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节
作者:
抵制日货 更新:2023-04-15 17:41 字数:5220
阮博羿想起什么似的神情:“你们两个都是学钢琴的,为我的客人弹首曲子吧!好
久没开家庭音乐会了。”
“不行!”韩惟淑激烈也低嚷,惊觉自己失礼的动作,她慌张:“我不行,我没准
备……”
不乐见她惊惶不安的模样,阮沧日蹙起眉,自动道:“我来吧。”
李苹芳又是一惊,沧日从小就讨厌被父亲逼着在客人前表演。
他走向钢琴,想了想,开始演奏──
交谈中的客人听到了琴声,都聚集到侧厅,屋外的客人也吸引进来。
韩惟真挤过人群,站立韩惟淑后方,自语说:“听起来不像古典乐曲,有点熟悉,
在哪听过?”
她不学音乐,不过耳濡目染下仍是有初步认识。“姊,好熟的音乐,什么曲子?”
韩惟淑以梦幻似的轻柔:“这是Kevin Kern ,Enchanted Garden专辑里面的Fairy
Wings。”
“Fairy Wings。”美丽的曲名!韩惟真灵光一闪,“Kevin Kern?不就是你很欣
赏的那个新世纪钢琴、键琴手?”巧合?!她偏过头怀疑。
这是她最喜欢的CD之一,如此熟悉的旋律,安抚她震荡的心,韩惟淑浸淫于纯净
轻柔有若耳边细语的琴声,四周的人缓缓退去,旋转的世界只剩他与她的存在,契合的
感动充斥心田,持续至乐曲结束……短暂的一刻!心中的怅然所失令她猛然眨眼,回到
现实。
“这又是什么曲子?”韩惟淑纯粹好奇。
“After the Rain。”她机械式的回答。
从没有这般接近的感觉,一直以来两人就像圆轴上两端遥遥相对的点,快快转着……
慢慢绕着……横亘不曾缩短的距离,她不要无奈的绕转,在恒久的时间,她要──不,
她什么都不要,不要在无垠中虚无空转,不要永远守候从不回首的背影!
心中缺口的痛楚汨汨流出,她──
“我想回家……”
韩惟真因这绝望的口吻讶然回头,因她迷惘虚无的眼神惊慑!
“大姊?!”她慌忙一瞥钢琴的方向,琴声铮然一止,她关心环住韩惟淑的肩。
“我们马上回家。”
“你不舒服?”阮沧日已至身旁,她的脸色苍白。
韩惟淑身子一震,韩惟真代言道:“我们要走了。”
“我送你们。”
不……她内心挣扎喊着,可是出不了声。
※ ※ ※
“我们需要谈谈。”
阮沧日出声止住她推开车门的动作,后座的韩惟真略作考虑,决定留给两人交谈的
空间:
“我先进去。再见,阮大哥。”
韩惟淑眼眸掠过一丝惊慌,旋即掩敛而下;阮沧日望了眼垂首不语的她,静静凝视
车窗遥远的前方,良久──
“你突然要走,是因为我父母说了什么?”他挂意令她神色黯然的原因。
她不解的眉头微蹙,沉默摇头。
他仍怀疑:“要是他们说了什么,我很抱歉,我该想到的。”
“为什么道歉?”她喃喃自语,心中有深深疑惑。“这应该是你乐于见到的,不是
吗?”
他绷紧的唇线一抿,突然说:“不再是了。”
她讶然仰首,坚定的眼神迎面而来;他锁住她的视线,不让她有逃避的机会。
“我喜欢你。”
她惊愕睁眼,下一瞬间,盈眶泪水扑簌滑落,破碎的抖音:“你好恶劣!”
他怎么能这样取笑她?这样残忍念着她在乐谱上写了满满的字眼!泪水像断线的珍
珠,宣泄而下……
他叹息摇头,再说:“我喜欢你。”
“不要再说了。”她哽咽低嚷。“别这么残酷!我已经因为过去的愚蠢受过折磨,
我已经不再奢求,为什么不能放过我?我很抱歉带给你的困扰,可是……都结束了!不
再……”委屈的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蒙眬的他令人猜不透。
“因为我不想让它结束。”令人心痛的泪珠,修长的手指怜惜地抚上湿意交错的脸
颊。“我喜欢你,好喜欢你。”
“不是真的!我不喜欢你,我不喜欢你!”她无法再忍受从他口中听到这两句话,
那不断讽刺着她、嘲笑愚蠢的她写在乐谱上的真心。
“不,你还喜欢着我──”
她抗拒的激烈摇头,哭嚷着:“我不喜欢你!我不喜欢你……”
他捧住泪湿的脸庞,无比坚定道:“你一定还喜欢着我!”
