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节
作者:蝎子王      更新:2023-05-17 13:26      字数:4832
  他内心的挣扎,偶尔会在疲倦的神情中闪过,被我发现。
  宋铭轩说过,会读的人自然会懂。
  我在范浩正这里得到了证实。
  只是,我还在努力的读,尚未毕业,没有过关。
  也许不停的说话能够缓解老七心中的紧张,他继续说下去。
  “今天本来根本没事儿,可是大龙又跟那帮人掐了起来,我明知道这时候不对,可听说大龙他们快架不住了,还是脑子一热就带人过去了。”
  他抓抓头发,叹口气:“本来我是瞒着正哥的,他却很快就收到了消息。狗日的,那帮家伙就是存心设的套儿,我们都傻了,正哥立刻带弟兄们找了来,二话不说就冲了进来,愣是从刀子底下把我们拉了回来……不是正哥,这会儿大龙也没了。”
  他舔舔嘴唇,扭过头不看我,可是,我知道,他在哭。
  “现在,谁还讲这个义字?道上混的,哪个不是为了钱?”
  他擦擦脸:“跟正哥之前,我也一样。跟着他,才有点象个人。”
  “常小姐,”他认真的看着我,“说起你的时候,正哥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以前,他笑得很少。正哥如果能熬过这一关,你,就嫁给他吧。”
  我苦笑,他好象并没有娶我的意思。
  “来医院的路上,正哥坚持先去见你,他说,欢欢不喜欢迟到……”
  “别说了。”
  我闭上眼睛,无力的把脸埋入掌心,泪水再一次从指缝间宣泄,鼻端飘来浓烈的消毒药水味。
  范浩正,醒醒,快点醒醒,有些事,我一定要你亲口告诉我,这所有的一切,早已远远的超出了我的承受范围,我已经快要崩溃了。
  灯熄了。
  我们两迅速的跳起来,冲到手术室门口,看着刚出来的医生。
  我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任何声音,老七看我一眼,抓住医生的胳膊:“怎么样?”
  医生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口罩上两只眼睛带着笑意,点了点头。
  我发誓,我再也没有见过比这更明亮英俊的双眼。
  它的热度,足以融化整座冰山。
  第二十八章
  他手上的老茧很厚,尤其是在虎口处,更为明显。
  我细细摩挲着他的手,皮肤糙糙的,心中十分踏实。
  他静静的躺在床上,脸色因失血过多而显得格外苍白。
  缝了一百余针……幸好,大夫说这小子命大,虽然背部的伤口延伸至下肋,幸好没有伤及脏器,已经脱离了危险。
  把他的手贴在脸上,心口仍隐隐作痛。
  原来胸腔内,隔肌上方,两肺之间这个不停跳动的器官,除了充当身体的血泵,居然真的会在你难受的时候觉得痛。
  他醒了一次,问了大龙他们的情况,握着我的手又沉沉睡去。
  “嘿,你叫欢欢?他一定欠了你很多钱。”那个医生对我说。
  呵呵,他也看过大话西游。
  他的口罩拿了下来,脸胖胖的,四十多岁,当然,我仍然坚持,他的眼睛很帅。
  “他有没有欠别人的钱?”我笑着问他。
  “就我所知,只有你一个债主。”他向我眨眨眼,下班去了。
  看着他平和的面容,我微笑,你叫我的名字了?
  后半夜,佟四海也来过了。
  关切的询问了他的情况,老七一直低着头,唯唯诺诺。
  我第一次见到他露出这种略带恐惧的神情,不免诧异。
  看着窗外的夜色,佟四海摇摇头,叹息一声:“阿正太卤莽了,他这条命是捡回来的。”
  “常小姐,你是阿正的朋友,烦劳你好好照顾他,有什么事让志刚他们跟我联系。”
  志刚?我呆一呆,才想起那是老七的名字。
  “最辛苦的还是陈志刚他们,我也会抽空过来的,”我点头,“您放心吧。”
  没有忘记那次下雨天第一次见到他时,范浩正无意挡在我前面的举动,我尽量表现得淡淡的。
  他和蔼的笑,看着我的眼睛,我渐觉一种压力。
  他的目光犀利,有种摄人的力量。
  我只觉得莫名其妙,坦然的迎着他的视线,他眼中的精光慢慢散去,表情松下来,满意的笑笑,带着一群人离去。
  哦,我呼出一口气坐下,怎么这么累?
