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作者:
桃桃逃 更新:2023-05-08 11:57 字数:4777
“干吗。”这是一色的第一反应。
“反正我在班级里没有同伴,不如和你凑个数咯。”
凑个数么?还真符合某些女生之间的关系。
当然,后来的一色就知道自己被欺骗了。身为班长兼运动好手的她几近获得全班同学的喜欢,反倒是她自己不愿和人多接触。
“麻烦死了。”见神崎一脸悠然自得的模样,一色不得不把桌上的书本和笔扔进课桌里,以便她有个更大的空间摆放饭盒。
“远山老师找你说了什么?”
“志愿咯。还扯了爱好梦想之类的。”
“你也会有那种东西?”
神崎的口气太过欠扁,引得一色差点脱口而出一句“我为什么没有?”长叹一口气,她喝下一口凉白开后淡定吐字。“还真的……没有。”
紫眸从便当中脱离出来,冷冷地扫了一色一眼。神崎用筷子捣鼓了几下火腿肠后转移了话题,“说吧,干吗只啃面包装可怜。”
“兼职丢了。”
“你应该有不少存款。”
“……下个月是小堇生日,不省钱就给不了礼物了。”
眉头轻挑,神崎扯了扯嘴角。“还真是模范姐姐。好吧,介于这个理由我可以欣然接受……”那么说着,她把便当分了一些给一色。
“诶?”
“下午有体育课,身为体育委员我可不想送一个因为午饭没吃饱而昏厥的人去医务室。”态度依然是那么不容拒绝,神崎耸肩,“作为报答,告诉我你被辞退的故事吧。”
这不是故事好不好,是人间疾苦啊人间疾苦。
“因为我身上都是疤痕,然后我兼职的地方……是卖淡疤去痕药膏的。”
话音落下的同时,神崎喷饭了。
就是一般理解上的那种喷饭,过程很带感,结局很伤感。
“神崎优!限你三分钟内把桌子擦干净——!”
这个时候的一色还不知道,神崎之所以选择和她成为同伴,并没有许多深奥甚至追溯到前世今生的大道理。只是因为顺眼,仅此而已。
下午的阳光远比中午辣得多,刚吃过午饭的学生正被浓浓的睡意侵袭,却不得不换上运动鞋去操场上集合。家长有关下午第一节安排体育课的事项和校方交涉多次,至今无果。
神崎作为体育委员先行被老师喊了去,一色便独自去换运动鞋。打开鞋柜,拿出运动鞋,换鞋,关鞋柜。本该是异常流畅的动作,却被置于鞋底的信封给扰乱了顺序。
情书。一封神秘人A给不良少女的情书。一色单边眉头挑起,满脸写着“不可思议”“不可理喻”“这家伙一定是塞错鞋柜了”“也许是变向的挑战书”这样的情绪。
原地坐下后一色拆开信封,翻开信纸。粗略扫了一眼信上的内容后,她不由揉了揉自己那快抽筋的眉头。
总而言之,是一个文艺青年想要用爱情救赎游走在边缘地带的不良少女的故事。
又看了一眼信纸最后写的那句「今天傍晚五点我在天台等你」,一色啧了啧嘴。顶楼天台,夕阳西下,放学时分……每一项都很吻合文艺片。不过,他就不怕不良少女一时兴起把他从顶楼一脚踹下去么?
把信纸连同信封一起揉成团,起身后扔向鞋柜最边上的垃圾桶内,动作一气呵成连贯自如,像是一早就计划好的。唯一的纰漏,是纸团并没能乖乖进入垃圾桶内。
“切。”小声切了一下,一色磨蹭着站起了身。之前看三井那家伙扔垃圾一扔一个准,心里还觉得应该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呢。
没往前走几步,一双白色的室内鞋便印入了眼帘,而后是一双白净的手。来人捡起纸团后并没有直接扔掉而是抛入空中再接住,如此反复玩弄着。
“有事?”
上课铃已经响起,可是这边的两个人却一点都不急。
最后一次接住纸团后,三井手腕转了转方向,准确地将它投入了自己右后方的垃圾桶内。
“听崛田说,昨天那几个和光中学的人又找你麻烦了?”
“嗯。”原来不良分子之间的消息是那么灵通的。
自认识一色以来,她似乎从来没有向别人求过援手,昨天应该也是一样。可是……三井又打量了一下一色,似乎并没有新伤。
“你逃跑了?”
