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0 节
作者:赖赖      更新:2023-05-02 09:55      字数:47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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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子妃,你说的或许有道理,但仅仅因为这些,就让我放了轩辕昊吗?轩辕世子野心勃勃,他既能得你倾心,才智谋略必不在话下,我若是纵虎归山,岂不是后患无穷?”
  弦月盯着宁云烟,眼底的杀意一闪而过,宁云烟还是捕捉到了。
  “云烟记得,还欠王后一个条件,那些人确实不能枉死,这第三件事,我会替王后办妥,若是王后满意,就放了世子吧。”
  宁云烟跪在地上,很快站了起来,扬长离开。
  六月的瀛城,不像楚国,整日阴雨绵绵的,这里的一年四季多为阳光明媚的大晴天。
  皇宫里却是冷冷清清的,那丝丝的暖风,吹的人的心寒冰似的,仿佛都快要结冻。
  还没入城门,远远的就瞧见那紫色的身影,温润如玉一般的笑容,那样的熟悉。
  “兰裔轩,是你啊。”
  淡淡的声音,说不出的疲倦,连日来快马加鞭,她从未休息,她的声音是疲倦的,可整个人却没有丁点的知觉,好像,所有的感官都已经没有任何的作用,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座冰冷的机械,仿佛已经没了心。
  “嗯。”
  兰裔轩走到弦月跟前,揉了揉她的发丝,将她揽在怀中,弦月靠在她的肩膀,闭上了眼睛:“哥哥在哪里?”
  兰裔轩沉默了半晌,伸手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发丝:“我后悔告诉你了。”
  如果知道追风谷的事情,这件事,他必定会想尽一切办法瞒着,凤久澜对她那般重要,单就这个人的噩耗,她就已经承受不住,遑论还有白娉婷她们的事情,这样瘦小的她,就像是碎裂的玻璃,他该怎么办?
  “雪桑殿。”
  弦月轻轻的恩了一声,放在兰裔轩肩上的手紧握成拳,修长的指甲,仿若尖锐的冰刀,将她的手指割破,然后连着手指的心是漫无边际的疼痛,可身体上的这种疼,她却没有一点反应,胸口的位置,像是裂开了一般,丝丝缕缕的,然后整个人都仿佛要碎裂了一般。
  兰裔轩以为怀中的人会发疯的将他推开,会癫狂的捶打着她发泄,可是都没有,她只是轻轻的将自己推开,淡淡的说了一句:“带我去见他。”
  清亮的眼眸像是结了千年的寒冰,神色平静淡漠,仿佛这世间所有的一切人与物都已经离她远去。
  这样的她,更加让人担忧,动了动唇,这一刻,所有的言语,似乎都太过苍白。
  雪桑殿外,白衣灰裳,乌压压跪了一地,见到弦月,有些意外,齐齐恭敬的道了声:“王上。”
  哀凄的声音,似还有些担忧。
  弦月看了她们一眼,仿若没有灵魂的玩偶,扯出的苍白笑容,木然的点了点头。
  “王上。”
  雪桑殿的院内,齐齐跪着朝中的大臣,面色悲戚,他们是真心为这爱民如子,仁厚宽德的太子感到心伤。
  太子和王上情深,这样接二连三的打击,她如何能承受得住?
  凤国的皇嗣单薄,尤其是到了弦月这一代,就只有弦月和凤久澜二人,相比于外边的人山人海,雪桑大殿的人倒有些少,大多是朝中的几位股肱大臣还有生前贴身伺候凤久澜的下人。
  “王上。”
  云轻痕看到弦月,开始有些意外,看到她身后的兰裔轩,顿时明白。
  “哥哥,我回来看你了。”
  紫金棺木已经合上,弦月伸手轻轻抚摸着那雕镂精致的花纹,那般小心温柔的动作,仿佛那个人就是他们的殿下,他们王上最挚爱的兄长。
  “你怎么就忍心离开我呢?”
  弦月围绕着石棺转了一圈,浑身的力气被抽空,颓然倒在地上。
  “王上。”
  云轻痕想要上前,被兰裔轩制止:“由着她吧。”
  如果这些都不让她做的话,她心里压抑了这么久的痛苦,该如何去发泄才好?
