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节
作者:
阎王 更新:2021-02-17 19:34 字数:4748
城楼之上,看到城外匈奴一万铁骑就在骊山汤泉宫的方向,太子立在城楼上,眼看到铁骑露出一个小小的缺口,然后和亲的队伍走了进去,那缺口便又合起,牢如铁墙。赵瑜知道,城外的匈奴铁骑是乌兰托的手下,匈奴又一个凶悍的猛将,这些军队不能进城,便留在京城以外的地方,虎视眈眈,威慑朝廷……就像是裕亲王赵冀,看上去只带着几个随从就来到了京城,而他楚地的上万争天骑还不是守在了城外?只怕他手下的大将顾还朝也秘密隐藏在这样的队伍中,内忧不除,何谈外患?
赵瑜注视着城外的一举一动,城楼上风冷,赵瑜纤瘦,却并不给人软弱的感觉,冷风吹起他的外袍,猎猎作响。眼看着那铁骑渐渐离开骊山,开拔前行。
骊山,小时候弯弯总爱去那里,跳到水里之后半天都不肯出来,调皮地像条小泥鳅,滑溜溜的游到他身边,然后不怀好意地泼了他一脸水,她笑起来的时候,“咯咯”的不停,一双眼睛乌亮乌亮,温泉里雾气氤氲,她小脸红透,见赵瑜不说话生气的样子,又讨好地拉着他的手,挨在他身边,小小的鬼灵精,蹭得少年的他身体起了反应,心头突突地跳,很想将她揉碎在怀里好好怜爱一番……
“瑜哥哥?你有没有生气啊?”她笑起来眉眼弯弯,她那时候还爱叫他“瑜哥哥”。
“没生气,哥哥不会同你置气。”赵瑜对自己说,不可以那么早就动她,会吓得她,他不着急,有很长的未来等着他们。
“当真?真的永远都不会?”她歪着脑袋,似乎不相信的样子,眼底有一丝狡黠。
“当真,永远都不会。”他话刚说完,她就从身后掏出一块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寒冰,扔了他一身,寒冰化水,凉的彻骨,也浇灭了他心底欲|火……
得逞的弯弯就在水中笑着拍水,畅快地游走了。
过往竟是那样残忍的一池温泉,划断了一切可能。
他穷尽二十余年才找到的幸福,曾经那样的幸福,那样紧密的拥有的幸福。
那双漂亮的眼睛曾经那样盈盈地看着他,花海中相遇,惊艳的到底是她,还是他?哪里还说的清楚……一纸婚书下来,赵瑜就知道,他仅有的小小的幸福已经失去了。那样的痛,那样的措手不及……她红着眼睛,那双漂亮眼睛最后一次为他哭,她的声音小小的,那么轻,却那么坚决,她说:“太子哥哥,我会永远敬你。”那日院里的雪那样大,他心里也冰彻,比此刻城楼的风还冷。
她还记不记得?他曾经这样允诺过她,永远不会同她置气。她还会不会记得,汤泉宫是他们那样欢乐的地方……赵瑜从来不是一个轻易许诺的人,他说过的话,就不会忘记,也不会推脱。
然而——这一切都没有诉说的机会了。
“殿下,回去了吧……”侍从担忧地跟在一边,眼看着其他人都已经散去,连小顾太医都已经走了,太子却还立在风口上。
“好啊……回去吧。”被打断思绪的赵瑜看上去温和无害,从谏如流地下了城楼。
赵瑜骑着马悠悠地走着,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和煦,向着身侧的侍从吩咐说:“让中尉宁远去查查,听说裕亲王身边的人,对孤颇有微词。”天人般的太子赵瑜,早已身陷染缸之中,哪里又有弯弯口中的纯白?这世间本就没有这样的颜色。
“是。”侍从道。
雨势渐渐小下来,赵瑜眯着眼睛,棘手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他皱着眉,俊颜微嗔,叫人看了心生不忍的。
马蹄声“哒哒”地作响,官道上一路畅通。
远处跑来飞奔的马匹,马背上一戎装的北军战士。
赵瑜皱眉。
“殿下,不好出事了!”那北军战士勒马,跳下马背,急急地禀告:“昭阳郡主失踪了,长公主已经急得昏去。”
☆、26二六章 初现端疑
太子赵瑜骑马赶到长公主府邸,虽然听闻姑母急的昏过去了,公主府却不见一丝人心惶惶,仍井井有条,可见姑母平日里治家之严。
赵瑜跳下马,一旁的侍从牵过马,赵瑜已经一路走进府去,长公主府的小仆一路引着。这条路赵瑜再熟悉没有,此刻心中却生出巨大的惶恐来,那看似孩子气又倔强实则软弱的弯弯,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失踪了?赵瑜步子走得很大,他素来讲究优雅沉稳,就连走路也是一派绰约。
那条路他走得那样熟悉,心中的惶恐越来越大,一旦想到这条路的尽头再没有那个冷然的小女孩,一想到这里……赵瑜的脸色变得非常差,脸上惯常的淡笑再也保持不住。他多么希望弯弯只是在开玩笑,多么希望她此刻还是好好的在府中。
院子里是弯弯亲手栽种的各色小花小草,冬日里,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温度,也失去了主人的悉心照顾,这些花草看上去颓败不堪。就连那一藤萝的丝瓜,也枯黄着叶子,枯萎着藤萝……好像在那里,那个小女孩依旧坐在花园的秋千上,是什么时候,那个小女孩就长大了呢?
