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走歇歇，到了慕容府已过酉时，尽管这样慕容锦还是带着全家人迎了出来。
  “娘。”“祖母”
  “给老太君请安。”
  老太君下了马车，众人纷纷行礼，老太君看着黑压压的一群人，喜上眉梢。
  许氏和清颜先后下了马车，相携前去欲给慕容锦和柳氏行礼，却听老太君说道，“都先回去吧，有事明早再议吧。”
  柳氏斜了眼许氏尚未凸显的肚子，双手早已紧紧地握着，面上却笑道，“娘说的是，许妹妹旅途劳顿，是该好生歇着先，儿媳备了老爷以前住的雅阁小筑给许妹妹，那里清幽雅致最适合养胎了。”
  “嗯，你想的周到，”老太君说道。那雅阁小筑位于鹤堂前面三进门位置，那里种有一片竹兰花，夏天一到，满院飘香，清婷小的时候还哭闹着要住那里去。
  清颜蹲身朝柳氏和慕容锦行礼，只见柳氏双手扶起她，“颜儿越长越标致了。”这句赞美却没有让清颜心花怒放，只因柳氏冰冷的双手让她浑身一颤。
  “谢母亲夸奖。”清颜低头谢道，又说，“孩儿先扶姨娘下去休息，先行告退了。”
  “去吧，”柳氏说道，“还是娘**的好，这孩子真是懂事。”顺势扶住了老太君的手，尽显亲昵。
  许氏和清颜在三进门口和众人分了道，许氏靠在路边的栅栏上干呕了起来，“姨娘！”清颜紧张得忙拍她的背。
  “无碍，坐了一天的马车，有些累罢了。”清颜这才发现许氏脸色不好。
  过了主路就看见雅阁小筑了，左边竹兰花阻隔了外界的纷扰，倒是十分清静。进了院门，右边是一座四角微翘的凉亭，里面的桌椅具是崭新的，主屋便是许氏休息的地方，与撷芳院差不多的格局，花厅过去是堂屋和卧室了，床榻上枚红色的锻被和锦织靠枕让这屋里透着温暖。
  李妈妈早已等候在花厅了，见许氏进来，便吩咐了丫鬟们端了吃食，还冒着热气，“这些都是夫人特地吩咐下来了，夫人还说如果不合姨娘胃口，便可再寻好一点的厨娘过来。”
  “有劳李妈妈了，”清颜出手便是一锭五两的银子，李妈妈赶忙道谢。
  望着一桌子的菜，清颜的肚子开始鸣鼓般作响，可许氏闻了急忙用手捂住了嘴，站在墙角一阵干呕，紫云端了水给她漱了口才好些。
  “先撤了吧，实在是没有胃口。”许氏不好意思地说道。
  “姨娘，你这样不行，这一路已经没有进食，再不吃点进去，弟弟要抗议了，”清颜哄道。“姨娘尝尝这个吧，“李妈妈夹了一块黄灿灿的东西置于许氏的碗里，许氏看了眼清颜，不好意思拒绝李妈妈的好意，夹起来往嘴里一送，一股子酸溜溜的味道满嘴散开，甚是清口。
  清颜见其咽下去了，眉头舒展开来，“还是李妈妈有招，这是什么菜式？”
  “哪里是奴婢的主意，是夫人交待厨娘说姨娘现在刚怀胎三月不到，可能还在害喜中，所以特地做了这道菠萝肉片。”李妈妈仔细说道。
  想不到柳氏这般伤上心，要不是那双冰冷的双手，清颜此时已经感恩戴德了。
  许氏此时就着酸甜的菠萝吃了一小碗米饭，这才放下筷箸，一声饱嗝引得大家都笑了出来，气氛这才活跃了起来。
  原本回来这天已晚，清颜看着许氏躺下歇息了才回的琉璃阁。远见春芽和王妈妈翘首企盼，清颜的眼睛胀胀的，从踏进慕容府这门开始，就这里才有一点家的感觉。
  “姑娘。”春芽看到清颜，一个飞身扑了过来，差点撞到清颜，王妈妈一个栗头敲了下去，“还这么毛毛躁躁，之前和你说的，都忘记啦？”
  清颜望着春芽，长高了，头发也乌黑茂密了，脸色白皙红润，哪里还是以前那个面黄肌瘦的丫头，“你瞧，都把姑娘撞疼了。”王妈妈忍不住又说她了。
  清颜点了下眼角，“妈妈，春芽，我回来了。”
  主仆五人笑成一团，却不知道有人已在暗角里疯狂了。
  ☆、第146章　方氏和秦氏
  方氏居住的梅香院在桂园最西角，也是最偏僻最冷清的一个院子，慕容锦一个月也不过住个一两天，剩下两三天都是寻了借口住书房里。
  炕几上的鎏金香炉袅袅生烟，方氏正听着紫乔的回话，“夫人将以前老爷居住的雅阁小筑收拾出来给许姨娘居住了，还在里面专门开设了小厨房用于许姨娘的专门吃食，老太君将绛红姐姐让过去了。”
