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节
作者:空白协议书      更新:2023-05-08 11:53      字数:4832
  顾清尘在来时已经给芙蓉说过大概要点了。因为拖了些时间,这个时候的秧苗有点老,拔的时候手指靠近根的部分,使点儿劲。然后捆好放在秧马上,这拔秧苗的工作就算结束了。
  “老三媳妇,慢些不打紧,勿要伤了秧苗的根。习惯了就好了。”顾老娘在上秧马前,还特意转过头来吩咐道。
  彼时太阳已经渐渐升起来了,一股一股的微风拂过,混合着秧苗的清香。芙蓉点点头,也不顾旁边顾二嫂鼻间的嗤笑,在上秧马前先试探着用手拔了几棵秧苗,大概知道用多大的力后,这才小心翼翼地坐上了秧马。
  开始都是慢的,逐渐地芙蓉就掌握了,动作快了起来,脚下的滑行速度也快了起来。旁边的田坎上走过了一行人,一个妇人高声道:“顾嫂子,你动作倒快,这秧田都快拔完了。我们这才来呢。”
  顾老娘抬起头来笑了下,手上飞快地捆着秧苗:“我哪能和你比。家里壮劳力又多,今年又雇了那么些人。实在是不用自己操心的。老大又住在镇上,果然是有福的呢。”
  芙蓉听了,抬头望了一下,却是见到一个穿着打扮不似一般农妇人家的中年妇女站在田坎上,脸上带有得色:“不算什么,只不过老大入了那掌柜的眼,抬举他当了个管事先生。他只不过瞎认得几个字罢了。”
  这话就是红果果的炫耀了。顾老娘并没有答话。顾二嫂抬起头来擦了把汗:“钟婶子,怎么今儿您亲自下地了?前头我听说,您不是去镇上享清福了吗?”
  那钟婶子的脸色瞬间不太好看了,避左右而言他:“太阳快升起来了,我先过去看他们种田了。顾嫂子,我那边有镇上带回来的新进的香胰子,对身上的肌肤可好了。若是你被伤着了,只管来找我,包你不留疤。”说着,钟婶子的腰一扭一扭地走开了。
  香胰子,不就是香皂吗?什么时候香皂竟也有了这些功效了,若是药皂可能还有点效果。药皂?芙蓉下意识地看向了顾清尘:古书上有很多美容方子,不知道,能不能付诸现实。就算是做出来了,销路也是个问题。起码得到镇上去,恐怕,只有富贵人家才会买这些东西。芙蓉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手上仍旧一边动作着。
  拔秧算是比较简单的活路。顾老爹看到芙蓉也上了手,自己便停下了,叫上了顾老大顾老二和顾老娘去插秧,节省时间。太阳渐渐地升上去了,饶是初春,劳动起来,身上也已经出了细密的汗了,衣裳贴在身上,十分的不舒服。
  顾二嫂和顾清尘的速度都算快,没一会儿,顾老爹就喊了两人过去也帮着插秧了。芙蓉机械地重复着拔秧捆秧的动作,偶尔抬头去看插秧的几人,每个人都一直弯着腰后退着。顾老爹的速度最快,都插了好几行了。她又偏头去看顾清尘,他低着头,往常头上扎的方巾今儿也没带,穿着粗布衣裳,时不时地擦一把额上的汗。这就是农活啊,这些柔弱的秧苗,就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们一年的期盼啊。她又抬头看了看天,暗暗下了决心:她一定要让自己过上好日子。
  腿在水里泡了这许久,还是有些粘粘的不舒服了。到了晌午,芙蓉才把秧苗拔完。顾老爹招呼大家休息一会儿。今儿带了些玉米面饼子和馒头,这馒头是芙蓉昨天蒸的。顾二嫂接过去的时候,笑了一下:“三弟妹真舍得,这馒头竟全是白面做的。”
  顾老爹登时横了她一眼:“只管吃你的罢。若是说饱了,那就别吃。家里哪里还有白面,还不是老三媳妇这次自己掏钱买的。”
  顾二嫂便不再作声,低头吃起了馒头。芙蓉和她坐得近,自然听见了她嘟哝的:“就知道卖这样的乖做好人,谁知道你们两个有没有补贴给她。”芙蓉心下冷笑,横竖这是吃到葡萄也说葡萄酸的心理。芙蓉抬起眼看了一下,看到山上郁郁葱葱的树,笑说:“那边山上可有野果子,什么时候采些回来做蜜饯也是好的。”
  “山那面有些山葡萄,不过是涩的,跟镇上的没得比。其他都是些桑树榆树的,村里也有的。”顾清尘显然是饿慌了,咬了一大口馒头,含糊不清地回答道。
  “桑树?”芙蓉上了心,掰馒头的动作顿住了,“这附近没人养蚕吗?”
