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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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格 更新:2023-04-19 22:59 字数:4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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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们到楼顶开生日Party,两个小女子纵情高歌,把我这个二调子听得如痴如醉。微闭上眼,在摇曳的烛火与星光下,我想起了许多去年此时的重庆往事。一年前重庆黏稠的夜色里挂了一轮皎洁的圆盘,而一年后的金陵古都,月亮被生活的千姿百态揉碎了,洒落成满天繁星。到了后来,三个人也不顾那么多章节,围成圈儿跳起了杨帆所谓的民族踢踏舞。我一手挽着温香柔软的杨帆,一手捏着如葱似藕夏雨的手,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暖意呢?我牵着杨帆的手焐出了汗,而拉着夏雨的手又酿出了酒。在芳醇的舞姿中,我跳得最畸形,两个女子都停下来一个“哈哈”,一个“咯咯”地笑话我。一时间时光倒流,我仿佛回到遥远的古代,正带上我的娇妻美妾深居山林,唯美浪漫、男耕女织、笙歌艳舞……我们三人都喝了一些酒,醉醺醺轻飘飘的,仿佛随风而起的树叶,又如放飞在夜风中的纸鸢。我分不清左手是真爱抑或右手是唯美,我开始不辨东西,我低下头朝着右边的人亲了亲,反着旋过来的时候,我又在左边女子的额上轻轻一吻……
就在我们玩得得意忘形的时候,杨帆表弟偷偷发来短信,说今晚轮到他照顾杨母,又没有警察,已经将手机带了进去。杨帆喜出望外,回到屋中打电话。
杨母的声音挺慈祥,但还没说上三句话,她就剧烈咳嗽起来。杨帆本想笑嘻嘻地安慰妈妈,但她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堆上脸颊,泪水就忍不住奔涌而出。就这样失声地哭泣了十多分钟,母女俩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杨帆这才想起给她母亲介绍我这个“乖女婿”。结果在她言过其实的吹嘘下,我摇身一变成了“Supper男”,等我与杨母谦虚地说上几句时,杨帆还在后面不厌其烦地数落我的好处。那边的杨母听了我们的二重唱,心里美滋滋的,喘着气欣慰地说:“那就好,那就好……”
然后又介绍了夏雨,夏雨笑嘻嘻地祝福并安慰了杨母几句,又轮到杨帆表弟与杨帆对话,说的都是些学习啊生活之类的小事。我们本以为这就算完了,没想到杨帆突然推推我,说道:“去,去,快去陪夏雨过生日吧,我要和妈妈聊通宵,不准偷听哦!”
我默默地回到客厅,百无聊赖地打开电视,又漫不经心地更换着频道。夏雨正对着那束玫瑰发愣,突然歪过脑袋对我说:“还没到十二点呢,小峰你还得陪我过生日!”
世事造化弄人,一年前我与夏雨在重庆的楼顶上甜蜜对望,憧憬着结婚后是买“四室一厅”呢还是买“三室二厅”,争辩着是先游云南丽江呢还是先玩西藏拉萨,预测着儿女是“七龙珠”呢还是“十二朵金花”。而一年后的我们道貌岸然地站在南京的夜空下,夏雨风采不改体香依旧,而我已经没有资格再拥抱她——因为她不久将成为别人的新娘。我的双手不知所措地放在口袋里,凭栏远眺,透过繁华霓虹的闪烁,我似乎看到千百年前的我们,在古城的街道中策马狂奔……
夏雨突然转过头,含情脉脉地问我:“小峰,还记得我们一年前的许诺吗?”怎么记不得?那时候的我们思想特保守,一致笃信只有到了新婚之夜才能“越雷池、吃禁果”,于是平时的激情出格都只能止于皮毛。但在去年她生日的那晚上,床上的抚摸令我们欲火焚身,双手从她的乳房上退回来时,我恨恨地对夏雨说:“假如你二十三岁时还是处女,就休怪我李小峰不客气啦——我要把你变成妇女!”当时只是恋爱中的说笑,那时候我还没想过我们会分手,更没有想过一年内会经历这么多胆战心惊的世事。
夏雨转过身,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逼视着我,问:“小峰你说话算话吗?我还是处女,我爱你!”
全身震颤。这句话把我所有的冷漠与隐秘抨击得支离破碎,我转过头,努力让自己对夏雨说:“往事不要再提!”但她却倔强地倚了过来,对我说道:“小峰,你知道吗?为了一年前的许诺,到现在我没有让他碰过我。我说过二十二岁的我是属于你的!”