  方氏摩挲着自己柔滑的手背，若有所思，“还以为她再也不会回来了，想不到还带着一个宝回来，夫人这般仔细，莫非是想来个双保障？”
  “奴婢偷偷瞧着夫人可高兴了。”
  “你懂什么？”方氏呵斥道，“夫人要是被你看透了，你还能在这当个小丫头？”
  紫乔懦懦地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砰”得一声，紫乔吓了一大跳，小脸吓得发白，眼神透着惊恐。
  方氏打翻了桌上的鎏金香炉，里面的灰洒落一地，“一点小事情都办不好，你还想要在四少爷屋里当差，真是痴人说梦。”
  “姨娘，”紫乔跪了下来，“那次奴婢真的是亲眼见到那尤姑娘吃了那碗木瓜燕窝盏的，而且她还说原来这燕窝居然这么香甜，如果奴婢骗您，怎么还会回来给复命呢，求姨娘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奴婢一定将事情办好。”
  “这可是你说的，”方氏纤长的食指挑起紫乔的下巴，“啧啧啧，这等样貌难怪四少爷看了会喜欢，找我要了你去，如果不是四少爷先知会我，我还真想将你开了脸放于屋中，省得老爷一月也不来我这里几天。”
  “不要，求姨娘了，奴婢一定会办好差事的，”紫玉惊慌地看着方氏略微扭曲的面容，生怕她转了念头将自己送于慕容锦，“只要姨娘让奴婢留在这里等四少爷，让奴婢干什么都成。”
  方氏放开了紫乔，白嫩的下巴多了条血痕，“先下去擦点药吧，要是破了相，我也不好和四少爷交代，明儿你去撷芳院瞧瞧，看看尤姑娘那里都缺点什么，回来禀我就是了。”
  紫乔双眼擒泪屈膝低头退了出去，只留了方氏一人，她打开雕花木柜，抽出一层薄薄的夹层，从里面拿出一只银簪，想不到时隔十余年，这只簪子居然还能用得上，谋划了这么多年，不能功亏一篑。
  方氏简单打扮了一番，端了之前特地准备的酸梅汤，朝雅阁小筑走去，走到半路，见前面不远处有灯笼渐渐靠近，还以为是柳氏的人，本欲避开，见到的却是秦氏，此时，秦氏已然瞧见她了。
  “方姐姐，你也过来看许妹妹啊。”秦氏热情地和方氏打招呼。
  方氏笑道，“秦妹妹也来啦，听说许妹妹回来了，这不，这碗酸梅汤我可是一直热着，许妹妹现在定然喜欢这股子酸味。”
  秦氏瞧了方氏的手，黄木描金托盘上果然一只暖盅，“还是姐姐想得周到，”灯笼的光让秦氏的脸处于昏暗不明之中，“不过姐姐看来也要白来了。”
  “怎么？”方氏瞧了眼雅阁小筑的方向，“莫非这里也像撷芳院一样。”
  “那倒不是，”秦氏摇头笑道，“姐姐倒是幽默，哪能将院子都拘着呢，许妹妹已歇下了，依妹妹看我们还是明日过来为好。”
  方氏抿了抿嘴，“妹妹先回去吧，我好歹将这酸梅汤留下。”
  两位姨娘相互道别。方氏来到雅阁小筑时，屋里的灯都已尽数吹灭了，风吹着竹兰花沙沙作响，方氏只得讪讪离去。
  秦氏回了屋，将软毛织锦披风解开交予丫鬟紫莲，“姨娘怎得这么快就回来了？”
  “许姨娘已经歇下了，人也没见着，只好先回了。”秦氏掇了口热茶，身体暖和些，“这天也怪冷的，原以为只有我一人过去，没想到方姨娘也去了。”
  “奴婢最近听说了一些事情，不知道当不当讲。”紫莲迟疑道。
  “我这里你还吞吞吐吐的，讨打是不是？”秦氏伸手佯装要打紫莲，只见她轻盈避了过去，“好姨娘，你饶了奴婢吧，奴婢说就是了。”紫莲低头在秦氏耳边一阵耳语。
  “你说的是真的？”秦氏神情肃然。
  紫莲点点头，“这个是奴婢亲眼瞧见的。”
  “这怎么可能，撷芳院这么多人怎么就你瞧见了？许是你眼睛看岔了。”秦氏不相信道。
  “所以奴婢刚刚才犹豫不决，如果是真的，那尤姑娘胆子也太大了。”紫莲不安地绞着帕子。
  “这事儿你和我说过就忘了吧，这万一出个什么事情，我也保不住你，现在你要守住自己的嘴巴，和谁也不能说。”秦氏嘱咐道。
