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节
作者:辩论      更新:2023-04-15 17:41      字数:4705
  胡菲菲显然是见过世面的女人,对我的尖刻毫不介意。只是淡淡地说“你们哥们的友谊当然比我们这种生意上的关系来的坚实,关心原本也是应该的。”话是对我说的,眼神却哀怨地投向周坚。我知道完了,这孙子真同老骆预测的一样,中了美人计,更要命的是,估计丫还没得手,正处在被钓胃口的阶段。周坚显然看出了我们俩的不和谐。赶紧打圆场“关于分店的事情,咱们呆会再讨论。先来关心一下菲菲提出的公益活动。”瞧,孙子连称呼都改了!我有些不值,再仔细看了几眼这个所谓的美院高才生,不管从年龄,身材,还有性格上,都明显不如乔表妹。周坚太没眼光了。
  周坚递给我一张名片,上面用绿色字体印着些东西,还有很多空白,是要求填写姓名,地址,电话号码什么的。顶上一行小字“我自愿无偿捐献自己的眼角膜。”胡菲菲轻启珠唇,耐心解说,大意是,只要我把这玩意填好,装在身上,哪天被车撞了,或被杀了,总之是意外死亡了的话,有些医院就可以根据这个纸片,第一时间把我的眼角膜取走,那样的话,就会让很多因为缺少角膜的人重见光明。丫说的很激动,眼角竟然有些湿润,好象缺角膜的正是她自己。让我怀疑丫是哪个电影进修班培养的二流演员,而不是美院出来的垃圾。诗人周坚显然又被感动了一回,喉结滚动,从体恤衫里掏出个挂在脖子上的小塑料牌,里头就镶着张丫填好的小名片。“高阳,你也给挂上,回头给老骆弄一张,咱们活着看见真正光明的机会不多了,捐给那些孩子,兴许他们还有希望。你没看见菲菲上回带的那些失明孩子的照片,我真为他们着急。”
  我捏着这张纸片,沉默不语。胡菲菲看了我一眼,继续鼓动“高先生,其实你作为一个主动捐献者,也不是没有回报的,比如你或者你的家人眼睛出了意外,可以优先得到角膜的。”他姑父的,这丫头既会用情煽,又会用利诱,怪不得周坚这傻逼着了道呢!我差点说,那周坚花这么多的钱接你的店,你会陪他上几回床?但还是忍住了。“胡小姐,我不是个高尚的人,但要是我肯捐的话,绝对没准备有回报。不为别的,就因为不信任那群傻逼。他们连活着的孩子读书的捐款都能眯了,指望他们对一个死人负责,有点可笑。但我还是不想捐,有两个原因。第一个跟上头说的一样,不信任傻逼们,他们连能看见的人的钱都敢眯,把瞎子们需要的角膜干了别的,也不是没有可能。”周坚点了点头“菲菲,这点你们应该给个保证,否则还真有可能出现类似什么工程的事情。”胡菲菲显然不愿意谈论这个,盯着我问“那第二个呢?”我又在丫鄙夷的眼光下灌了口脏西西,叫不上名字的假矿泉水“第二个出于个人原因。我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们对身体只有使用权,没有所有权。而如果我就这个问题征询父母意见,会引起他们不安。所以我不会有任何想法。”
  胡菲菲象看外星人似的看着我,半天没说话。周坚站了起来,“得,人各有志。我本来答应菲菲帮她发展十几个志愿者,没成想,第一个就折了,单元老骆别跟你丫一样,走,咱们吃饭去。”既然无话可说,看来只有喝酒才有可能打破尴尬,我们进了斜对面一家小饭馆。
  仔细想想,自从彻底确定单身身份之后,大部分夜晚,我都与酒为伴,不喝酒的夜晚,屈指可数。酒精的缠绵和善解人意,总能给我带来很多快乐。可今天晚上的这顿酒,显然没有达到预期效果。影响来字胡菲菲,这个有可能成为周坚新任女友的聪明女人。
  应该说,对于周坚和她之间的这桩生意,我还是能够理解的。虽说价钱高了点,但也算各取所需了,周坚总会从别的方面得到补偿。我反感地是丫老做出一副有品位的样子。女孩子虚荣点,原本无可厚非,可老是拿什么公益事业,环保意识来装腔作势就会让人很不舒服。恐怖的是,周坚恰好就吃这一套。在小饭馆一落座,有吃完饭的客人往外走,手里拎着打包的餐盒。胡菲菲开始义愤起来“这些人真没环保意识,竟然还用泡发的餐盒!”周坚在旁边摇头晃脑地附和。我心里说,一个纸餐盒能买好几个泡发的,人老板吃饱了撑的,花那份冤枉钱?环抱是谁的事情?是民众的,也是政府的。政府要环保,立马一刀切,都得用贵的,损失谁来承担?起码该补贴点吧,否则,我们缴那么多税养活他们丫干吗吃?