泪流满面。心中仿佛织满了无数张缠绵悱恻的网,这些柔若无骨的情网,网得我欲火焚身。在感动或者欲望的驱使下,我终于伸手将夏雨揽在怀里。起初我还扭扭捏捏,但等夏雨吻上了我的额际,我已明白千里之洪已呈倾塌之势。我的手熟练地破门而入,穿过天使的羽毛,顺利地抓住那只梦寐以求的“口留香包子”——它那么的滚烫,以至于我不断后悔曾对它主人柔情的暴殄天物……褪下夏雨棉裤的时候我突然有些犹豫,这犹豫仿若一记闷棍将我敲打得神情恍惚。我的双手迟迟地停顿在她内裤上面,想是不是该为她穿上裤子——我想到了那个副总经理,也想到了一个男人对性爱应该承担的责任。夏雨茫然地看着我,我说:“可是他……”话没有说完,夏雨已经自己呈现了隐秘,双腮绯红地对我说:“我给他说过,我不是处女……他与我说好,结婚前不动我!”
之后我丧失了理智,我激情澎湃,我轻车熟路,但就在我把夏雨赤裸裸地压在栏杆上的那一刹那,我适时地戛然而止。原因十分简单,我抬头看到了她脸庞的泪水,我本该知道,这是激动或者享受的一种表达。然而,透过这些晶莹的液体,我看到了我的杨帆,看到她在失去第一次之后,所呈现出来的自卑与挣扎。此外,我还看到与夏雨另一个似曾相识的夜晚。那时她刚成为我女友不久,在赵一平色情思想的诱导下,我曾试图“性”致勃勃地偷尝禁果。但就在我兀自陶醉、眼看破门而入之际,我也看到了夏雨的泪水。当时我问她:“你怎么哭了?”夏雨说:“小峰,在结婚之前,我不想,我真的不想……”然后,我们用了不伤害身体的方式,解决了彼此欲望的需要。再然后,我温柔地抱着夏雨,回忆了许多关于往事的情话,然后又说了无数对于明天的祝福。
愧疚不安地来到卧室,杨帆正光着脚丫跳舞给杨母“听”。我刚坐下来,她就朝我“嘘”声不断,然后一边努着小嘴把我轰出去,一边对电话那边的杨母说:“妈,您累了就别说话,我现在再唱首歌给您听: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仿佛通过电波,杨母真的来到了小屋,正躺在床上与她的女儿享受着骨肉间的重聚。
回到客厅,夏雨正在浴室洗澡。透过模糊的毛玻璃,看着她依稀颤抖的胴体,我知道,我们之间永远不会有将来。但她却愿意把最纯净的身体献给我,这事情想来多么荒诞不经,但事实上它差一点就发生了。
第十四章 成都 一辆夏利从东到西
我是第二天早晨八点被杨帆的哭声吵醒的。夏雨已经上班去了,我正在梦境中跋涉,杨帆的哭泣搅乱了南京清晨的安详。我闻声进去,看到她苍白的脸、簌簌而下的泪水以及疲惫至极的黑眼圈。
经过我耐心的询问,杨帆断断续续讲起了事情的原委:
“我误会了我爸爸。爸爸妈妈一直都很恩爱,为了让我们母女俩过上好日子,爸爸在我出生那年南下到广州打工。因为踏实肯干,他不久就在一家工厂里崭露头角,深受那个老板的重视。不过厂里有个人十分嚣张,常常伙同另外几个工友来挑衅闹事,那时候的爸爸血气方刚,结果在一次争斗中,失手把那人打死了。
“幸好老板很仁慈,他给了在场的那几个人一些钱,然后造伪证说那人是死于工伤,赔了五万块钱就把事情平息了。爸爸对那老板感激涕零,发誓要以死相报,没料到老板却执意要让爸爸做他女婿。
“假如当时被抓至少要坐三四十年的牢甚至死刑,爸爸思前想后,怕他死后我和妈妈吃苦,就忍气吞声地在广州那边结了婚,还和那女人生了一个儿子。爸爸不愿耽误妈妈的幸福,就回家逼她离婚,但妈妈爱着爸爸,打死她也不愿意离,所以才有了那次让我记忆深刻的家庭暴力。后来妈妈还是同意了,爸爸就每个月背着那女人往家里寄生活费,直到我那次生病之后不久,爸爸的那个岳父把工厂转让了。没想到接手人从公司的档案室里查知了斗殴真相,又恰巧当年目睹殴打的证人妒忌爸爸,并主动出庭作证,这样爸爸就被捕了。
