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节
作者:
蒂帆 更新:2023-05-02 09:54 字数:4826
把我放在床上,他在我的床边跪下,握住了我的手,温柔地对我说话,“小鸟儿,活下去好吗?”
我咯咯地笑,“安长风,你想让我活下去?”
他蹙了眉点头,“当然。”
“可我为什么要活下去?”我望进他的眸,质问他,“你说我活着有什么意思?你说你死了以后,我为什么而活?”
他长长的眼帘颤了颤,随即掩下了眸,“或许……你可以去找李平,你不是……喜欢他吗?”
“我是喜欢他。”我说着说着,禁不住自嘲地笑出声来,“可我爱的是你呀,安长风。”
他垂下首去,久久地不说话,最后几乎是呜咽着开口,“小鸟儿,让我为你做点什么。求你了,我欠你的实在太多了,至少让我为你做点什么。”
我嘲笑过自己,开始嘲笑他,“为什么非要为我做些什么?安长风,这可是一点都不像你。”
“因为……”他握紧了拳,“一日还不清欠你的情,我便没有资格爱你。”
“嗤!”我轻笑出声,“安长风,你知道你欠我什么吗?你欠我一次彻底的心碎,那种即使能够重新拼起来,也已经惨不忍睹的心碎!何田田能够救我的身体,可是救不了我的心。我行将死去的,根本就不是这身体,而是这颗已经碎到极致的心!”
“能救的,一定能救!”安长风激动地抓着我的手,信誓旦旦地对我说,“小鸟儿,田田真的无所不能。你相信我!”
“可是,”我垂首看他,幽幽地问,“你为什么要等我快死了才来救我呢?为什么不在我刚刚受伤的时候就帮我治伤呢?为什么非要等到我好不了才来救我?”
他不敢再看我,复又将头埋了下去,跪在我脚边沉默。
过了很久,他还跪着。
我拿脚踢了踢他。
他不动。
我于是噌掉鞋子,用赤果的脚将他的脸勾起来,妖媚地笑,“不到床上来吗?”
他抬眼看了看我,还是没动。
我有些不高兴,用脚趾勾开了他的衣襟,拿脚掌噌他。
他终于有了反应,抓住我的脚,低声求我,“小鸟儿,别这样。”
“不想要我吗?”我试图勾引他。他却只是将我的脚放好。
我不服气地从床上下来,贴上他的身体,将手探进他的衣里,一路摸索,果然摸到了摄魂针。
我在他的抗议中将摄魂针拔了出来,“安长风,你还需要摄魂针吗?”
“小鸟儿,这段时间我必须让身体保持在最佳状态。”他一边低声解释,一边想要将我手中的摄魂针抢回去。
我咯咯地笑,将摄魂针随手扔掉,贴近他,在他耳边轻轻吹气,“安长风,万一我想要你了怎么办?你也给我一根摄魂针吗?”
他怔怔地捧过了我的脸,吻下……
月光从窗口钻进来,温柔地拂在脸上。我转个身,看淡淡的银辉一点一点地爬上他的脸。
我注视他的时候,他也正好睁开了眼。
“晚上好。”我轻轻地呢喃,将脸贴到他的脸上。
他眷恋地在我脸上噌着,而后拥紧了我,“小鸟儿,把摄魂针还给我吧。”
“好呀。”我推开他,替他将摄魂针找回来,放在手里轻轻地晃。
他在看我。
“安长风,”我贴近他问,“何田田说可以让我们平分你的三年,你怎么看?”
他明显愣了一下,苦笑,“我怕你不愿意……”
“我确实不愿意。”我放开了刺入他心口的摄魂针。
他的身体颤了颤,痛苦地拿眼看我,几近哀求,“别这样,小鸟儿……”
我替他盖好被子,起身,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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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推开了隔壁房间的房门。
已经入夜,何田田将油灯点满整个房间,屋子里亮如白昼。
她看起来心情很不好,不过还是很尽职地在画着符。听到门开的声音,她立刻警觉地抬起头来,一见是我,她立刻低喝出声,“任无月,不许进来!”
我置若未闻地迈步进屋。
她看我一眼,迅速将手中画了一半的符纸画完,而后以最快的速度将笔砚藏好,符纸全部码到一旁,用身体护住。做完这些,她才重新抬头朝我喝道,“任无月!你再靠近我我就对你不客气了!我说到做到!”