  紫莲急忙作闭嘴的样子，秦氏忽地想起什么，又对紫莲说道，“有空去趟三姑娘那里，让她多和四姑娘亲近亲近，老太君这般疼爱四姑娘，且许姨娘也有了身孕，这要是生个儿子，四姑娘也跟着金贵起来，我现在什么都不图，就想以后三姑娘能嫁个平凡的人家，做个正妻，相夫教子，平平安安度过一生。”
  紫莲忙应是，又道，“三姑娘心思剔透，定会明白姨娘苦心的。”
  “夜深了早些歇息吧，明早还得到夫人那里立规矩呢。”秦氏的话透着无奈，在这院子困了一辈子，就想将希望寄托在女儿身上，这也实属正常。
  清颜回来清芳自然知晓，当晚就去了琉璃阁，缠着清颜庄子里的趣闻趣事，沾花和紫玉就将冬天的番茄和西瓜搬了出来，馋的清芳口水直流，硬说让清颜叫庄子送些过来，清颜只好答应年底一定送，这才让她消停了一会儿。
  “倒时候让大姐也一起来，咱们三姐妹好好聚聚。”清芳憧憬道，一年多不见，个性倒是越来越洒脱，模样更是可以用“回眸一笑百媚生，身如巧燕娇生嫣”来形容。
  “大姐远在宁城呢，你说来她就可以过来啦？”清颜调笑道。
  “这个可没准，大姐如今就住在京城猫儿胡同，改明儿下个帖子我们去拜访一下吧。”清芳拣了颗发生丢进嘴里，接着肆无忌惮地嚼了起来。
  自从清婉成亲之后，清颜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以为她会在宁城，想不到回京城了，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等安顿下来，是该去拜访一下。
  “也好，这两天我们求了祖母，去看一下大姐。”清颜赞同道。
  姐妹两个叙话到了深夜，清芳居然歪在炕几上睡着了，清颜只得让人去了绿茵阁回话，否则田妈妈还以为三姑娘失踪了呢。
  ☆、第147　章　无妄之事（一）
  次日，清芳和清颜姐妹两个结伴去沁园，许久不曾来了，瞬间觉得没了以前那份人气儿了，虽然门口依然两个守门婆子，屋内侍奉的小丫头还有柳妈妈和青萝。
  花厅里的椅子上都靠着金色菊叶软枕，桌上一只缠枝牡丹翠叶香炉，冒着的清烟倒也不熏人，一股淡淡的香气弥漫这个花厅，这香味却是比以前好闻多了，雅而不腻。
  青萝禀了柳氏说两位姑娘过来请安了，柳氏倒也没让她们久等，装扮好了就从内室出来了。柳氏身穿金丝白纹昙花雨丝锦裙，外搭大红缎织掐花对襟外裳，同色臂纱轻盈地架在双臂上；腰上吊挂了一只双耳同心白玉莲花佩，一静一动之间只见娉婷婀娜。
  “母亲。”两姐妹同时屈膝，双手置于右腰处。
  “你们连个倒是来的早，不像你们二姐现在连个人影都未见着，”柳氏笑着让两人起身，原本紧致平滑的眼角多了些细纹，厚重脂粉未能遮掩。
  “娘，你又在说我呢。”一声清脆婉转的声音飘了进来，多了些娇嗔。
  “这背后真说不得人坏话，”柳氏看向幔帘处，随即清婷快步走了进来。
  “二姐。”清颜两人唤道。
  “嗯。”清婷的回应略带傲慢，两人却已习惯。比起上次去庄子，瞧着清婷开朗了许多，随着年岁的增长，眼角的那一抹妩媚渐浓。不过看清颜的神情仍然不削，若要深探，笑眼中还能瞧出一丝恨意。
  “夫人，老太君让人来传话，让您早些过去，大夫人二夫人都已经到了。”柳妈妈进来说道。
  “这两人来得倒快，娘一回来就这般殷勤。”柳氏的声音虽然不高，但清颜和清芳都听得一清二楚，两人相视不语，跟随在柳氏和清婷身后去了鹤园。
  西堂屋内一片笑声，见清颜等人，那笑声更大了，“你们自己去问四丫头吧，那些个东西我可不会。”老太君显然很兴奋。
  清颜见大家都瞧着她，愣了一下，转而听到王氏问道，“四侄女，听说你能在冬天种出西瓜来，这可是稀罕事情，怎么的也得和伯母说说。”
  清颜蹲了个身，回道，“侄女小打小闹让伯母见笑了。”
  “这孩子怎得谦虚起来了，”王氏笑得更加大声了。
  “娘，怎么老爷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