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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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受约束 更新:2023-04-19 22:59 字数:4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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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变成这样?这不像是他会做、该做的事情。
七
新书记走马上任。书记姓张,就是当年的张市长,因与宋宜健无法合作调到他市任职,现在回来了。
朱一凡说:“太好了,终于把张书记盼到。我可以安心睡觉了。”
他作欣喜状,却神情黯然,绝无言辞那般兴奋。
他即请假离开,偕夫人去了杭州,接续数月前因宋宜健车祸被中断的天堂之旅。考虑到一段时间里他于重重困难中千方百计创造政绩,身心俱疲,此刻心境不佳,确应好好休息几天。杭州山清水秀,是他心目中的天堂,可能还神龙见首不见尾,暗藏着一个甚至数个红颜知己。这种时候,应当允许他去接受一下天堂的抚慰。
一星期后,一个惊人的消息自杭州传来:朱一凡在该地一家著名医院接受换肝手术,术后昏迷,病危于该院重症病人监护室里。
没有谁不呆若木鸡,难以置信。
人们把那段时日的现象种种,蛛丝马迹联系一起,这才觉得万般感慨。
原来他早已病人膏肓。脸色黄中发黑,竭力解毒补气,时常气喘吁吁,中气不足,疲惫交加,这都怎么搞的?系出于肝部重疾。他所谓的“水箱”不好,自称前列腺发炎,都是在转移目标,着意掩饰。显然他不愿张扬自身的问题,可能有所顾忌,同时心存侥幸。如果其病情为人所知,别说再谋重任,恐怕市长都不好当了。他看来还不想放弃。他的情况无疑宋宜健知道一点,如此事项他可以什么人都不说,却不能不跟书记有所交代。宋宜健生前跟他最后一次交谈是在本市国庆晚会上,当时宋宜健说市长的身体也不错,别总操心水箱,显然是在为他打气。时朱一凡即将踏上杭州之旅。杭州那儿有很多同学朋友能为他悄悄提供帮助,杭州那家著名医院换肝手术远近驰名,成功率很高,有患者术后近十年依然健在,朱一凡显然把希望寄托在那里。
但是他没能及时躺上那张手术台。宋宜健意外身亡,朱一凡不顾妻子死啊活啊之哭诉,只能调头往回,打道回府。他为什么不向上级正式报告自己身患绝症以谋求脱身,不再为政务劳心费神,赶紧求治保命?显然他心有不甘。他不甘心什么呢?人们都以为他是想抓住天赐之机,创造政绩以接掌大权,当第一把手。现在看来错了,他的心思只在那条河上。这个心思当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可能从他签字把某一家重污企业拉住那时就有了。宋宜健早让他“心理负担不要那么重”,他却总为那个姓朱的怪胎无法释怀,时时处处为水而敏感,如他自己所称,叫“阴影森森”。也许他所患绝症与所喝的自来水受到污染不够纯净无关,却与其心里的重负和阴影相连莫大。
他跟命运打了个赌,抓住机遇把他认为应当做的大事做完,赌注是自己的生命。他终于如愿以偿炸毁了那十数条排污管,但是时不他待。所有手术都有其最佳时间,一旦延误,开一刀可能就是一种对患者最后的血淋淋的慰问。朱一凡曾经描述过他百般想念的所谓“天堂女友”:圆眼窝,塌鼻子,宽嘴巴,两排大牙,白净、骨感,长有黑翅膀,等等。原来他心里有数得很,这根本不是他早年认识的哪个美丽可人的杭州姑娘,这是骷髅,死神。
朱一凡于术后第三天病逝于杭州。
原刊责编 张启智
【作者简介】杨少衡,男,祖籍河南省林州,1953年生于福建省漳州,西北大学中文系毕业。1969年上山下当知青,1977年起,分别在乡镇、县和设区市机关部门工作。1979年开始发表小说,已出版有长篇小说《相约金色年华》、《金瓦砾》,儿童文学长篇小说《危险的旅途》,中短篇小说集《彗星岱尔曼》、《西风独步》、《红布狮子》、《秘书长》、《林老板的枪》等一百余万字。现在福建省文联工作。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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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去匆匆
阿 成
从我客居的海岛出发,是清晨5点30分。飞机从海岛上的凤凰机场起飞时间是6点50,从我的住处到机场需要30分钟的时间——这是我估计的。头一天晚上我便订好了出租车。就是说,我把一切都事先安排好了。
我就是这样一个人,而且我还有早晨喝豆浆的习惯。尽管我有早晨喝豆浆的习惯,但女人并没有提前起来给我准备吃的。在黑暗中,躺在床上的女人总是说,“折腾啥呀?来得及,到时候我叫你。”
女人的话可信么?