赶到内殿的时候,长公主赵翎揉着额头,靠在椅子背上,驸马杜思远站在一边,不住地安慰妻子。有个眼熟的侍女跪在地上,赵瑜想起来,那是弯弯身边的侍女,名字叫做半夏。
一屋子的人看的太子赵瑜,忙行礼。
赵瑜罢了罢手:“不用多礼了……”说完看向长公主赵翎,“姑母,到底怎么回事?”
长公主赵翎擦着眼泪,指着半夏:“还不仔细跟太子说说!”说完话,眼泪又流出来。
驸马杜思远柔声道:“可不能再哭了,太子来了,不会有事的。”
半夏知道自己闯祸了,眼睛哭得红红的,抽泣道:“殿下在酒肆里喝多了,就睡了一会儿,婢子就在门外守着,哪知仅过了一会儿,婢子再去看的时候,里面早已没有殿下的身影。”
赵瑜皱眉听着,又问:“平日里跟着的暗卫呢?”
长公主已经问话过,便道:“他们那时全守着房外,也没发觉任何不妥。”
赵瑜想了想道:“只怕其中还有古怪?半夏,你细细想想,可还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半夏早已吓得没了半个魂,此刻见太子这样说,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仔细回想着当时的场景,想着想着,突然“啊”了一声,眼睛一亮。
“怎么?可是想到了什么?”杜驸马一脸着急。
“婢子想起来,郡主睡去的时候,正好那批匈奴人来酒肆拿酒,还不付账,闹哄哄的,婢子听到里面郡主转醒的声音,进去看的时候,郡主还是睡得好好的。等过了些时辰,婢子见房里没一点动静,进去之后,郡主就不见了。”半夏说到后来,已经带着泪意。
“能确定匈奴人走的那时,郡主睡得很好吗?”赵瑜心中已经有了怀疑的方向,那就酒肆很可疑,那些匈奴人更加可疑。
半夏迟疑了一下。
“死蹄子!你要敢一句假话,孤一定活剐了你!”长公主见她犹疑,不由大怒。
赵瑜摇了摇头:“姑母先不要动气,让她好好回想下。”
半夏感激地看着太子,道:“婢子进去看的时候,郡主是朝着内侧睡的,婢子不能确定。”她说出了心里的疑惑,“郡主一直睡得很沉,自从……”半夏偷偷看了看太子的脸色,续道:“郡主这些日子头一次睡得那么安稳,婢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心里想着,郡主多睡一会儿也是好的。”
赵瑜脸色发白,听懂了话里的意思,他的傻弯弯……自从他成亲以来,这些日子都没有睡好吧,怎么能这么傻?什么苦从来不会跟他说……赵瑜心中一痛,云袖里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又听半夏道:“只在那些匈奴人来的时候,郡主有发出声音,婢子进去看到的就是向内侧睡的郡主,这是最后一次,这之后就再也没有看到郡主。”
赵瑜道:“最后一次看到的,已经不一定是弯弯了,那家酒肆有古怪,先派人监视起来。”
“哼!那个胡人的店,孤早就让人围起来。平日里就爱和这些狐朋狗友相处,果然出事了!”长公主赵翎恨恨道。
赵瑜点了点头道:“只怕那些匈奴人也古怪!刚才中尉宁远回传于孤,和亲的人数没有差错。看来,还得从酒肆里查起。”
那家酒肆赵瑜也是知道的,弯弯说起过几次,他知道那里有一个绿眼睛的胡姬酒娘,酿的酒非常好喝,弯弯非常喜欢那个胡姬,好几次都让赵瑜陪她一起去,然而他平日里一向忙碌,竟然从来没有陪她去过。赵瑜心中是愧疚的,这一次,居然是查案的状态去胡姬的酒肆,他真的对弯弯太不上心了。
“太子……”长公主唤住赵瑜,神情凄苦。
“姑母请说。”赵瑜看出她的为难,柔声问。
“弯弯是未嫁之人,这件事情一旦抖大了,她这一辈子就毁了!”长公主语气凝重,杜驸马怅然地看着他。
闺中女子,名节最是重要。哪怕赵国世风再开放,也是不会允许这样的女子。
赵瑜点了点头,道:“姑母放心,府上走丢了只是……一个侍女。”