  顾二嫂这下就乐开了:“养蚕?哪里有那么多人手。村头的王老伯倒是养过,把家里的几十亩田都养出去了,还把房子都养没了。谁还敢养?那蚕丝又细,又易断,又难纺,做的衣裳又容易坏,谁有那个闲功夫去做那精细活。”说着,她斜睨了芙蓉一眼,“三弟妹是大家里出来了,自然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
  芙蓉自不去管她话里的讽刺意味,却是陷入了思索:自古中华就有养蚕的传统。自己穿过来后,只是在范府里见过蚕丝织物做的衣裳,在这边的布庄是的确没见过的。那桑蚕丝的衣裳的确不经拉扯,可是,它的轻便凉快与光鲜却是出名的。这么一大片的桑树,就任它这样凋谢,实在是太浪费了一点。不若,试试吧。
  虽有了这个想法,眼下芙蓉是没有这个时间来做的。这十几亩的水田还没有插好秧子呢。顾老爹体谅芙蓉是新手,且又不惯这田里的活,特意将她带到了一亩水较深的田里,让她就在秧马上插秧。新手容易将秧苗插歪,尤其容易插得太靠近自己踩的坑。坐在秧马上,也让她省些力。顾老爹大概讲了手法并示范了以后,就让芙蓉上手。他看着芙蓉插了几棵,嘱咐了她要将秧苗稍微插深一点,便自去忙了。
  第一天不过插了三四亩的样子,这还算是快了的。眼瞧着太阳都偏西了,顾老爹抬头瞧了瞧,便让顾老娘带着顾二嫂芙蓉先回去准备晚饭,他们再做一会儿活。芙蓉只觉得腰酸腿疼的,但是仍旧咬着牙。
  晚饭炒了个尖椒五花肉,顾老娘让芙蓉烙些油饼子。这忙了一天,肚子里还是得有点油水。一直等到天都黑尽了,顾老爹他们才回来,洗了手,来不及说话,每个人都捧着碗大口大口吃着。圆圆一天没见芙蓉和顾清尘,此刻眼睛笑眯了,见大家吃得这么香甜,他也大口大口地吃着。芙蓉害怕他像前儿一样,只让他吃了半个饼子,饭并没让他吃。
  “媳妇儿,你想养蚕?”芙蓉泡好了顾清尘给她准备的去疲劳的药澡后回房,已经洗好澡,正在给圆圆擦头发的顾清尘对芙蓉说道。
  ☆、送银子来啦
  一见到芙蓉坐上来,圆圆就滚到她怀里,连头也不擦了。
  芙蓉笑了一下,点头道:“总觉得那一片树是可惜了。这附近真的没人养蚕吗?”
  顾清尘起身将手巾搭好,转过头来说道:“以前听我阿奶说,以前也是有的。那时候山头上的嫩桑叶几乎都是被掐尽了的,有好些人家的蚕没吃的,没丝,也就亏大了。后头,有人种起了棉花,养蚕的就渐渐少了。再后来,出了王老伯那件事,这村子里就再没人捣鼓那东西了。”
  芙蓉这才明白原委,想来在这个地方养蚕,估计会被人看成是败家的表现吧。芙蓉想起现代的一条蚕丝被的价钱,仍旧觉得这是一笔可以做的生意。她沉默着,认真思考起这件事的可行程度。
  圆圆见芙蓉老不理他,一直抓着芙蓉的胳膊,抓啊抓的自己先睡着了,小脑袋一点一点的。芙蓉也打了个呵欠,将他放在床里侧,自己也除开外衣躺下。顾清尘照例从身后揽住了她。就在芙蓉要迷糊着睡着的时候,顾清尘在她的耳边轻声道:“我以前念书的同窗家里也有养蚕的。若是你真有这个念头,赶明儿忙过了,我去拜访一下他们。”
  芙蓉听了,想回答什么,却经不起瞌睡来袭。脑袋一歪,她靠着顾清尘睡着了。顾清尘嘴边勾起一抹笑,也闭眼睡了。
  插秧的日子是劳累而又枯燥的。前一天的腰酸背疼刚舒展一点,后一天的活路又来了。在水里站了这么久,脚上的皮肤都起了皱,更别提可恶的蚂蝗,老爱往她腿边凑。这十几亩地,顾家也着实忙了好几天。
  终于到了最后一天了。芙蓉吃力地弯下腰去。水多的秧田已经插完秧了,这边水少一点的秧田没法用秧马,芙蓉这几天下来,觉得自己的腰都快断掉了。
  “顾二娘!”远远传来了黄大娘的声音。芙蓉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抬起头去,黄大嫂急急地走来。
  在田里作活的人都停下了手。顾老娘见是黄大娘,笑道:“黄嫂子,今儿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是不是家里孩子给嫂子你添乱了。”
  黄大娘笑了笑:“瞧你说的,我们两家谁跟谁啊。不是我有事。是你们家啊,来客人了。”
  顾老娘听了,面上一愣:“来客人了,谁啊?”谁会在农忙时候走亲戚的。难道是婷儿吗?