因此,我早就醒了。其实,我也并不信任我自己,更不相信出租车司机的承诺。我有这方面的经验教训,绝对不是什么黑色幽默——有人说我喜欢幽默,这才是冤我呢。其实,我心里的那张脸早已是泪流满面了。
还有,即便是早晨起飞的飞机,只要航程在一小时之内,肯定是不提供早餐的,特别是南航,通常是给你一袋青色的小豆豆和一杯甜叽叽的可乐,就完了,其他的什么也没有了。而我却是一个一天三顿饭一顿也不能少的人,这是我对生活的基本态度,“民以食为天”嘛。
所以,我在离“家”之前,喝不上豆浆不要紧,但一定得吃点东西。
头一天晚上订的那辆出租车,讲好了是早晨五点半到,它就在我客居的那个小区的大门口等我。所以,我告诉女人早晨五点起来给我做一点儿面条,这事儿十几分钟就可以搞定。
四点半之前我就醒了,中间不断地打开那个商场赠送的小手电筒看时间。到了五点钟,我终于挺不住,起来了,像入室行窃的盗贼一样,轻手轻脚地先去烧水。
简单的行李头一天我已经准备好了——这也是我多年养成的习惯,即,是我不相信自己而养成的一个习惯。过去的那些年,我经常丢三落四的,不坐上腾空而起的飞机,或者轰轰起动的火车,就想不起来忘记带了什么东西。有了这样令人羞愧的教训以后,凡事我都一定事先作好准备。
海岛的气温是零上30度——此地四季常夏嘛。而我要去的北京,温度却在零下十几度。一反一正,四十多度的温差,这样我才自嘲地将羽绒服也塞进了旅行袋里。
面条好了,面条就咸菜,我简单地吃了一点,这毕竟是一顿饭哪。这时候,女人起来了,我没有理她,拎起行李袋出门了。
出门的时候外面还黑着。对面的大院里有几个人正在打扫昨天那个露天酒席的残局,前两天这里死了人,丧户家大摆了三天酒席。这个地方的风习就是这样,热热闹闹,呜呼哀哉,大吃大喝,吊者大悦。多么迷人的民风啊。
我在与出租车司机约定好的地点等着,感觉像一个有内急的哨兵在等待换岗。
还差一分钟就到我们约定的时间了,但那辆出租车还没有来。于是,我当机立断,马上离开了这里向大门外走去。这时候,女人也跟着出来了,我仍然没有理她,我认为她没有履行一个妻子的职责。普天下的女人只希望丈夫履行丈夫的职责,而不是她们要履行对丈夫的什么职责。
她在后面喊着,别忘了买点副食回来……
她这一句把我都气笑了。
在空无一人的大马路上,我看到一辆出租车正停在交叉路口那儿。司机正在里面打瞌睡。
我走过去敲敲车窗玻璃问他,到凤凰机场多少钱?
他说:40元。
我戏剧般地尖叫起来,说,我昨天跟那个出租车定的是30元,我这是着急,不着急我就等那个车了,师傅。
其实,他就是说50元我也得走,不然就来不及了。
他说,30就30,上车吧。
在出租车上,他问我,你跟那个出租车司机定的是几点?
