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作者:丢丢      更新:2021-02-17 19:32      字数:4854
  “听说最近受伤的又是难以启齿的地方,天知道她每天都在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我听下人说,她还经常天没亮就一个人出府去……这么个女子夙寐你根本不必将她当成对手。”
  夙寐连点着头,脸上的笑意也更深了。
  “婆婆,听说安蓉昨天就去看了那女子,或许问问她……”兰琴提议道。
  “安蓉那个蠢丫头懂什么,她跑去见那没教养的女人也不过是闲到无聊罢了。”二夫人皱眉,瞪了兰琴一眼。
  “是,是,婆婆都说了嘛,那个没教养的女人根本不可能成为源逍的妻子。”兰棋忙附和道。
  二夫人没有看兰棋,只是爱怜地又拍拍夙寐的背部。
  “夙寐你现在就好好在张府住着,我可向你保证,你这一住可就是一辈子了呢,你爹去世的时候我也没有得到消息……可怜的孩子……”
  夙寐便忍着二夫人强大的掌力,边有些出神地看着跪坐在廊上专心致志的安蓉。
  那么一刹那,她将安蓉同蒜夜香重叠了起来,若是蒜夜香真的进了张府,有一天也会这么悠闲地坐在廊前绣花吗。
  她很快把脑中这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摆脱掉,从小到大,她从未想过要嫁给张源逍以外的人,是的,她也从不认为张源逍会选择除了她之外的人为妻。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夙寐望着安蓉膝盖下一条条浅色的木纹,这种可能性比这些精巧工匠造出的前廊突然塌裂的情况还要小。
  突然安蓉惊叫了一声,她一手紧捂着绣绷,忙站了起来。
  “又出什么事了。”二夫人不耐烦。
  “哦,这木板裂开了呢。”安蓉边说边抚着胸口,“吓到我了,刚刚底下一沉,针差点就扎进我的指头里去……”
  “年久失修了罢,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回头让王工头来瞧瞧,那么大一人了,还一惊一乍,没个夫人的样子……”
  二夫人又开始念叨开,夙寐却觉得自己的脊背都开始发凉了。
  兰琴与兰棋恭恭敬敬地在一旁候着,二夫人说完了安蓉,歇了口气,那双有着细纹的大眼缓缓上移,目光便在突然在兰琴的衣襟上停了下来。
  “源泰打小不喜欢见这纹路,自个儿拆了吧。”她说罢,由夙寐扶了起来,慢悠悠地往院外去了。
  一个个螺旋状的圆圈整齐排着,沿着兰琴的衣襟往下顺着,这些圆圈由金丝一针针缝了,衬着黄色的衣衫,也显出一列精神气来。
  同样的黄色开襟衣衫,兰棋身上的那件并没有这漂亮的纹路。
  “可真是讽刺,为了更漂亮些,还特地……你还是快些拆了吧,相公要发起怒来,可指不定……”兰棋抚了下姐姐的衣襟。
  兰琴已经吓得脸色一片惨白了。她紧了紧自己的披帛,发抖着用白纱盖住她的衣襟部。
  “我要是被相公杀了,你就高兴了。”兰琴嘴角发抖,“我知道你巴不得我死。”
  兰棋翻了翻白眼,转身往穿廊而去。
  上了穿廊,她心有余悸地碰了碰自己什么都没绣的衣襟,轻轻地呼了口气。
  痒
  大早的,安蓉便拎了一盒子的东西来找蒜夜香。
  当时蒜夜香正对着镜子盯着自己的身体,她眯眼瞧瞧自己肩膀下的那个部位,伸手碰了碰,这儿挺柔软,也有了圆润的形状,可怎么看都没有夙寐的来得惹眼。
  夙寐的那身开襟衣衫总显得大气,孔雀石的项链配着粉红的衣衫,都将她雪白的肌肤一展无疑,蒜夜香瞧着自己的小短襦衣,将衣裳往身体贴了一下,这样侧面瞧着,似乎比之前要好上许多了。
  她正在思索这件事有什么意义时,外边就传来了安蓉的声音。
  安蓉急急地将木盒往那小桌前一放,便道:“夜香,帮我个忙,将里头的东西洗了吧?”