  弦月呆呆的坐在地上,看着头顶的石棺:“你走了,留我一个人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吃了那么多的苦头,牺牲了那么多的人,好像也失去了意义,真的没有丁点的意义,大家都走了,就剩下我一给个孤零零的。”
  “就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
  弦月坐在地上,不停的重复着最后一句话,兰裔轩站在她身旁蹲下,静静的,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看着那石棺发呆。
  我们两个,她选择的一直是你。
  你走了,她还有我,可她却觉得自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她心里的痛,她心里伤,就只有你能弥补。
  “王上,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
  白寿上前,跪在弦月的身后,哭着劝道。
  “还请王上节哀。”
  其余的人也跟着叩头附和,这并非奉承迎合,而是出自真心。
  王上少年英才,比起凤国的开国之君,便是有过之而不及,现在朝堂平和,百姓安居乐业,多亏了王上,不然的话,他们必定和燕楚等国一样,颠沛流离。
  “白大人。”
  弦月转过身,跪在白寿跟前:“我对不住你。”
  白寿如何能不知道弦月所指的事情,追风谷一战,他已有耳闻。
  “微臣惶恐。”
  白寿的声音哽咽的厉害,老泪纵横:“娉婷身为臣子,理当为王上尽忠,王上切莫自责,那是她的福气。”
  白家英烈,娉婷此举,没有辱没白家,就是可惜了,他这般乖巧聪慧的孙女,不过他是骄傲的,他的孙女,巾帼不让须眉。
  人生自古谁能无死,死得其所,便不枉人世一遭。
  “轻痕,将石棺打开。”
  “王上。”
  云轻痕跪在弦月跟前,犹豫踌躇,十分为难。
  “我自己来。”
  弦月起身,身子却被云轻痕抱住:“王上,请恕属下犯上之罪,殿下生前再三叮嘱,不能让王上瞧见他最后的模样,也毋须王上送他最后一程。”
  “月儿,逝者已逝,既是你哥哥的意思,就不要让云统领为难了。”
  凤久澜那个模样,弦月看了只会更加难受罢了。
  弦月看着兰裔轩,紧紧扣着石棺的双手,一点点慢慢松开。
  “这是娉婷姐姐最后留下的,你让哥哥拿着,黄泉路上,他们两个也好做个伴。”
  弦月取出白娉婷最后留下的玉佩和缠绕着发丝的金簪:“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他们生前因为我不能在一起,现在不用顾忌那么多了。”
  云轻痕小心接过,一一应下。
  “把信阳殿的那些宫女都放了吧,哥哥他善良仁厚,一定不想牵连无辜,有娉婷姐姐一个人就足够了。即日起,白家的长女就是我们凤国的太子妃,这件事情就麻烦白大人了。”
  白寿闻言,喜极而泣,三呼万岁叩谢圣恩。
  “她是个痴人,想了一辈子,念了一辈子,死后终于能如愿了,微臣替娉婷叩谢圣恩。”
  弦月点了点头,是个痴人,要是她还活着,知道哥哥离开,必定会生死相随的吧。
  生不能一起,死后同穴,也算了了她毕生心愿。
  “既然是哥哥的意思,我自然不能忤逆的,轻痕,这里就交给你了。”
  转身离开的背影,孤傲而又决绝。
  这是她生命中最最亲近的人,她却一如从前没有回头,灵魂已经从身体抽离,机械而又麻木。
  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了心,因为疼痛,就和血液一样,已经成为了她声明中分隔不了的一部分。
  “月儿。”
  兰裔轩跟在弦月身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要上前,将那个人呵护在怀中,拍着她的肩膀,哄着她让她痛痛快快哭一场,这样的想法,莫名的强烈。
  “兰公子。”
  弦月转过身,轻轻的咳嗽了几声,嘴角忽然有粘稠的液体,一点点渗了出来,她整个人,痛的已经快要裂开了。
  太阳白花花的晃眼,刺得她胀痛的眼睛越发的生痛,天地旋转,那刺目的光芒消失,眼前突然一黑,整个人跌落了比死亡谷还要恐怖的深渊。
  “月儿!”