我不屑地笑笑,向来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只听她喊了句,“照妖镜!”从桌子底下拿出了一面镜子,那种可以翻转镜面的镜子。
我眨眨眼睛,好奇地看着她。
她做了个手势,念了句什么,我没听清楚,只听到最后一个“收”字,镜子开始快速地翻转,满屋的灯光仿佛都映在了镜面上,晃花了我的双眼。
我急忙捂住了眼睛。
耳边响起何田田得意的笑,“任无月,怕了吧。我不会允许你再碰我的任何东西!”
我一咬牙,闭着眼直冲上去,黑暗中一把抓住了那面镜子的手柄,就要往地上摔。
还没摔出去镜子就被另一个人给拉住了,睁开眼睛正对上何田田紧张的脸,“你想干什么?把镜子还给我!”
我自是不肯,死命跟她拉扯。
“放手!”她急红了脸,居然照着我的手掌就咬了下来。
这一口咬得极深,血一下就出来了,滴答滴答地落在她细细堆好的符纸上。
我痛得直抽气,她还死瞪着我,全看不见我快血流成河了。为个镜子,值得吗?我忙将手从镜子上放开。
她终于松口,小心地把“照妖镜”放在桌上,插了腰看我,“你这次又想干嘛?”
“哦。”我压了压伤口看她,“我把安长风放倒了。明早以前他都醒不过来了。”
“所以呢?”她问。
“他昏迷这段时间,这个皇宫我最大。所以,你最好马上离开。”我向她解释。
她努了努嘴,“如果我不想走呢?”
我斜眼看看她,笑了,“那你希望我怎么对付你?”
她不说话了。垂着首沉默片刻,她抬起头,小心地凑近我问,“你真的不想跟安长风在一起了吗?”
我点了点头。
她纠结地看我一阵,似乎在犹豫问还是不问,但最后还是问出来了,“为什么呀?”
我慢慢地垂下了眼帘,“也许,我根本就没办法原谅他。虽然我那么努力地忘掉以前的事,可那些从前一直都在,它们像藏在我心里的刀,时刻折磨着我。可偏偏我还爱他。我死死地撑着一口气,一直在等着对他的爱耗尽的一天,结果……”我顿了一下,苦笑出声,“结果,还是直接死掉比较干脆。”
“死了你就会原谅他了吗?”何田田紧接着问。
我愣了一下,最后回,“可能吧。不是说,死了以后,就一了百了了吗?”
“也有道理。”何田田点了点头,“不过,我可以留下来嘛?”她睁着大眼睛,可怜兮兮地问我。
我皱皱眉,“你想做什么?”
“我在想呀,”她小心地看我,“你死以后他一定很伤心。如果我能在这个时候陪在他身边,你说他会不会移情别恋,喜欢上我?”
我真的很认真地想了很久才答她,“恐怕不会。”妖孽的心,比任何人都坚硬,要进去谈何容易。
何田田不服气,“我不是有三年时间吗?三年,石头也捂暖了吧?退一万步讲,就算最后什么也没有,我就当白扔了这三年又怎么样?姑娘我有这么多三年!”
我有些犹豫地看看她,最后妥协,“如果你坚持,可以试试。”
得到肯定答案的她却还是不高兴,一屁股坐回椅子上,郁郁地生闷气,“我知道他爱的是你,可恶地爱你!”
我转回头,犹豫到底该不该让她留下。
“要不,”她突然过来扯了扯我的衣服,“我变成你好了。你死了以后,把身体送给我,我把自己放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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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我的衣服从她的手里拉回来,“你又何必如此?他总能认出我来。”
“怎么会?”她瞪大了眼睛看我,“除非你不希望他也爱上我!”
“我没说谎!”我有些恼怒地看向她,“你也知道我根本就不是任无月!我是一只鸟的时候他都认得我,你冒充我,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她眨巴眨巴眼睛,似乎有些听不懂,“什么鸟?”
“我……”我正要解释,突然一股熟悉的无力和痛楚袭上身体,我急忙坐下,将何田田咬下的伤口顶在桌沿上以保持清醒。我不能失去知觉,因为这一次,闭上眼睛便不可能再醒过来。最后一个红点,正在消失……
察觉到我的异样,何田田凑上来盯着我的额头看了一会,分析道,“阎王针开始失效了。很快你就可以如愿死去了,”她一边说,一边将我顶在桌沿的手抽了出来,歪着脑袋问我,“怎么临死之前,反而怕死了呢?”