  她说罢,瞅了蒜夜香一眼,离开木盒把子的手一下子攒在了胸前。
  “我,我还有事,多谢你了,可一定要亲自洗呀,这东西很重要,可不要让下人们看见,更不要让他们碰了。”安蓉说罢,顺了顺自己的额头,又偷眼看了下蒜夜香,嘴角挤出一丝笑容。
  蒜夜香点点头,她本想跟安蓉讨教下夙寐那个行动的寓意的,不过安蓉说罢了话,又对她笑了笑,便一阵风似地离开了。
  那个硕大的木盒方方正正地躺在矮桌上,盒盖上漆了个怒放的牡丹,艳丽的花瓣似乎会抖动似的。
  蒜夜香开了盒子,便见满满一盒长了毛的东西铺满了盒子。
  那些东西圆圆长长的个头,似乎是个植物模样,她拿了一个举起瞧着,便见那褐色的表皮透出一圈圈盘旋的纹路来,抖一抖,上头的泥土就呼啦啦地往下掉。
  蒜夜香又拿了一个,这些东西大小不一,有如她拳头一般大的,也有小至指尖的,有些大的与小的连接在了一起,她用力一掰,里头就露出了白里透紫的肉来。
  她嗅了嗅,便是一股沁人的香气,蒜夜香又拨弄了一会儿,便将盖子盖上,拎了出门。
  整个张府若是从上空俯瞰便是这个样子的,正正方方的一座大宅,高耸的大门前摆着两块正正方方的上马石,一条铺着石子的甬道将大门与外堂连接起来,甬道的左边是一口井,右边也是一口井,左边的井提水用,右边的井渗水用,再里边就是大屋套小屋,回廊连穿廊。
  如果沿着中轴线劈开,左边的张府和右边的张府可以说是一模一样的。
  那天早晨蒜夜香提着这个木盒,从张府的西北边一直走到了东南边,当她走过大约是中轴线正中的那片大花园时,突然听到了一阵悦耳的歌声。
  五夫人正懒懒地靠在亭子的长椅上,便用一个弧形的木板子拨着怀中的一把琴,边依依呀呀吟唱着什么。
  这琴声着实悦耳,歌声也是异常美妙,虽然蒜夜香听不懂,但她觉得这一片幔帐山水衬这些声音,再加上五夫人的美貌,可真是让人心情舒畅极了。
  “五夫人。”她仰脸唤道。
  五夫人依旧唱着她的曲子,修长的手指也没有停止波动,只淡淡地将眸往她身上一扫,轻点了下头后,便不再理会她了。
  蒜夜香想,五夫人该是不喜欢她了,其实若是早知长安的规矩,她那天也不会随意方便了。
  她懊悔了一小下,并没有停下脚步,过了回廊和甬道,一直到了外堂前方的那个提水井旁。
  当时一个女侍正在打水,见了蒜夜香行了个礼。
  “我,我有点事,你先离开吧。”蒜夜香将木盒放下,她记着安蓉叮嘱的事。
  女侍疑惑地点了头,正要离开,蒜夜香从后方将她叫住了。
  “木盆,木盆留下。”她盯着女侍手中的东西。
  女侍点头,小心地将木盆端到了蒜夜香的脚旁,又行了礼,便退了下去。
  这想必真的是什么宝贝东西了。蒜夜香想着,拎了水桶丢进井中,边看着井里的倒影漾着水波一点点进了水桶,边这么想。
  她将木盒中的东西倒进了木盆,又摇着轱辘把水桶升上,将水倒进盆中。
  木盆的水面瞬间浮起了一层密密的绒毛,往上咕噜噜地冒了几个泡,蒜夜香也不再多看,便伸手捞起其中一个搓洗了起来。
  那些植物上的泥沾了水,很快由褐色变成了黑色,她搓一搓,上头的泥水便晕了开来,露出里头褐色的带了些圆点硬块的疤痕,水很快就变得污浊不堪,蒜夜香一个个漂了,全捞到那个木盒中,再将脏水倒进右边的渗水井去。
  看来这东西也不是那么难洗,可这植物究竟是什么呢,蒜夜香拽了一下残留在那植物上头的根茎毛发,脑中不禁盘算着这紫白色的肉用长安的烹调法制成佳肴时会是怎样的美味,不禁笑了起来。
  她将那些小东西细细地又洗了一遍,盛回了木盒后,把脏水最后一次倒回了井中。
  也许安蓉会准许她多吃上一些,蒜夜香偷笑着想着,将湿漉漉的手往裙摆上蹭了蹭。
  今天太阳也是很精神地照在上空,这么一劳作,蒜夜香的脖间都沁出汗了,她将带还冰冰凉的手贴在脖子上,反复绕了几下,顿时感到凉快了许多。