“我像是会做出那么难看的姿势的人么?”不满地横了三井一眼,“碰巧遇到一个熟人罢了。至于那两个女人嘛……估计是情窦初开了。”
得知一色并没有回家的神拎着新买好的药膏,就着她平时回家走的路找到了她。而那两个女人在看到阿神之后,忽然就从母老虎变为了被人顺毛抚摸的小猫。气氛转换的实在太快,一色到现在还觉得昨天傍晚的事甚奇妙。
“熟人?”
“走了走了。”转身后抬臂挥了挥,另一只手则捂嘴打了个哈欠。哈欠声后,一色顺口溜出一句:“拜~”
……
拜?
她居然无视前辈的问题直接开溜了?
先是一头雾水,而后是抓狂,再然后是长叹一口气。算了,三井自我开脱,反正那丫头挺精神。伸手摸了摸下巴上那道褪不去的小疤痕,他转身回了教室。
意料之中,姗姗来迟的一色被神崎飞了好几次眼刀。而那些带有杀伤力的眼神好似在说“我做班长你翘课不交作业,我做体育委员你就迟到,再和我过不去当心我扁你哦。”
于是列队之中,老师正在讲述本堂课的主要内容之时,一色举起双手作投降状,看着神崎懒懒道:“嗨嗨——”
下一秒,神崎别过头去扶额,体育老师则是捏碎了手中的计时表。
Chap。05 我们说好的
『我有预感,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
带着我未知的理想和不变的信念,昂首挺胸地走下去。』
要问塞情书人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在傍晚时分独自于学校顶楼迎风落泪,内心默念:悲哉,她失足少女已无药可医;壮哉,我三好青年连张好人卡都没有就被拒了。
而少年心碎了一地的时候,遥远的某栋房屋里,罪魁祸首正一边往身上抹着药膏一边打着喷嚏。
没有窗户的房间有种审问室的感觉,压抑,密闭,巨大的恐惧或是悲伤袭来的时候,甚至没有可以让思维放宽的地方。一色习惯正对房门而坐,很少回过头去。那样,她便能自我催眠——身后是一扇窗,只要一个转身就能望见星辰大海。
才洗完澡不久,一色的皮肤还冒着热气,湿漉的头发耷拉在肩头,尚在滴水的发尾沾湿了浅蓝色的外衣。药膏抹在伤口上,凉凉的触感,粘附在还未干透的肌肤上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呆愣间,敲门声忽然传入耳内。
“姐姐。”
男音响起的时候,一色才放下自己那习惯性的警惕。“门没锁,进来吧小堇。”
印入眼帘的小堇仍旧穿着学校制服,一米五五的个子矮矮瘦瘦,一副放学后会被不良少年拖进弄堂里打劫……打住。一色命令自己不要继续想象下去,怎么样都是不好的推论。
“怎么了,小堇?如果是课业方面有疑问,姐姐不一定帮得了你哦。”这是大实话。虽说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之前,她的成绩都还算过得去,可经过近几年的时间洗礼,一色还能依稀记得几个理化公式已经是上苍的宽容了。
“不是……我想告诉姐姐一声,我想参加学校的社团……可以么?”
一色差点忘了,属于自己的学生时代里,还有社团这样的东西存在。“当然可以,参加社团也是青春的一部分嘛。”伸手揉蹭着堇的短发,她笑问,“是在困扰报哪个社团么?”
“……不是。”
连续否定了自己的问话,一色略显疑惑地垂下手臂。
堇吱吱唔唔了半晌后才将手中的表格递到了一色的眼前。“我想加入篮球部。”
果然,在说完这句话后,堇看到了一色微皱的眉头。因为神的关系,一色一直都认为篮球是所有运动中最辛苦的。像神那么高的男生都打得那么艰难,更何况是堇这样矮小的身材。
不过……担心是一回事,答不答应又是另一回事了。
“训练的时候要小心。”
“……诶?”吃定姐姐一定会阻止自己的堇忽然转不过弯。“姐姐你……答应了?”
