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节
作者:
缘圆 更新:2021-02-17 19:34 字数:4876
韩北亭气得跺足:“怎么都不听我说完!”话音刚落便有手下带伤赶来禀报:“族长,封氏手下皆已撤去。主帐中的两幅残图亦被盗去。守卫皆重伤,请族长赶快去看看……”
韩北亭赶到帐中,只见里面一片狼藉,几个手下一身浴血,皆是惨不忍睹。他双目爆出戾气,一字字就像从牙缝中挤出一般:“你们竟能如此狠绝!既是如此,便不要怪我知情不告了!”
飞驰的马上流云仰面而笑,那笑无奈悲凉,衬着眼中饱含的泪光,一片凄然萧索。还雁手一挥,那一袭墨色斗篷罩下,将她紧紧裹住,环在他的怀里。真气从腰间的修长大手缓缓传来,稳住了她胸腹中混乱的气息。她轻轻向后靠去,闻着那温暖怀中熟悉的淡淡龙涎香,翻腾的思绪渐渐平静下来。
“云儿,不要伤心。我一直在你身边。”
真相
真相
武岭山脉茂林密布,灌木丛生,溪涧交错横生,端是一派山野恬静之色,令人看来不觉心旷神怡。静谧林中偶尔有雀鸟高歌,此时却远远传来一阵颇不搭调的纷乱马蹄声,惊的那枝头鸟儿纷纷振翅而翔。
一行五人策马踏溪穿林而过,地上的落叶残花在身后飞扬而起,落英缤纷,飘飘洒洒。可这美不胜收中却凭空夹杂了一股紧张压迫感,看那五人神色,皆是风尘仆仆,蹙眉抿唇,一幅匆忙焦急之态。
“公子,我们马上要出武岭了。”开阳呼出一口气,心中一块大石缓缓落地,“进了城镇他们就不能耐我们如何了。”
还雁听罢眉间纠结也稍稍舒展,正想发话,耳边却传来林木淅淅梭梭的摇曳声响。他立即勒住了马头,屏息环顾。“恐怕是我们高兴的太早了。”须臾过后,一片没顶箭雨便毫无预兆地唰唰落下。他用斗篷遮了流云,跃马而下,“弃马!”
开阳等人立即纵至还雁身边,亮剑阻挡那尖锐箭势。躲闪中一支羽箭锃锃飞来,直冲还雁钉下。流云见状眉眼含怒,猛地踏步而出,想也不想便抽出灵犀挥臂隔开。胸中立时一股真气混乱相斗,她不由两眼发黑,连忙仗剑稳住自己。
旁人看来只当是羽箭威力太大,流云却心知必是那晚韩北亭的孟婆忘药量过多,导致真气不稳,再加上之后逃跑耗损体力太多,心中又被封离之事牵绊,如今就连凝冰诀和降火咒都不一定能克制住这真气。她越想越头皮发麻,连忙平心静气下来,不让思绪更加紊乱。
还雁见她不顾一切挺身挡箭,不由气的脸色铁青。见她踉跄退后,更是脑子一片空白,一把拉了她到身后急切说道:“云儿!你这是存心吓我!”
流云好不容易稳住真气,吐出一口气弯唇笑道:“还雁,你身上伤势如此之重,我怎可让你再受伤?”那柔柔嗓音从耳边传来,还雁心中蓦的一暖,不觉把那柔荑握得更紧了。
一轮箭雨过去,顿时林中又恢复了一片静谧。马匹有的被射杀,有的已经惊慌跑失,地上斜斜插着无数羽箭,一片混乱。众人丝毫不敢懈怠,个个都是心弦绷紧,大气也不敢喘,偌大的林子里只听得见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沙,沙沙……一个,两个,接着二十几个身着禁军锦衣服饰的士兵从林中走出,人人手中一盾一枪,步步为营,一触即发。为首一人面色如霜,眼中杀气凌人,看得流云一哆嗦,心中却只觉得这个人面相眼熟,以前一定见过。
那人运气于枪,那枪头泛出红光,晃眼之间直射还雁而来。
“你是那根葱!竟敢对公子动手?”天玑一见抄起长剑便迎了过去,心中怒火狂升,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用剑身生生顶住了那枪尖。瞬时两件兵器赤色大盛,红得刺眼。这两人都是阳性真气,真要打起来了那就要看谁的内力更加强硬了。天玑本就是个倔脾气的,遇强则强,本来见那人眼中一派轻蔑之色就已经很不顺眼要教训一番了,如今那轻蔑转为惊讶,她更加得意,心道:“姑奶奶我让你知道不要小瞧女子。”当下便凝神提气把真气聚在剑身,只听得“嗡”的一声那男子被弹开了出去,直直退了好几步。
