你。”
蓓云立刻道谢,放下心头一决大石,却有点惆怅,同巫蓓云相比,胡乃萱算是个厚逍忠直的好人,巫蓓云藏奸得多。
王日和追曾倩文这件事迟早闹通天,趁早调走这个厉害角色,日后不知省却多少麻烦,胡乃萱也怪不到巫蓓云头上来。
她松了口气。
人事部办事效率挺高,下午就通知曾倩文去参加一个为期两周的管理训练计划。
曾倩文还趾高气扬,一心以为鸿鹄将至,兴致勃勃的来知会蓓云。
蓓云一个劲儿的祝贺她,心里却晓得以后都不会在同一办公室内见到曾倩文。
此举纯为保护自己,曾倩文亦不致有任何损失,蓓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但不知怎地,她那天还是特别的累。
第二天早上,胡乃萱来找她,她正坐在电脑前亲自处理记录。
胡乃萱好奇问:“你那小美人助手呢?”
噫,该人犹自蒙在鼓里,蓓云个动声色道:“已被人事部调走,据说要好好栽培她,我便阻人发达,只能割爱。”
胡乃萱趋向前,悄悄说:“我有周至佳的消息。”
蓓云不做声,她也有王日和的新闻。
看来除出那人的发妻,路人皆知其底细,太讽刺了。
“你快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周至佳已与其女友闹翻了。”
蓓云实在忍不住,“你怎么知道?”
“嗳,你别管,我自有线人。”老胡终于还是透露了消息来源,“我有个表妹认识那位左小姐。”
蓓云双手不住在电脑键盘上操作,故意不去注意老胡。
“左小姐觉得她受了利用,十分气忿,已与周至佳摊牌,你看,他打错了如意算盘,现在两个女人均要与他算帐。”
“老胡,真没想到你日理万机,还能到这里来喝咖啡。”
“信我的,”她站起来,“周至佳快回家了。”
蓓云看着她背影摇摇头,这人,火烧眼眉毛了犹自管闲事,东窗事发,她才晓得滋味。
那天晚上,蓓云拨电话到小姑处:“至善,周至佳现在何处?”
“我家。”
“至善,不要开玩笑。”
“这次是真的,你要不要他说话?”至善语气似叫过狼来了的那个孩子。
胡乃萱的情报恁地准确。
蓓云对他说:“周至佳,回家来,凡事慢慢商量。”
周至佳听到那成熟体谅的声意,鼻子一酸,“我闹僵了。”
蓓云静默一会儿,才说:“还来得及。”
周至佳仍觉下不了台。
“小云一直支持你,她想你返家。”蓓云想给他阶梯。
这个在事业上也算独挡一面,平日老成稳重的男子忽然像一个手足无措的小孩。
最后还是至善说:“我替他收拾杂物送他回来。”
蓓云觉得闹剧也该结束了,“我在家等你们。”
夫妻做久了,会变得似兄弟姐妹,越发容忍。
为了使周至佳好过些,巫蓓云决定以后对这件尴尬事一字不提。
呵,不是轻易做得到的呢。
小云在楼下等父亲返家。
周至佳吃了败仗,一声不响,走进书房,关上门,好几个小时不出来,蓓云不去骚扰他,只命女儿送点心进去。
深夜,蓓云站在露台上沉思,稍早对着那半道残缺彩虹许下的愿望总算实现了,心底却没有特别欢欣的感觉,太过实事求是了,似办公务,早已把自尊与个人利益搁一边,只为大局设想,实在委屈。
忽然听见身边一声咳嗽。
蓓云误会了,她脱口而出,“你?”抬头,发觉身边站着的是周至佳,并非她期待中那个年轻人。
蓓云讪笑,自然,年轻人怎么会在她家里出现。
她重新转过头去看夜色。
周至佳开口了:“蓓云——”
蓓云摆摆手,“我考虑清楚了,你的生命你的身体,自然你可以做主,我尊重你的选择。”
周至佳忽然得到妻子赞同,惊喜之余,并没有听出她声音里的倦意,亦忽略她落寞的表情。
“蓓云,”他大喜过望,“你终于答应了。”
“不过有言在先,这是一件严肃艰苦的终身任务,你要有心理准备。”
“我一定尽力承担。”
蓓云讪笑,她明知周至佳轻估孕育孩子之苦,他一定以为做小云父亲同做小云母亲的辛劳差不多,他错了,他很快便会知道,他在这个孩子上出的力,不及妻子十分之一。
蓓云双手抱在胸前,“祝你幸运。”
“谢谢你。”周至佳心花怒放。
那一整夜,蓓云都站在露台上。
很琐碎很遥远的记忆渐渐钻进脑海归位,那个傻气的男生如何在寒夜站她宿舍楼下等了通宵,她没有睬他,然后在清晨上学时发觉他伏在驾驶盘上假寐,车子挡风玻璃上都结了薄冰,一碰像蜡似剥落,他抬起头来,双眼全是红筋,一定哭过了,看到意中人却强颜欢笑,“要不要搭顺风车?”