  “方才啊,一辆马车进了村,停在你们家门口了。车夫一直在叫你们家的门。我这才出去应了。是一位姑娘,说是老三媳妇的旧友,来寻她呢。”黄大娘笑道。
  芙蓉怔了一下,旧友,谁会找到这边来?她还在想着,顾老娘已然回过头来:“老三媳妇,既是你的旧识,你就先回去吧。备些好酒菜,不要怠慢了客人。另外今儿是关秧门的日子,你先看着准备着。”
  芙蓉应了,这才起身,去了水车边舀了水洗了脚,这才换上了自己的鞋,又给顾老爹和顾老娘说了一声,跟了黄大娘去了。
  一路上她都在想到底是谁,始终没个头绪。她刚走进黄家堂屋,身后突然响起了一熟悉的声音:“芙蓉妹子!”
  芙蓉蓦地转身,眼里露出惊喜的神色:“红棉姐,你怎么会来这里?”
  “你们先聊着吧,我去备些茶。”黄大娘说着便要出去。芙蓉忙拦了她:“黄大娘,我带了红棉姐过去吧,也不用麻烦你了。小桃他们在哪里呢,我一并带了过去。”
  黄大娘知道她们有私房话要讲,苦留不住,也只得罢了,仍是说道:“那成,我这边煎些鱼,等会儿给你们端去。我这就去叫圆圆他们。”
  芙蓉抱着天衡,手上牵着圆圆,带了红棉回去顾家了。让三个孩子自己去玩去,芙蓉就忙着烧水。红棉跟着她进了厨房,目光扫了一圈,说道:“怎么这么多孩子。当初你连小少爷也是避而远之的,倒来这里当孩子头了。”
  芙蓉熟练地揭开锅盖,舀了好几瓢水进去,笑着说:“那小少爷,岂是我们能摸得着的。摸得着的如今什么样,没摸着的如今又什么样。”
  “你倒是个通透的。当初我就说你是个有造化的。救了小少爷,偏是求了出府。”红棉看着她熟练地洗着菜,轻轻叹了口气,“如今看来,还是摸不着的好。”
  芙蓉的刀顿了顿,又继续剁了下去:“红棉姐可不是这样的性子,没得拉了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切好了肉,她自去洗了手,端了些点心,引了红棉到自己屋里去坐。
  红棉看了看周围的摆设,倒是过得去眼,估计是芙蓉的嫁妆。红棉喝了口茶,说道:“我是寻到了你家,得知你嫁人了,这才过来的。如今看来,你面色倒红润了不少。他对你如何?”
  芙蓉正咬了一口桃花糕,听了红棉的话,顿时被呛住了。对她怎么样?没把她气死就好了。芙蓉吃力地将糕点咽了下去,喝了一口水顺顺气,心思早已转了一个圈,知道红棉是察言观色的好手,低下头去,露出小女儿的媚态,轻轻把玩着衣角:“还不是就那样。”
  红棉见了芙蓉这样,知道她是在害羞,心里松了的同时,也闪过一丝惋惜:她怎么就能硬起心思强离了范府呢。不过红棉并不是那多言之人,只是笑说:“我今儿前来,是想邀妹妹一起发财。”
  芙蓉怔了一怔:“姐姐难道也出府了?”
  红棉微笑着点头,说道:“早有此念头。只是某个小丫头把烂摊子丢给我,着实让我多累了几个月,偏我还要把银子给她送上门。”
  芙蓉心里震撼。自己是卖的活契,红棉可是卖的死契,恐怕这其中的困难,比自己大得多吧。不过,看红棉这样信心满满地来寻自己的模样,芙蓉也就把心揣了回去:“哪里有银子,我可是没瞧见。”
  “你啊!我也不兜圈子了,你想不想做布匹生意?”红棉点了点她额头,正了颜色道。
  这可是瞌睡对了枕头了,自己刚想着养蚕呢。芙蓉按捺住了心里的激动,认真问道:“怎么样的生意?”
  红棉答道:“是这样的,我家有个亲戚正好是在开布庄,他家呢,以前是自己织布自家蜡染,自家就有铺子可以卖出去。只是他家如今地方也不够,人手也不够,就想把这织布的生意让出来,专做后头的生意。”
  芙蓉明白了,在心里盘算了一阵。这个时候的人没有什么流水线的概念,多数的布庄都是自给自足的,从收棉花到最后卖出布,基本上全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