总不能自己没有爱好,还去阻拦别人的兴趣吧?一色轻笑出声,一把搂住堇的脖子,下巴搁在他的头顶上使劲蹭了蹭。“是的是的,只要是小堇喜欢的,姐姐都不会阻止的。”
脑袋陷在一色的颈项处,堇露出了快要被勒死的痛苦神情。
一直都是这样。姐姐会在难过伤心的时候,变得比平时更开朗,动作幅度更大,笑得也更大声些。好像只要这样,就能驱赶内心的恐慌;只要这样,悲伤的声音就会被掩埋。
不确定姐姐正在为什么事情烦恼,堇自然也不敢再多说些什么。原本想告诉一色的,那些关于武石中学篮球英雄的故事,也只能烂在了肚子里。
呐,姐姐。我一定会努力锻炼身体,然后,在将来的某一天成为你的参天大树。所以,请你一定一定要等我。不要像爸爸那样,说不见就不见了。
梦里正下着大雨,倾盆灌下的雨水不一会儿便在顶楼积起了水。天台的边沿处站着一个男人,他正仰望无星的夜空嘶吼着什么,声音或者被雨声覆盖,或者响彻天际。一色不知道,因为眼前的场景仿佛是被按了静音的录像,什么都听不见,只有带着模糊粒子的画面在变化。
她仿佛是坐在电视机前的观众,又好似是录像里的主角之一。
如果是主角一,为何感觉不到雨点打在身上的触感;如果只是观众,为何那样的悲哀会紧紧抓住她的每一个细胞,痛得像是集体在一瞬间内撕裂。
正嘶声力竭的男人忽然停下所有动作,只是定定地看着自己腾空的前半个脚掌。皮鞋被雨水冲刷的份外亮滑,裤脚和袜子则是整个湿透湿透。
似乎是听到身后有人在呼唤,他身体微怔。缓缓回过头,脸庞在大雨中显得十分模糊。可是,依旧能够看到他痛苦皱起的眉头和哀伤到极致的眼神。
那人还在喊,不停地大喊。
一色听不清她在喊什么,只知道站在那里的人一定急疯了。
男人勉强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脸,而后举起千斤重的手臂挥了挥。
一色下意识想伸手去抓住男人的手,可是距离好远,就算奋力奔跑也赶不及那样的距离。就在这个时候,镜头忽然拉近了,似乎是感应到了她想抓住男人的想法,镜头拉得离男人越来越近。
近一点,再近一点。然后伸长手臂去够男人的身体。
……
却在空中画了一个空空的弧度。
男人的身体呈自由落体疾速向地面跌去,夹在雨里。
一色依旧保持着伸长手臂的姿势,对着横在马路上的男人张口大吼。喊不出声,心里却不断地回响那两个字。
「爸爸」
爸爸,说好一起生活的,说好一起照顾小堇的。你怎么可以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大雨依旧残酷地洗刷着大地,混着男人的血液分散到马路的各个角落里。没有路灯的偏僻马路上,一辆卡车减速驶来。昏暗的视线,听不见楼顶有女孩的呼喊声,车轮刹时从男人的尸体上碾过。
同一时间,一色终于听到了声音,不再是死寂的录像。
有卡车急刹车的声音,车轮在路面上疾速摩擦发出的声音,有自己用仅剩的力气喊出的那个字。
「不——」
1985年夏,一色治也因酒后思念已故爱妻,跳楼自杀。由于被卡车碾过,尸体并不完整。同年秋,一色花与一色堇被送往就近孤儿院。翌年春,一色治也的堂哥领走了两个孩子,并按照弟弟早年遗书所写,作为监护人获取了留下的一半遗产。
醒来的时候,一色出了一身的汗,浸湿的吊带衫黏在后背上,说不出的粘腻难受。伸手摸向自己的眼脸,许久后依然未摸到类似眼泪的物质。
从那个时候开始一色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当绝望和悲伤超过流泪的临界点后,反而会哭不出来。只是有什么东西压着胸口,痛到不能呼吸,仅此而已。
那句话怎么说的?狐狸尾巴总是要露出来的?还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总而言之,乖乖去了两天学校的一色再次翘课了。或许是凌晨那个梦境的关系,一色的精神一直处于游离状态,哪怕山崎老人把修好的表递到一色眼前也没能让她开心一丝一毫。
直到……马路中央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与记忆里抹不去的声音相重叠,一色下意识捂住耳朵,惊恐地看向前方。
只是一个急刹车而已,没有事故发生。
“就是她!”
在巷角拐了一个弯后,熟悉的女声自身后传来。一色站在比较亮的地方,而来人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