  兰裔轩惊叫了一声,将弦月抱在怀中:“传太医。”
  她真的觉得好累,从未有过的疲倦,可这次,她找不到支撑的点。
  兰裔轩看着弦月,看着那张虚弱苍白的脸,不由想到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女子,心疼,一颗心仿佛被紧紧的拧在了一起,他感觉自己也不能呼吸了一般。
  “兰裔轩,咳咳——”
  弦月轻叫了声,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将她白色的衣裳染红,阳光下,那紫色的衣裳,也变成了暗紫色。
  “别说话,月儿,我还在你身边,永生永世,不离不弃。”
  弦月扯着嘴角,笑了笑,那鲜红的血迹衬的那张脸越发苍白,兰裔轩心一窒,刹那间,只觉得不能呼吸。
  前来诊脉的太医叹了口气:“这病说好治也好治,说难治也难治啊。”
  “从脉象上看,王上气虚体弱,忧思成疾,再加上劳累过度,殿下,唉,王上和殿下的关系素来要好,这样的打击她如何能承受的住,现在只有兰王能劝得了王上,只要王上放宽心,静心调养,很快便会康复的,微臣先去开几幅静气宁神的药。”
  兰裔轩点了点头,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弦月,却是第一次这般的没有自信。
  “你们随太医下去。”
  “是。”
  所有的宫女太监随同一起离开,整个寝宫就只剩下兰裔轩和弦月二人。
  兰裔轩坐在床榻旁,握住弦月的手:“怎么这么冰?”
  他的双手紧紧的捂住弦月的手,然后放在脸上:“有没有好点?”
  他轻声问道,床上的人依旧静静的躺着,动也不动。
  “弦月,我不会让你一个人。”
  她还有他,而他却不是她最想拥有的,是吗?
  兰裔轩说完,将她的手放进被子:“我知道你醒了,我就在屋外,有什么事叫一声。”
  兰裔轩起身,手被弦月拉住:“为什么要告诉我?”
  “不想你抱憾后悔终生。”
  弦月轻笑了一声,那些原本被冰冻的眼泪却溢了出来:“回来了又怎么样?照样不能看他最后一眼,送他最后一程。”
  “月影,绿珠,娉婷姐姐,芽儿,现在是哥哥,兰公子,那么多的人,一下子全部从我的生命彻底消失,白天我心里难受,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也哭不出来,好像自己都已经不是自己了,就像是个没有灵魂的玩偶,我现在倒是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玩偶了,没有心,不会痛,更不会伤,心里空荡荡的,感觉不是心碎,而是麻木的快没有心了,再怎么努力,都拼凑不起来了。”
  弦月闭上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在脸颊,沾湿了枕头。“不是还有回忆吗?你人生当中,所有美好的记忆都是你哥哥给的,多想想那些让你快乐的事情。”
  兰裔轩蹲下身子,将她眼角的泪痕擦干,却怎么都擦不完。
  “兰公子。”
  弦月拉住他的手捂住脸,哭出了声,无助的就像是个被世界遗弃的孩子:“兰公子,怎么办?那些记忆也不能让我快乐了,难受的都不能呼吸了。”
  就算是那些美好的回忆,回想起来也是冰冷苍白的,让她心痛的无以复加。
  “凤弦月,你的命不只是自己的。”
  如果他没有办法将她留住,那责任和使命呢?
  弦月恩了一声,将眼泪擦干,拉过被子,将头盖住:“兰公子,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这是你哥哥让我交给你的。”
  兰裔轩将信放在被上离开。
  寝宫内静悄悄的,弦月掀开被子,看着掉在地上的信件,伸手捡了起来,坐在床上,犹豫了很久,才将信拆开。
  “我希望成为一棵树,干净不染纤尘的梨花树,挺拔的身躯,苍翠充满生机的叶子,干净不染纤尘的花瓣,牢牢的扎根在凤国,为我的月儿遮风挡雨,就算是百年之后,我依然会在这个地方,默默的守护着我的月儿,永远不会离开。”
  “哥哥有什么愿望吗?”
  “我希望能成为一棵树。”
  “一棵树吗?为什么?”
  “挺拔的身躯,苍翠充满生机的叶子,牢牢的扎根在凤国,为我的月儿遮风挡雨,就算是百年之后,我依然会在这个地方,默默的守护着我的月儿,永远不会离开。”
  “那我就是风,无论走到哪里,都把哥哥的叶子带在身边。”
  “在梨花山的时候,看到那些盛开的梨花时,我总会想起哥哥,洁白污垢,不染纤尘,我希望哥哥一辈子都能够那样,干干净净的,和太阳一样温暖,不要因为我手染鲜血,那些事情都让我一个人来做好了。”
  “哥哥。”
  素白的宣纸,被泪水打湿,与黑色的笔墨融合。
  “兰王他是这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