“后来他被判了有期徒刑二十四年,却一直瞒着我们母女俩,仍然每个月拜托一个朋友往家里寄钱……直到这次那边再次寄来妈妈的手术费,那个朋友才忍不住说了真相,说这十二万加上原来的那五万,都是爸爸向那个女人借的,而被我嗤之以鼻的每个月几百块钱,是那女人给他而他又节约下来的生活费。小峰,我真的好后悔,没想到我幻想着他天天在高级餐厅里与她们母子俩享福的时候,爸爸却为了我们母女俩,在劳改厂干最辛苦的活计,吃最粗糙的饭菜……”
杨帆已经泣不成声。“有的故事哪怕耳闻目睹,也可能出错。有的欺骗与残忍,却是最感人的情谊。”我将可怜的姑娘揽入怀中,这个时候也许只有让她不断地哭泣,才能够释放她内心的愧疚与悲伤。到后来她的泪水濡湿了我的胸口,我的心也因此冰凉冰凉:无辜的杨帆从来不知道,自己憎恨了二十年的坏爸爸,实际上是一个和她有过同样失足经历,而且为了她们母女俩隐忍吃苦的好爸爸。而那个可怜的爸爸,他一失足间酿成了一个多么深重的苦难……
这天下午,杨帆找出久不下笔的《女生日记》,努力在上面记叙些什么。我也突然对网络营销失去了兴趣,就下载了一个《仙剑》的单机版游戏来玩,扮演着逍遥的李逍遥过关斩将一下午。夏雨惊慌失措地回到住房,对我大声喊道:“通缉令……通缉令……楼下……楼下……你也上了……”
事隔两三天,再次在搜索栏输入“李小峰、杨帆”,屏幕一闪竟然出来了上千条,赫然在目的都是红头《通缉令》。上面大致的意思是:“梅城刘义被杀案”犯罪嫌疑人陈四已于近日落网,该犯交待了所有的犯罪事实,公安机关顺藤摸瓜,彻底证明了“窝藏犯”李小峰“助纣为虐”,时时与“杀人犯”杨帆在一起。又悉,根据近期李小峰QQ号登陆IP查询,判断为南京浦口区电信ADSL用户,警察正在进一步调查之中,希望本地居民对可疑人物给予举报,成功者奖励十八万元人民币……
我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身子仿佛被抽空了一般,双手双脚都失去了知觉。曾经的我一再安慰杨帆不要在乎外界的流言飞语,但当我也被通缉在案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是多么的孤独、无助、绝望。坐牢并不可怕,但我那些小学、初中、高中、大学的友人们,他们会如何嘲笑并鄙视我?那位把我当做亲孙子的赵大爷,他会怎样诅咒并拷问我?而我那贫穷而善良的父母,他们将如何在舆论四起的村子里做人?还有那个丧子不久的刘伯伯——他通过简单的猜测就知道刘义的死与我有关,他会不会扛着锄头找我的父亲拼命?更可怕的是,以陈菁为主的“救平”会,她们会不会把我骂得狗血喷头,令我的离经叛道的作为“享誉”全国高校论坛?
我,李小峰,二十三岁,以窝藏犯的身份被人民警察通缉在案。虽然我早就知道这是一种必然,但当这种通缉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时候,我却突然感到自己是多么的无助与恐慌。这时候,轮到我怔住,轮到我不知所措,轮到我迷惑不解了。
中午我还安慰杨帆说等风声过了,我们还要想方设法去长沙探望杨母,但现在的我呢?我一点力气也没有,我突然间感到,除了杨帆,我什么也没有了。而杨帆,她却不光是属于我的,她还有她那寄人篱下的儿子,她还有那劳动改造的父亲,她还有那生命垂危的母亲。而我,我甚至不知道,我那位慈祥而严厉的母亲,她会不会打断我的双腿,将我这个叛逆的儿子逐出家门!
我现在终于明白了:许多东西我们没有遭遇时总觉得无所谓,而一旦面对,常常会被惊吓得落荒而逃,至少——不知所措。
在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之前,我与杨帆被彻底锁在了夏雨的一室一厅里。这时候我终于体会到杨帆在重庆时的孤独,我现在也很希望晾晾头发,晒晒太阳,哪怕见到一只自由自在的蚂蚁也好。整个白天,我除了漫不经心的上上网,便是围着鱼缸打打转,眼睁睁地看那两条金鱼朝光明的地方游啊游,却永远游不出这狭小的世界。晚上夏雨依然带回一大束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