这种事在结婚生子后忘了也就忘了,今夜也不是卖弄回忆的好时光,第二个孩子快要来临,她起码要背一半重担,怎么还有心思去想当年。
但是这一刻回忆控制了巫蓓云,那时气象局尚未拥有足够科技控制天气,少年蓓云在冷空气中呵着白气,眼睛看着远处,一辆来接她的小小红色吉普车正驶过来,她要快快决定:辜负谁呢?辜负是非辜负其中一个不可了,问题是谁,这一个已经等了一宵,实在说不过去,她终于放弃了红吉普。
那个挨通宵的男孩子是年正念博士,他在论文扉页上写:献给蓓云。
小蓓云嗤一声笑出来,“你应当把它献给父母。”
一天喂七八餐那样奶大,又得到优秀遗传,轻易读到博士,居然把论文奉献给一个才认识不到一年的陌生女孩子。
后来,蓓云再也没有见过比他更英俊的男孩子,那年轻人算得漂亮,但少了一分天真及书卷气。
蓓云嘲弄挪揄地想:要是今日她被他看见,他应当庆幸当年她视他如脚底泥罢。
变了,统共都变了,变得她不认得自己。
那夜蓓云没有睡,天一亮,她又抖擞精神应付新的一天,街外人如果不知就里,还以为什么都没发生过。
小云正在用早餐,看见母亲很高兴的说:“父亲回来了。”
5
那日上午,蓓云陪同周至佳去拜访著名的梁医生。
她非常沉默。
梁医生严肃地对周氏伉俪说:“你们考虑清楚了?这件事如逆风上山,异常艰苦,并不允许半途而废。”
周至佳飞快答:“我明白。”
梁医生又说:“即使想要孩子,也有其它选择,譬如说领养。”
蓓云看了看丈夫,他恐怕不会这样伟大。
周至佳马上有反应,“我绝对会善待人家的孩子,但是我只想孕育自己的骨肉。”
梁医生又一次遗憾,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确是困难之事。
蓓云好奇,“现在还有弃婴?”