开阳见那男子嘴角一弯,心知不妙,眼见天玑想要乘胜追击,连忙喊道:“不可!”却为时已晚,那男子移行换影躲过天玑那一剑,一手搭上了她使剑的臂膀,一个倒扯她便失手掉了兵器。天玑颈间传来一丝热气,却是那男子接了掉落的长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慢着!”一声凌厉喝斥传来,那丝正要划过的颈上热气突然顿住。
还雁松了流云,慢慢踱步而出。流云从来也没有见过还雁如此冷峻的神情,剑眉微挑,星眸沉静如水却气势逼人,举手投足中一股贵气自然流露,刚刚那一句喝斥竟是不怒而威,震慑人心。
“如若今日我的同伴中的任何一人被你们伤了性命,你家主人便再也别想知道那物件的下落。”还雁负手而立,威仪尽现。
那男子一惊,手中的长剑也抖了一下。天玑吃痛,哇哇叫道:“你好好拿剑行不行!万一割了我脖子你赔啊?”那男子目瞪口呆看着她,手中长剑也不知该不该松。
“放了她。”一股低沉嗓音传来,锦衣护卫们纷纷让出一条路,路的尽头站着一个黑衣侍卫,面貌同那制住天玑的男子相差无几。流云心猛地一跳,他是……从那男子身后走出一个人来,凤眼薄唇,身着镏金滚边白色锦袍,玉带束发,腰间挂着蟠龙玉佩,气度倨傲不凡,富贵之气难掩,竟然是六王!
六王含笑拍着手,一步步向他走来,眼中流露出狠绝杀戮的欲望,面上却带着笑,闲闲说道:“不愧是当年独宠专房的墨妃之子。本王早该想到了,天下除了你,还有谁会知道真图所在呢,四哥?”
平地惊雷起,滟染怔在当场,流云更是脸色苍白,脑中一下子空了般不知如何反应。虽然很早便有预感,却仍然没有事实突然摆到眼前来的令人惊骇。还雁转过头来,安静地看着她,眼神中带着一丝歉疚。
他站在中间,颀长的身量在众人的包围中显得遗世孤立。还雁神色坦然,不慌不忙,看起来是如此高洁雍容,光风霁月。流云眼神与他交汇,没来由的心中一阵安定。对了,不管他的身份如何,这辈子他就是她的良人,是那个要与她共效于飞,举案齐眉的人。若是因为身份而以不同眼光看他,便是对他的轻视,也是对她的折辱。思及此,她心中豁然开朗,眼中心中的柔情突然迸发,两腮渐渐染上如花笑颜。
六王看着他们两的无声交流,眼中更是戾气大盛,狠狠说道:“墨还雁,我们之间的帐该好好算算了吧?”
还雁慢慢转向他,神态安然:“对啊。是该好好算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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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岭山脉的最后一个山头与嘉州交界,从半山腰上的八角亭俯瞰而去便是一片星星点点的房舍集市,街巷纵横密布,一派繁华升平景象。山间微风徐徐,吹得人神清气爽,心平气和。
六王、还雁、滟染和流云对坐亭中,开阳等人和六王手下皆静静站在他们身后。
还雁看了一眼六王身后的黑衣武侍,说道:“句芒,当日你来刺杀,被我的千方残光所伤,如今可好了罢?”
句芒心下感动,躬身说道:“多谢四王爷关怀,多亏舍弟相救,才捡回一条命。四王爷武艺超群,小人自叹弗如。当日无礼之处……”说到这里言语声渐渐小下去了。毕竟是接了六王的命令去刺杀,如今这么说六王必会产生嫉恨。句芒自觉尴尬失言,恭敬站直了便没有再开口。
“原来这位就是令弟。”还雁转开了话题,看向那另一位男子,句芒心中更是感激,轻轻点了点头。
流云打量了一下那男子,轻笑道:“如此,兄为句芒,弟必为蓐收罢。”
那男子听了浑身一震,忍不住抬了头看向那轻柔嗓音的来处。只见眼前绿衣少女清雅隽秀,脸上憔悴之色丝毫掩盖不住那股脱尘气质,静静坐在那里便如一朵碧池中含苞待放的青莲。
“上古相传句芒、蓐收乃春秋之神,又兼战神称号,你们俩倒也适合这名。”还雁看向兄弟俩人,眼中有些说不清的神色。
六王看在眼里,冷笑了一声道:“怎么,羡慕人家兄弟了?你家小弟可是和你相隔厚厚一堵宫墙,你若不回去,今生也别想再见他了。不过也好,这样你便见不到他在宫中是如何遭人排挤了。”
还雁目中迸发出森气:“今生我与他无缘相见了,但你若敢动他一根汗毛,我必重回朝堂,让你无立足之地!”