他只能如此相信。
无力抗拒,她选择逃开。推开车门,她只想远离他……狂奔地逃开,但背后传来的
话却清晰在她耳际回响──
“我们之间没有结束,一切正要开始!”
正要开始!
第九章
这年的冬天似乎特别漫长。
一波波的寒流将人困在一层层厚重冬衣里,她觉得自己像颗永远不可能羽化的茧蛹。
她的春天,永远不会来──
呼,看着呼吸在空气中成雾。
吸,寒冬的冰霜侵入胸腔,穿透全身的冰冷。
韩惟淑冻僵的手套着手套藏在深咖啡毛料大衣的口袋,跨入机场大厅;清早的出境
大厅空旷,没有多少暖意。
她轻轻扯下覆耳毛线帽,睁着惺忪的眼寻找──
“韩老师!”康易磬的母亲林玉铃先看到了她。
“你们已经来了?”她缓缓走近。“东西都预备齐全了吗?”
“不知道那里缺少什么?下雪的地方一定很冷……”林玉铃担忧地停顿,依依不舍
孩子将远渡重洋。
韩惟淑安慰她:“要是缺少什么,我们马上给他寄过去,你别担心。”移向学生。
“易磬,你说是不是?”
康易磬沉默颔首,刚满十六岁的他没有彷徨,这是他与他的约定,愈早实行代表他
愈早有能力偿还。他不担心母亲,她已经适应目前的生活;唯一挂念的是老师,这些日
子她不一样了,不是具体的改变,只是敏感察觉她似乎失去了活力,自她身上散发的温
暖有时薄微得令人感受不到,他猜测是什么引起的改变……
“惟淑,你们在这儿。”光兴学校音乐科主任来了。
“主任。”韩惟淑微笑打招呼,看到一齐出现的人,笑容不禁僵化,她点头:“苏
老师。”
自从苏筝筝得知康易磬将跟她得到甄选的学生一起出国,冷淡的态度愈形加剧。
她看都不看韩惟淑一眼,径自跟送行的学生家长谈话,音乐科主任拍着韩惟淑的手
背,温暖地笑笑。
“你手怎么这么冰?”
韩惟淑掀了下鼻头。“天气好冷呀!早上只有六度。”
“寒假还上家教学生?”主任关心问。
“大家都出国度假去了,只剩几个。”
“想不想去哪里玩呀?”
“好冷,只想待在家里。”
办理出国事宜的基金会职员也来了,除了康易磬之外,这次甄选得到奖学金的两位
同学,基金会职员将会陪着同行,照料他们生活。
由于康易磬坚持不到阮沧日任教的苏黎世音乐学院,他自瑞士传真过来几份音乐学
校的资料,让基金会跟康易磬联络,最后康易磬选择了巴黎音乐学院。这些事都是韩惟
淑经由基金会职员得知。
从那天以后,她就没再见到他,两个月,她有时怀疑自己是不是作了场梦?其实什
么事也没发生过,只是个梦?
我们之间从没结束,一切正要开始……
它根本不存在,是自己幻想的产物,诚实面对内心,她知道──原来她仍期待着,
从没真正放弃!绝望的黑暗包围她,原来她一直编造谎言欺骗自己,以为摆脱、以为快
乐……
当一个人无法遗忘时,如何摆脱?当一个人心里有个缺口时,如何盛接快乐?
深深了解自己无力挣脱爱情的箝制,陪伴她的只剩下绝望与孤独……
她寒冷,因为──
她看不见春天,她的春天永远不会来!
彻骨的寒冷令她一抖颤,环视周遭,她忆起自己在这里的原因。定定神,她走向康
易磬跟他道别:
“害怕吗?”她轻声问。看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少年镇定如常的神情,她忽然觉
得自己问的问题太荒谬了。“老师对你有信心,记得我跟你说的话,敞开心去学习,没
什么难得倒你的。我会常常去看你的母亲,每个月打电话给你,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联
络。”她盈然一笑,伸出右手:“祝福你──”
康易磬瘦长有力的手掌包里柔软冰清的小手,他忍耐着、不敢过于用力,希望能温
暖她冰冷的手指。
韩惟淑试图以轻松的语气渐冲淡离别的气氛,她轻快说:“我后悔鼓励你出国了,
叫我到哪里去找像你这么好的学生?”