长公主放心地舒出一口气,用力地握住赵瑜的手,美目泫泪:“太子啊,弯弯就指望你了,她一定不能有事啊。”
赵瑜心中的担忧不下于长公主,但他素来沉稳,心中已经有了计较,道:“这件事情,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不管那人是谁,胆敢虏掠郡主,其心可诛。”
长公主稳了稳心神,深深言谢。
赵瑜侧身,并没有受礼。恰巧中尉宁远赶来,赵瑜知道有要事,便向长公主和驸马告辞:“姑母,半夏跟我走吧,也好方便调查。”
长公主虚弱地靠在椅子上,杜思远点头。
看着太子赵瑜和中尉宁远大步走了出去。杜思远道:“夫人,你怎么不和太子说清楚?”
之前,他夫妻因为弯弯与雁回私会的时候,长谈过一次。
“若是太子知晓,弯弯可能是与那人私奔,他必定会气伤,我那侄儿是个十分傲气的人……这原本也只是我的猜测,弯弯还不至于做出这样不知羞耻的事情。”长公主马上显得精明,对杜驸马说,“让府里的暗卫和影守全出去搜查,皇兄那边肯定是瞒不过去,倒不如直接向皇兄请求,阿冀的争天骑就在城外,若真是那些匈奴人干的,也只有争天骑能与匈奴铁骑一争高下!”
她一改在太子面前的软弱,踱步走来走去:“还有母亲那里,弯弯的事情她一定比我还着急,魏家!魏婴闭门不出,魏家也是可以动用的势力!”
“夫人,不要乱了心神,京城都已经在控制之中。而且那个雁回早就出了京城,据说前几天就走了,探子回传推测匈奴那边也出了大乱子,我们不能自乱阵脚。”杜思远自从成为驸马之后,便不再任官职,然而,这并不妨碍他的决算。经历过战争的人,总是比旁人更加深沉、思虑也更加周到。
“匈奴那边我们鞭长莫及,我也无心去参和。我只怕他们已经混出城去。不过好在……”赵翎脸上终于有了笑意,“阿冀说,我们的那位老朋友也来了。”
“你是说?”杜思远顿了顿,压长了音,心中隐约想到了某个人。
“就是他没错。顾还朝啊……”长公主点了点头。
顾还朝,那个人来了,天下间就没有什么难得倒他的事情了。雁回千算万算,恰恰算漏了这一点,一步棋走错,一遍棋子都死了。
相比起长公主府的波澜不惊,皇宫里显得乱哄哄的,禁军加强了守卫,来回巡视的频率更加紧密,宫|女、太监忙进忙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宫楼上华服的女子也没有心情去过问。前朝的事情,她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她没有家世依靠,所能依靠的也只有帝王的宠爱。
陈美人站在楼上,望着骊山的方向,她的王爷还是走了……
她要是握不住这份帝王的宠爱,王爷只会将她作为弃子吧?她太了解那个深沉的男子,没有用的人只会被他舍弃。
王爷啊,你可真是残忍……明明知道,我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真是太残忍了……
她不管站得多么高,都再也看不到那队伍了。
冬日里的风那样的冷,吹得陈美人娇艳的脸色不住的发白,发丝拂过双目,眼中分明有泪。然而——她不能哭,也不能说。我的王爷啊,你会不会有一天想起来嫣然为你所做的一切?
陈美人,闺名嫣然。只怕知道的人已经不多了吧。
宫人担心的立在一边,虽然美人穿着厚厚的斗篷,还是担心她会受凉。宫人走上前,又劝了几句,也不知道陈美人有没有听进去。
末了,陈美人指着楼下严守的禁卫,问道:“出了什么事?连禁军都翻了一倍。”
那宫人压低了声音,道:“听说是长公主府的侍女走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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