“你!”六王拍案而起,一手握拳已是青筋必现,“那日父皇让我来当说客要你入朝为官,并授予高官厚禄,我便心生奇怪。朝堂从来不于江湖人打交道,是什么原因让他认定你能胜任要职。直到后来密探探得你的身世我才恍然大悟!”他顿了顿,眼中似要喷火,“又是那个女人!父皇在她死后十五年还对她念念不忘!我不明白,墨妃有什么好的?后宫比她美的女子成千上百,父皇却一个也看不上!你们走后父皇就没有踏足过母后那里,害她整日以泪洗面!墨还雁,你和皇甫鸣雁都该死!”
“砰”的一声,还雁手中的杯盏已被捏得粉碎,茶水顺着他的手流下,在他的青色衣袖上留下一道道湿迹。
“你给我住口。”他的声音不大,却饱含了一股慑人气势,逼得人透不过气来。他缓缓站了起来,抬眼盯住六王,眼神冷如冰霜,“当年皇后获悉地图秘密,想要以此要挟父皇立你为储,便命人用假图换了南宫府的真图,却被我娘墨妃撞见。她冒死偷出真图,不慎被皇后发现,她便在我身上下毒,想要以此牵制我娘。皇后仗着父皇亲征边疆未归,不在我娘身边无法保护便下此毒手,还用凤印派出追兵追杀出逃的母亲,如若不是雷将军心存仁慈放过我娘,我今日又岂会在这里听你满口污蔑!皇后干得勾当还少么?她害的我娘与父皇劳燕分飞,与鸣雁骨肉分离,害的忠贞不二的雷将军惨死!皇后,实乃蛇蝎心肠。若不是她身后单氏一族势力如日中天,我娘又岂会白白牺牲!”
还雁字字血泪,神色凄然,说完后连身体都忍不住微微颤抖了起来。流云心中一阵纠紧,轻轻站起来握住了他仍然攥着杯盏碎片的手,却发现碎片已然深深插入手心,那鲜血正一滴一滴往下滴去。
流云眼中一片湿润模糊,柔柔在他耳边说道:“还雁,我在你身边。握着我的手,来。”
还雁心头如一股清泉流过,手慢慢的松了开来。流云马上拿出了陶瓷碎片,取出巾帕帮他包扎了起来。
六王回过神来道:“你胡说!四岁的小孩子能记得什么!”
还雁如炬目光扫来,面上依旧一副冰寒之色:“孟婆忘和坠迎散的威力,足够我回忆起当时任何一个细节了!我娘无奈之下把鸣雁交给了雷将军,自己带着重伤的身体来到了司徒世家,把我托付给了师父。雷将军为了保护鸣雁,回朝无法复命,一死以保小皇子。皇甫念瑶,皇后是你的母亲,她必是对这段历史省略改编了再告诉于你。你可以不信我,但她的手段你不会没有见识过!”
六王浑身一震,呆了片刻却是仰天长笑了起来。“不错!母后的手段的确狠辣,但她这么做都是为了我!”他顿了一顿,盯着还雁道:“母后说过,第一眼看见墨妃便知道,此生再得父皇怜爱已是不可能了。皇嗣本就稀少,自她入宫以来总共才添了六个,偌大一个皇家,直到如今总共才只得九个龙子凤女!二哥已死,大哥是个不管事的,老三老五身为公主不可能夺嫡。母后一生希望便在我身上,可父皇当年却要立你为储!”
六王目露悲伤,神色也不觉黯了下来:“墨妃名为墨瑶光,”还雁抬了头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提及母亲名讳。六王却自嘲一笑,苦涩道:“我的名字是皇甫念瑶,还雁,你可知在你之后的其余兄弟姐妹都叫什么名字?”
还雁一皱眉,答案呼之欲出。
“五姐叫皇甫惜瑶,七弟叫皇甫恋瑶,九弟叫皇甫忆瑶!自己的孩子,取的名却是在纪念另一个女人,母后都忍下了。可是连江山都要送给墨妃,母后怎能忍下!”
在座之人皆是满心震惊,还雁更加不敢相信。“原来……原来父皇对娘……是如此深情……我一直误会他了……”
六王看到还雁怔忡之色,眼中狠绝又现,拿起石桌上的水壶便用力往地上掷去,咬牙切齿道:“母后失败了,可是还有我!当我知道你的身份那日便铁了心要杀了你,不让你有任何机会重回朝堂!当年司徒府帮助朝廷灭了二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