  看我不以为然的神情,胡菲菲可能又想起了对她角膜事业的冷漠,新仇旧恨涌上心头。“高先生,你别不在乎。你知道这些餐盒会对环境早成多大污染吗?”我给自己杯子里倒满啤酒,美美地来了一口。“我是个俗人,我宁愿丰衣足食的生活在有污染的地方,也不愿饥寒交迫地去山清水秀。”胡菲菲仍不罢休“环保和经济发展根本就不矛盾!”我把杯子里的酒全干掉了,小声跟她说“领袖说了,生存权最重要。做生意,首先要考虑成本,什么时候纸餐盒和塑料的价钱一样了,不用您演讲,他们也会换的。”为了防止丫再给我上课,我把一个女服务员叫过来,让她洗几根黄瓜,顺便夸了夸小姑娘的长相,让自己的嘴一直不闲着。对付这种甲亢女人,我高阳有的是办法。
  既然我高挂了免战牌,剩下的程序就是这对狗男女互相吹捧,肉麻地讨论诗歌和绘画艺术了。我呢,自得其乐,专心对付啤酒和嫩黄瓜。最后的细节再次暴露了周坚重色轻友的本质。这孙子竟然把我一人留在饭馆边喝边等结帐,他去送胡菲菲回家。我知道丫的本意是我在中途退席,他们再酝酿会,为上床做点准备工作。这种事情当然是当局者迷,假清高的胡小姐不可能那么快就跟周诗人上床。结果不出所料,我独自对付了两瓶之后,电话响了“你丫走没有?”周坚的声音带着居丧。我说当然没,我还要抚慰一下你丫受挫的心灵呢。
  周坚不好意思地搓着手进了饭馆。“坚决不去我那,都不让我上她的楼。他姑父的。”我又给他要了一瓶“这个过程叫钓鲇鱼,不能着急,要慢慢来。”“你说,兄弟,撇开生意不谈,你觉得这姑娘怎么样?”丫两眼放光,急迫地看着我。“我不太看好,不过古人不是说了吗,劝赌不劝嫖,你们这是萝卜蘸尿,各有所好。”周坚把身子依回去,神情有些失望。“我就不明白,乔表妹哪点不比这位好,你丫整个一陈士美!”说到这,我自己都乐了,这是哪跟哪啊。周坚辩解说他跟乔表妹没有共同语言,可和胡菲菲却很谈的来。“那你丫当初睡人乔表妹的时候怎么不想共同语言,也就是我他妈懒,要把这节跟乔敏说了,看她怎么对付你!”
  哥俩又喝了几瓶,都觉得意兴阑珊,决定干脆一块去周坚那睡觉得了。丫在出租车上还一个劲嘟囔,明天就给胡菲菲送花是不是有些早。我知道他已经完蛋了。很难想象诗人这种玩意的思想,昨天晚上还和我在洗浴中心花天酒地,今天却又信誓旦旦要追求一个所谓良家妇女。我安慰他,不用送花,胡小姐迟早都会把自己送上他的床的。
  大学校园里很安静,学生宿舍也都已熄了灯。不知道现在的孩子们卧谈会的内容。是不是也和我们当初一样,兴奋地讨论女人?还会不会有个把傻逼,如同我和周坚一样,打着电筒在被窝里朗诵诗歌?在领袖雕像前的花坛里撒了泡尿,感觉轻松了许多。那些油绿的睡着了的小草,被热尿给浇醒了,显得很兴奋。呵呵,这些温顺的小家伙。它们目睹了多少美丽的过往。我们带着球,如风般从它们身上掠过,我们抱着厚厚的诗集安静地躺在它们身上,我们搂着心爱的姑娘,手从它们身上轻轻爬过,第一次探询裙子里的神秘王国……时间谋杀了我们曾经的美丽,草们却很幸福,它们还能接着做后来美丽的见证者。
  周坚的沙发床在里间的软陶室,我们听着二手空调痛苦的呻吟。毫无睡意。有些后悔刚才没把自己灌晕。周坚爬起来摆弄他从各处踅摸来的瓷器。我则搜查他的柜子,看有没有二锅头之类的存货,结果很失望。估计已经是下半夜了,月亮还是一贯偷偷摸摸活动,看上去有些拒人千里的味道。窗台上有一摞光盘,名字都很老,看来丫还是没能改掉怀旧的恶习。可丫为什么在女人这件事情上就从来不怀旧呢?或许,十年的友谊还没能让我把他完全读懂?在看哪张盘的问题上,我们起了争执。他要看《大圣娶亲》,说喜欢看朱茵浅笑着的样子。喜欢听她等待自己金甲圣衣的英雄那段。我坚决不同意,我要看《大话王》。我喜欢无里头的金凯瑞,不愿意看忧伤的星爷。金甲圣衣的英雄?我的小雪曾经要一个著作等身的英雄,这个垃圾如今需要酒精赐给自己生活下去的勇气!