“比人们想象中的多,若干男女一时冲动,跑到医院,要求制造爱情结晶,及至胚胎成形,他们已经改变主意,再不前来认领,”梁医生苦笑,“只得由政府抚养,直至找到养父母。”
蓓云皱起眉头,这是法律上漏洞,要好好堵塞才是,起码要仔细审核该对男女有无资格为人父母。
梁医生取出一份文件,“你俩可以把文件带返家中细阅,日后签字未迟。”
周至佳继续镇静地说:“我已详细研究过细节。”
他取出笔,动手一挥,签下字,把文件轻轻推到妻子面前,生怕蓓云反悔,蓓云不敢轻率,取过那份法律上有约束力的文字,移位到另一角,仔细地阅读起来。
那一边周至佳与医生商谈。
医生说:“移植手术成功后生理会起翻天覆地变化,令不少事主震惊不安,我想推介一些读物给你,有些由医生撰写,一些是当事人自传,对你应该有帮助。”
周至挂心想事成,又恢复往日神采,他笑笑说:“如果你指腹大便便,许多男人腰间脂肪恒久厚得似怀胎十月似。”
蓓云暗暗叹气,随即又同自己说:莫愁莫愁,这是件喜事。
梁医生小心翼翼接过文件,“我自会与周先生安排手术时间。”
蓓云向他道谢。
两人离开诊所,周至佳说:“我希望你可以陪我入院。”
蓓云看住他笑眯眯说:“本年度我假期已用罄,明年请早。”
周至佳一怔,“那我怎么办?”
巫蓓云笑意更浓,“像我那样办呀,一边做事,一边匀时间出来做产前检查,记得吗,当年你被大学派往联合国科技院做客座,一去三个月,我多怕你忘记有小云这个女儿,结果孑然一人还不是乖乖熬过去了?这段时期我至多拒绝外调,与你住在同一间公寓精神支持你,但要我无故告假被公司扣分,恕我不敢,别忘记,这个家的经济现由我独力负担。”
一顿话把周至佳训得做不得声。
他嗒然低头,蓓云所讲,句句属实。
她拍拍丈夫背脊,“全职父亲,做来不易,你太伟大了。”
蓓云的轻松语气不是装出来的,世上没有如同身受这回事,当事人或心如刀割或肉体受苦,至爱亲友再同情了解,也帮不到事主。
凡事往好处想,再过十个月,蓓云便可坐享其成,抱住家中小小新成员逗乐了。
蓓云对丈夫说:“我要更加勤力工作,因为有新的责任新的开销。”
周至佳抬起头,本想说什么,终于什么都没说。
蓓云知道他内心感受,她是过来人,他刚刚开始发觉,没有人会因为这件事对他另眼相看,他将相当寂寞地渡过这十个月。
是夜,失眠的是周至佳。
他在书房中自斟自饮,蓓云听见声响起身,惺松地提醒他:“要喝趁现在多喝点,怀孕期间,任何刺激品均不可入口。”
她并非故意恫吓,她所说的,均是事实。
周至佳却觉索然无味,他放下酒杯。
两天后的早上,蓓云等着胡乃萱推门进来说:“周至佳回家了吧,我怎么告诉你?凡事逃不过山人法眼,真想不到他是那样一个人。”
蓓云查电脑看该日有什么重要会议。
电脑荧幕上忽然打出一行字:“巫小姐,你有没有听说本公司职员胡乃萱演出的闹剧?”
蓓云一怔,随即叹世风日下,电脑居然说起是非来,这当然是人类杰作,教会它们散播谣言。
她按键钮:“不,我没听说过,我消息不灵通。”
谁知电脑竟然说:“唉呀,巫小组,你这样木知木觉要吃亏的,这件事,说起来多多少少还与你有点关系。”
蓓云失笑,怀疑电脑已经变成精,它深谙讲是非之道:先不把真相道出,先卖个关子,又先表示,噫,此事阁下亦已受嫌疑,使听者心痒难搔。
蓓云问它:“是吗,怎么与我有关系,愿闻其详。”
“胡乃萱与你从前的手下曾倩文大闹一场,你真不知道?”
呵东窗事发了。
她没有再追问下去,谁知电脑忍不住,一五一十把该宗精彩的是非详细在荧幕上打出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它实在与人类太过接近,染上陋习,不能自拔。
蓓云读过荧幕对该事的报导,问电脑:“你已对多少人复述过这件事?”
电脑:“哎唷,我只不过对你一个人这样说罢了。”
蓓云没好气:“我命令你洗脱记忆。”
“巫小姐——”
蓓云老实不客气接下“清洗”一钮,强逼电脑忘记这段故事,电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