我努力不让眼睛闭上,任泪水肆意地落。
她轻叹着放开我,“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吗?”
“安长风……”我艰难地唤着他的名字,如果我在这世上还有什么牵挂的话,也只有这名字让我无法割舍,“他很怕一个人……我答应你,你帮我陪着他吧……”
“一直陪他到死,不顾一切地爱他。”何田田念咒一般,在我耳边低语。
“一直陪他到死,不顾一切地爱他。”我不受控制地低声重复。
她放开了我的手,任我倒在桌上。
我可以感觉到身体的什么东西正在一点一点地流失,我不能动不能说话,只能维持着伏倒的姿势看着何田田。
只见她找出一个金盘,将桌上那些被血染透的符纸用油灯里点燃,然后放在金盘里烧。门还没关,符纸的灰烬飞得到处都是,呛得何田田直咳,她赶紧放下符纸,跑过去将门关好,再回来继续烧她的符纸。
也不知道她到底画了多少张,快烧了半个时辰才把符纸烧完,火焰在金盘里跳动,将熄未熄。
她又从包裹里掏出一把匕首,拿过我的手,一刀划下,血液喷涌而出,将盘子里的火焰浇熄了。
做完这些,她深吸口气,丢开我的手,变出一把金勺子,开始搅拌盘子里的东西。伴匀之后,她把金盘搬上桌上,接着勺了一勺符纸和血液混合的灰烬,放在嘴边尝了尝。
“真难吃。”她揪起小脸低咒了一句,但还是一口接一口地喂着自己。
似乎吃得太痛苦,她开始转过来跟我聊天,“你怎么还有怨气?求死得死,你还有什么不满?”
我根本没办法答话。不过,刚才她给我放过血之后也不帮我包一下,血还在流,是不痛,但再继续下去会把我的衣服都染红了。
“人死之后就真的一了百了。前尘往事,一概化作云烟散了,你也不用太纠结,该放下的就放下吧。”
放下……
“尘归尘,土归土,万物皆虚无。过往种种,现在都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
也对。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就把该放下的,都放下吧……正想合上双目,脑子里却突然闪过梦里的一个场景,那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正坐在树下哭,他对我说,不要丢下他一个人……也罢也罢。就留一丝执念吧,留在那个曾经的梦里,至少在梦里,他和我,都不孤单。
“嗝……”何田田打了个饱嗝,将空空的盘子放下。
走到我的身边,她像抱一团空气一般将我抱起来,放到床上,手脚摆好。
“现在,我要渡一口气给你。”她居高临下地看我,对我解释,“受了我这口气,你就是我的一部分。很简单的,亲一个就可以。来,我们亲亲……”她说完,她嘟起唇靠近我的唇……
呃……如果我还能说话,我真的很想跟她说,这不叫亲亲,这叫舌吻,何田田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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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感觉,已经死了或是濒死?
我能够看,能够听,却无法表达和感知。我的眼睛一直睁着,因为没人过来帮我合上。
“呀”地一声,门被人撞开,刺眼的光线从门外头射进来。
在我身边睡着的何田田被惊醒,转头过去,“安长风,你醒了?”
妖孽没说话,只是踉跄着走到床边看我,他的脸色惨白惨白,说话的声音微微在颤,“她怎么了?”
“死了。”何田田回他。
他的身子晃了晃,“噗”地一下吐出一口血来。
何田田急忙奔过去扶住他,他却将她的手推开,连连摇头,“我没事,没事。”
他一边说,一边靠着床沿,在地上坐下。
“呵呵……”他低低地笑出声,“也好,也好。死了也好。她终于摆脱了我,得到真正的自由。”
何田田担忧地看着他,在他身边坐下,柔声安慰他,“安长风,你别哭了……”
“我没哭。”妖孽一口截断她的话。
“怎么没哭?”何田田不可思议地叫着,指着他道,“你没哭,干嘛一直掉眼泪,难道这眼泪不是你的吗?”
“我不知道。反正我没哭。”妖孽很肯定地反驳着。
“好吧。”何田田无语地妥协了。
安静了一会,何田田有些耐不住了,“安长风,我有个问题。你为什么会把任无月叫做‘小鸟儿’?”
“她原来是只鸟。”妖孽回她。
“鸟?”
“恩。”妖孽的声音平静了很多,竟像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她原来是李平养的一只小鸟儿。那年我路过青州,在一个小村落落脚的时候,正好碰到李平要出让这只鸟。当时我正在想着如何打开大燕宝藏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