  趴在他的身边,我渐渐合上了眼睛。
  “正哥你醒了?”
  “嘘——”
  我一震,条件反射般的猛的抬起头,看见老七站在我对面,欣喜的笑着。
  而那个家伙正笑眯眯的看着我:“早啊,丫头!”
  还没说话,我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了下来。
  他的嘴唇怎么这么白,声音为什么这么小,额上包着纱布怎么这么傻!
  “不哭啊,小笨蛋,我都醒了,你还哭什么?”他开心的轻叫。
  “看你那个样子,难看死了。”我接过老七递过来的纸巾擤擤鼻子抱怨道。
  他看看老七,笑着撇撇嘴。
  只是握紧了攥着我的那只手,微微的摇一摇。
  在他的单人病房里吃过早点,他就催我去上班。
  “请两天假,公司不会因为我停止转动。”我有些不快。
  “听我的,”他神色严峻,“这里人多眼杂,不适合你待。”
  又来了。
  “我已经没事了,这里一切有老七他们,这几天你不要过来,出了院我会去找你。”
  我瞪着他话冲到嘴边,想了想,还是沉默的拿起外套,“砰”的带上门走了。
  满心的欢喜被深深的挫折感取代。
  老七打来电话,絮絮告诉我他的状况。
  “放心吧,常小姐,”他呵呵的笑着,“该补的,我们都给正哥补了,保证他出院的时候会长胖一圈。”
  我静静听完,挂上电话,看着桌上摊着的滋补菜谱叹口气。
  也好。
  他想让我放心,我就遂了他的愿。
  最近,我的脾气好得出奇。
  态度平静的接听他扯东谈西的电话。
  “欢欢,你如果是医生多好,我可以每天看到你。”
  “我不喜欢做医生,会碰到你这样讨厌的病人。”
  “呵呵,欢欢,那个医生又问我,那个女孩子为什么不来看我,他干嘛老惦记着你,真是的。”
  “……”
  “你在干什么呢?下面?哦,芝麻酱在架子里第三层搁板上,别忘了放点香油。”
  “我知道。”其实我不知道,而且根本就没准备放。
  又是一个雨天,牛毛般的细雨纷纷扬扬,象一张网撒下来。
  我从办公室出来,一个人低着头闷闷的走着,姨妈的话回荡在耳边。
  不要再跟他来往了。
  白皮鞋踏进水里,有种麻木的快感。
  不要再跟他来往了。
  手机响了,我掏出来看看来电,范浩正。
  “欢欢,下雨了。”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打伞。”
  “什么?”我抬起头,四处张望,心里有模糊的希望。
  “一定抬头找我了吧,逗你呢,哈哈哈哈,我就猜到。”他得意的笑。
  我却没有生气,算了,没关系。
  “怎么不说话了?”他仍然兴致勃勃的。
  “没什么,你的伤口长好些了吗?”我慢慢的往前踱去。
  “你的头发怎么乱糟糟的,是不是太想我,没有心思照镜子了?”
  我摇摇头,咧开嘴,眼睛在周围寻找。
  一辆熟悉的黑车远远的停在路边,有人在里面对我挥挥手。
  该死的家伙!
  我开心的挂掉电话,跑了过去。
  钻进车里,坐到他的身边,兴奋的看着他:“你能出来了?”
  他靠在椅背上,动作僵硬,但气色好了很多。
  老七跳下车:“我抽根烟。”
  车内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灰色的天,冷冷的微雨,车子里有温暖的气息流动。
  他拉起我的手,放到嘴边,轻轻蹭一蹭:“想你了。”
  我犹豫一下,还是忍不住靠进他的怀里。
  我也想你。
  很想很想。
  “过来看看你,看过了,我就回医院去。”
  “那个家伙今天又问你了,他说,那个女孩子怎么再也不来了?在手术室外面,她的眼睛都哭肿了。”
  闻着他身上思念已久的味道,我闭上眼睛,眼角热乎乎的。
  低着头不让他看到,他揽着我的肩膀,就这么静静的坐着。
  玻璃隔开外面的世界,一切都显得那么的遥远。
  姨妈的话却不停的在我脑海里碰撞。
  “小欢,你知道他为什么受的伤吗?”