  把自己绕进回忆是一件很傻逼的事情,我有能力控制情绪。开始给周诗人上课“你们诗人一生只有两个时期,一个是儿童期,一个是青春期,你们不会长大。”周坚看着封面上漂亮的朱茵,不屑地哼了一声。“就拿看盘这件事情来说,你喜欢看年轻人的爱情,我呢,却喜欢看一个父亲如何确立自己在儿子面前的形象。很明显,后者才是咱们这个年龄应该考虑的。”丫显然来了兴致,把盘一扔“老大,你儿子在哪?在某个下水道的避孕套里,还是在医院妇产科的垃圾桶里?”“你看,诗人的偏执劲头上来了吧。象你这个状况,可一算是青春期后滞。我们这种正常的成年人,只有纯洁的性欲,不需要各种外衣。但你呢,必须服用一种品牌叫爱情的伟哥。我们的性是高尚的,你们则是虚伪的。”周坚点了点头“有点道理,不过我也经常高尚啊。”我把身子靠到墙上,这样舒服一点。“问题的关键是内心的欲求。象我们,是永远高尚纯洁,而你呢,在内心深处是向往虚伪的爱情的。不过你还算好点,起码走到了青春期,有的人一生都走不出童年期。”“举个例子”周坚也靠到了墙上。“真的有那个拿斧子劈死老婆的诗人,丫把什么都当玩具。最后,连生命这玩具都玩腻了,就把自己干掉了。假的有米兰昆德拉写的那个一直生活在别处的垃圾诗人,终丫一生,都没走出母亲的怀抱。”
  窗外已经露出了鱼肚白,夜就在两个人的漫谈中逃走了。去他妈的电影还有诗人,哥俩找出张罗大佑的MTV ,“台北不是我的家,我的家乡没有霓虹灯”。北京也不是我们的家,我们的家乡没给我们那么多无奈和痛苦。
  关于生活,老骆经常能总结出一些怪异的道理。比如我对胡菲菲的反感,他认为主要是源于嫉妒,我嫉妒胡可能会抢走很多我和周坚交流的机会。对此,我不置可否。
  从廊坊回来后,老骆给我打了个电话,说要单独商量点事情。因为我当时在单位,地点就定在离我们公司不远的国务院第二招待所,我们通常简称二招。刚吃完中午饭,我溜达着到了二招。大堂里人不多,免费区的沙发上却有俩家伙正兴高采烈地骂什么人。估计是外地来开会的小干部中午喝了点酒,抒发一下对领导的怨气。既然老骆说要单独商量,那明显不能和这哥俩坐一块。我咬了咬牙,进了消费区。要了壶最便宜的30块钱的茶,要了盘干果,就拿起牙签对付指甲里的污垢来。
  老骆虽然红光满面,但还是掩饰不了那股疲惫。他把手包扔到茶几上,点着根烟,身子往沙发上一仰,道了声“真他妈舒服!”。看着丫微眯起来的眼睛,我又想起当年哥俩在山西行骗的日子,多么舒心的一段时光啊。“高阳,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老是提不起精神来,照理说,我这次的印刷活没少挣,也不是很累,可我楞是老犯困。”我换了根牙签“你也不能老拿挣钱当兴奋剂使啊,想想是不是别的原因。比如房事过多什么的?乔老板娘正当虎狼之年,你丫要是不擅长控制,也很伤身的。”老骆乐了,吹了个烟圈“让你丫不把事情归结到下三路,是绝对不可能的。不说这个,咱说点正经事情。”我于是跟他说了周坚魏公村新店基本落停的事情,同时贬损了一把周坚在选择女人方面的没品,不过没跟他说那个店的年租和转让费。结果,老骆就总结出我嫉妒的理论来。不过,老骆的兴奋点显然不在这上头。
  ' 高阳,我这几天在廊坊呆着,想了不少事情。我觉得你说的对,我都30多的人了,乔敏也不年轻了,是该要个孩子了。我差点把刚喝进嘴的茶水喷出来。我摸了摸老骆的额头,不烫,丫出去这么几天,就换了生活态度,绝对是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