我说,我定的几点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没来。
他说,不能啊,一般说好了的事,都能来,如果不来也会事先给你打个电话的。
我说,那是雷锋、麦贤德、焦裕禄、孔繁森,还有您。
司机说,那倒不至于,至少应当讲信誉。
…………
到凤凰机场的时间并不早,办完手续,过了安检,就直接从登机口上飞机了。一环扣一环,没有丝毫的空余时间,我是不是忘了我是谁了。
飞机起飞不久,果然不出我所料,机上的空姐煞有介事地给每个旅客发了一袋青色的小豆豆,再就没有什么了。我撕开小塑料袋,嘎嘣嘎嘣,没几口就把它吃光了,剩一个挺漂亮的小空袋。
我买的机票是在广州白云机场转机,然后,再从那里飞往北京。这样,在广州白云机场就要逗留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由于事先吃过面条,所以,心里并不慌张。踏踏实实地坐在冰凉的塑料椅子上,冲着天花板翻白眼,心想,耐心地等着吧。人生不就是这种样子吗?
转机非常顺利。
从广州到北京,大约需要三个小时的飞行时间。在这三个小时的时间里什么事情也没有。不过,脑子里有一半的内容却是有关飞机可能失事的预想,飞机怎么栽下去,落到大海里,还是落到森林里,或者雪山上,但是,转念一想,一旦飞机失事,人啥也不知道了,无所谓,挺着吧,前途未卜,人生未卜嘛。
飞机终于降落在首都机场。刚一出机舱门,冷风立刻扑面而来,便迅速地掏出羽绒服穿上。北京和海岛没法比,温差虽然不巨大,但明显地感觉到北京还是挺冷的,像被人从热气腾腾桑拿室里推出来,光着身子站在飘雪的大街上一样,一下子就冷到五脏六腑里去了。我一边穿衣服一边心里还叨咕,妈了个巴子的,这还叫抗冻的东北人么……
在海岛上,我已经事先通过电话和小高联系过了,他到机场来接我。记得,当时我让他接我的时候,感觉他似乎有一点儿吞吞吐吐的。我心想,我还能坐大巴到你那里去吗?是你请我,不是我不请自来。他立刻在电话那头痛快地说,没问题,我到机场去接你。
第一次和他通电话的时候,这个小高就说他认识我,我也认识他,并举了十几年前我们曾经在一起合作的一个小例子。可是,我搜肠刮肚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这回事。是啊,我这一生究竟跟多少人合作过?又有多少人跟我合作过呀?我这一生是怎样的一生呢?难道就是跟别人合作的一生吗?这太令人沮丧了,我自己还有独立的人格吗?
在这件即将联手合作的事情中间,事先还插进一个叫肖鹏的人,他是作为这件事的牵线人,中间人及双方的朋友,已经早我两天到北京了。
肖鹏和小高是多年的好朋友,他们在一起跌、打、滚、爬,打拼过,喝醉过,联手奋斗过,相互策应过,一块儿失败过、成功过,幸福地分过钱,并将这种同志加兄弟般的友谊一直保持到今天。这一晃,差不多十几年的时间了。
这个肖鹏,没事的时候常给我甩一个电话过来,闲聊几句,向我索要新出的书什么的,是挺讲情义的一个人,而且对脆弱的文人有一种很到位的理解。他也爱好文学,心血来潮的时候也写点儿什么,杂文、诗,或批判,或抒情,完了就完了,也不苛求发表。我认为,他是一个比较讲究实际的人。这些年来,他成熟了。当然,一个人的成熟也是一件可悲的事。可这就是人生啊,有什么办法呢?一句话,肖鹏始终同我保持着联系,这件即将合作的事就是他给我打的电话,说,小高让他推荐一个人,他就推荐了我。这次,他和小高约好一块儿到首都机场来接我。
我这次到北京的任务,是着手策划一部100集的电视剧,分三部走,每一部30集,是军事题材的,具体是什么内容我还不知道,感觉对方没有同我正式合作并签订合同之前,也不想让我知道。这我理解,就是保密呗。小高说,由我来接任这部电视剧的总策划,并组织几个编剧来编这个剧。我首先推荐了黄葵。小高听了之后,似乎还有点不大认可的意思,他说他没听说过这个人,能行吗?我还是坚持了自己的推荐。我想我也应当有点个性,我什么都不坚持叫什么总策划。小高面对我斩钉截铁的态度,也只好表示先同意。不过,内在的潜台词是,到时候看看再说吧。
黄葵是我多年的好朋友,而且是知心朋友,打小就在一起混,说深了、浅了都没问题,打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