  蒜夜香将木盆放好,打算将刻了大牡丹的盖子盖上,突然右手上传来一阵刺痒。
  她没在意,挠了几下。
  几乎是瞬间爆发来开的,一片片痒痛似乎是刺进皮肉般顺着她的指尖一直带到了整个手臂,不单是右手,左手很快也开始窸窸窣窣地躁动起来,似乎有千万只蚂蚁同时撩拨着她的毛孔,蒜夜香狠狠地又抓了几下,可那钻心的痒痛却更加变本加厉地往她身体里侵入开来。
  她的锁骨,脖子,耳垂,连带着两个手臂都开始蔓延开那种带有凉意又噬心食骨的痒意,它们毫不示弱地牵扯出她每一根感触到的神经,从四面八方一齐抖动着,蒜夜香又狠命地挠了几下,拎了水桶丢进井里,再抖着手将水拉了上来。
  手臂已经被她抓得发红了,甚至透出一道道浅血痕来,蒜夜香忙将手臂整个□桶中,水是冰凉的,可那冰凉却仿佛是毫不相干地在她手臂旁荡漾着,丝毫没有要缓解那种痒意。
  她一次次地将水泼在手背,死命着上下揉搓,可那种痒却更变本加厉了,就似不断汹涌而上的潮水,在她的抵抗下一波苦楚才压制下去,另一波痒意立刻涌了出来。
  蒜夜香大吸了口气,意图用意念来忘却这种折磨,是的,只要发了痒,你越纵然着,它便会肆虐得更加厉害,这时候便要对自己狠心,要催眠自己感受不到那种痛苦。
  她的心仿佛被一千只手挠拨着,嗓子眼也憋气得厉害,她几乎要哭出来了。
  刺啦一声,她还是伸了手,在手臂上狠狠地抓了一下。
  于是蒜夜香往返不断地打水,浸润,泼水,一定是什么东西沾到了她的身上,虽然她怎样努力都看不到,但那东西还是存在的吧,只要用力洗,总能洗掉的吧。
  蒜夜香边抽泣边挠边在两口间奔波着,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手臂终于似乎好一些了。
  她趴在井边,用手指戳了下发红的皮肤。
  皮肤已经挠得没有一点感觉了。
  蒜夜香吸了口气,刚刚的痒痛让她一回想便还会起战栗。
  刚刚身上的皮肉似乎都像在火上烧烤似的,她两手垂着趴在井边喘着气,不敢将双手碰到任何东西。
  突然,肩膀处传来一丝痒意,在她下意识伸手去挠的时,她的脑袋已经猛地往井里栽了下去。
  有人从后头推了她!
  蒜夜香轻飘飘着身体,一直在这片黑暗的井中坠落时,脑子里只想到这么一句话。
  肉搏战
  如果没有尝试过从高处坠落的滋味,蒜夜香现在可以告诉你,那可一点儿也不好玩,那口井是阴暗又仿佛没有尽头的,你只能感觉到心脏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被一点点拉高,浑身的筋肉都紧绷着,一直等待着这煎熬结束,却又似乎根本没有完结的那一刻。
  再搭配上井壁上百年累积起的垢物和从底下已经腐烂的杂物中生长出的小菌菇,一定会让你有绝对难忘的坠落体验。
  蒜夜香终于落地了,她的身子砸到了底部软软的散发着臭味的泥土中。
  待她清醒一些在井底站起,她开始庆幸自己掉入的是渗水井而不是提水井,更庆幸之前她往井中倒了那么多桶水,这才让那泥土变得足够柔软而接纳了她。
  “有人吗…”她开始叫喊。
  井口白亮亮一片,她又叫唤了一会儿,依旧没人答应。
  进了张府后她似乎一直不顺,被屋檐下的木头砸,屁股挨了铁钉,刚才那阵莫名的奇痒,现在还被人推下了井。
  看来真的是有人想要她的命了,她揉揉摔得疼痛的四肢,想起了安蓉。
  是因为洗了那个东西她才会浑身发痒吗,可是安蓉为何要这么做,她与她之前根本不熟识,刚进张府那会儿更是连面都没见过,安蓉为什么会想杀她呢?
  蒜夜香想了许久,还是想不出个头绪来,脚底的土地开始一点点发硬,蒜夜香抖了抖脚,拍拍井壁。
  盛夏的太阳威力的确很大,这井壁早就被烘得发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