  我沉默,知道。
  “不是医院说的什么遇到劫匪,是械斗。械斗,你明白吗?”姨妈的关系网广泛得出乎我的意料。
  “他还是佟四海的左膀右臂。”
  “佟四海,不是那个政协委员,企业家吗?”我奇怪。
  “是,他是。不过,他不仅仅是个企业家,他的生意做得太大了,太大了。”姨妈摇头。
  “你知道,有种机构有时可以取代银行的功能吗?”
  我茫然的看着她。
  第二十九章
  “游走于法律边缘的灰色地带,本市最大的地下钱庄。”
  地下钱庄?
  对于这个名词,我根本豪无概念。
  “可是,”我探过身子,疑惑的问姨妈,“这些和范浩正有什么关系?”
  “据说,那里管事儿的人外号老七,而这个老七则听命于一个叫正哥的人,”姨妈的表情非常严肃,敲了敲桌面,“正哥;范—浩—正!”
  我的耳朵嗡的一震,定了定神,强笑着问她:“姨妈你在哪儿听来的,跟小说似的,不会吧?”
  姨妈认真的看着我的眼睛,加重了语气:“姨妈本来只是不放心,随便问问罢了;但打听到的事情远远超乎了我的想象,我毕竟能力有限,只能查到这里。”
  “知道的越多,我越害怕。能找到的关系,我都找了,这些事儿,一般人不会知道,即便知道,也不敢乱说。能隐晦的提醒我,姨妈已经算是欠了别人天大的人情。”
  我窝在沙发里,抱着双膝发呆,那天的阳光很好,透过玻璃门照到我们的身上,金灿灿的;却没有一丁点温度。
  姨妈看着我,有丝不忍,坐过来揽过我的肩膀,叹了口气:“姨妈之所以这么害怕,就是担心你对他动了心。姨妈不是一个老顽固,而且,相对于你爸爸妈妈,姨妈的立场更冷静更客观。”
  “小欢,遇见一个喜欢的人不容易,这个姨妈知道。可是,姨妈也可以肯定的告诉你;这个世界上适合你的人绝对不止他一个。一段爱情再热烈,日子久了总会变淡,千万不要放任你的感情泛滥,导致局面不可收拾。在这种事情上,你如果选错一次,一生就完了。”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他的心脏有力的跳动着,一下,一下。
  我贪婪的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很多,很多……等到需要的时候,可以拿出来暖一暖。
  车窗外,老七在不远处的一棵香樟树下靠着数干抽烟。
  斜叼着烟头,他的神情悠然,自在。
  突然有些羡慕他,可以理所当然的跟范浩正在一起。
  “你对他们真好,值得吗?”
  顺着我的视线看向外面,范浩正轻笑:“我欠他们的,欢欢,你不明白。”
  是的,我的确不明白,而且,不明白的实在太多太多。
  “对不起,”他捧起我的脸;黑眸深沉一如璀璨的星子,“我欠得最多的人,是你。”
  我没有忽略掉那光彩中有一抹迟疑和彷徨。
  “我要你还给我。”我盯着他的眼睛。
  他笑了,皱皱鼻子:“嘿嘿,小丫头要债来了。”
  眼神在我脸上温柔的掠过,俯头亲下来,喃喃道:“会的,欢欢,会的,等我。”
  多久?
  十天,姨妈答应我十天。
  “不能再拖泥带水了,十天之内,小欢,你要做出决定。我可以先帮你保密,但十天后,我只有告诉你爸你妈了。”姨妈的口气不容置疑。
  换了是我,我也会这样。
  姨妈的态度已属难能可贵。
  放下电话,我躺在沙发上出神。
  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
  有段日子没有主动打电话回去了,今天接到我的电话,家里人都很高兴。
  “小欢,是不是想奶奶啦?”奶奶抢过电话开心的问。
  “奶奶,你的关节好些了吗?”前阵子听妈妈说奶奶的手又肿了,这是奶奶的老毛病,却没有什么真正有效的药可用,犯起来十分痛苦。
  “没关系,奶奶习惯了,”奶奶满不在乎的说,“小欢,自己在外面一定要定时吃饭,别以为自己年轻,饥一顿,饱一顿的……”
  奶奶……
  心里酸酸的,在奶奶眼里,我永远都是个不会照顾自己的孩子吧?
  妈妈接过电话,交代了我一些日常琐事,我听见爸爸在一边拉奶奶进房间休息,又过了几分钟,听不见他们两的动静了,妈妈声音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