一个冲动,她踮起足尖抱住他宽阔的肩膀;在他能有所响应之前,她抽身退开一大
步:
“再见,易磬,一路顺风。”
※ ※ ※
她跟音乐科主任立在一侧,送行的家长正把握最后的时间叮咛孩子──阮沧日悄悄
地凝视她,无法移开目光。
膝长的咖啡色大衣包里全身,唯一露出的只有小小的脸蛋,冬日的冰寒在近似透明
的白皙肌肤上刮出红印,令人心生怜惜。她突然翘首,顶着娇巧粉红的鼻尖,弥漫水雾
的眼眨了眨,不须猜想,他就是知道她正因离别的气氛感伤;急切的渴望,他希望能站
在她的身旁提供安慰,但恐怕他只会令她更加悲伤、难过。
忘不掉她伤心哭泣的无助模样!或许他不该那样逼迫她,他想了又想,耐心是自己
目前最需要、也最缺乏的──
“阮先生,手续都办好了。”基金会职员过来。“可以上二楼了。”
他朝人群走去。
韩惟淑往空中呼气,有些诧异竟然看不到白雾,迟钝的脑袋慢速度地转动。嗯,他
们一定是放了暖气,唉……长长叹了一口气。该走的还是要走了,分离总是不容易──
“欸?沧日在台北?”主任好奇惊呼,吓醒了感伤中的她。
基金会职员一一为阮沧日介绍在场的家长,他客套寒暄,交谈中始终分神注视她。
垂下如扇的发遮住了她,令他无法看到她的表情;按捺不住,他借着与音乐科主任打招
呼靠近。
“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们都以为你在瑞士。”主任问。
“昨晚。”黑漆的眼瞳只有她的形影。
“哦……”主任眼尖注意到,旁敲侧击问道:“最近常回来,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阮先生。”基金会的职员又过来了。“时间差不多了,该办出境了。”
他点头表示知道,再看她一眼说:“我们上去二楼吧。”
“好呀,惟淑一起走吧。”主任招呼着。
“你们先去,我去一下化妆室。”她丢下话,“咻地”溜走。
※ ※ ※
阮沧日交代陪同前往的职员:
“一切就麻烦你们了,有问题立刻联络。”然后跟一行人握手致意。
康易磬经过他面前,生硬停顿。“我会偿还的。”
看着眼前少年的傲气,阮沧日不由心生一丝佩服,即使他迫于现实接受协助,态度
仍是不卑不亢。
“别让我等太久。”阮沧日说。
康易磬一抿唇,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他不跟他们一起走吗?韩惟淑看着他送行的姿态纳闷,不知他跟易磬说了什么?他
们之间总有着剑拔弩张的对峙感……咦?易磬怎么又踅回来?
韩惟淑睁大眼,看到康易磬跟阮沧日说了句话就走,阮沧日瞬时僵黑了脸;康易磬
突然回头,竟露出了微笑,像似目标得逞的胜利微笑?!
易磬到底说了什么?真令人纳闷,当她还在猜想之际,阮沧日神情黯沉地大步迈向
她而来。
“我送你回去。”
“欸?!”她吓了一跳,高亢嚷道:“我……我……不必,我……自己回去!”
他不由分说,攫住她慌张挥动的手,扯了就走。
“主任!”韩惟淑一声惊呼。
音乐科主任呵呵笑回视她求救的眼神。他甚至没跟主任说声再见!韩惟淑慌乱的脑
海突然注意到。
她被强迫以小跑步的步伐在偌大的停车场穿梭,呼啸耳际的北风、冰冷提醒她口袋
内未来得及戴上的毛帽,幸好,这强迫式的疾步运动增加了体内的热能;她喘急呼吸,
短促的热息幻化成片片白茫,宛如她置身团团迷雾中。
是呀,前路茫茫,她已经失去方向……
顿然,牵引的力量煞住,她敛神上望,四目相对,迷蒙的眸对上泛着深不可测黑潮
的瞳,目光胶着难分……
“哈啾!”不适时的,韩惟淑打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