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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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罚 更新:2023-04-15 17:40 字数:4782
将他扶稳——流线形的手指纤细修长,就是指甲剪得很短——它把瓶子递给了萨姆。
玛丽发现自己及时赶到了。萨姆凝望着她,就像一个迷失在风暴中的冻僵的醉鬼盯着好心人送来的小酒桶那般专注。
“您真是疯得可以。您是着了什么魔?”
她的语气很不客气。如果萨姆更了解她一些,会意识到她真的生气了。但他尚自神志不清,还伴以口干舌燥:
“我最恨别人朝我开枪,这会让我变得很邪恶。”
“不,我是说之前的事。您为什么见他们就扑?”
“他们跟踪我们。我在金色哥伦布就见过这两个人,之后是在飞机上。我只想着要除恶务尽。我承认,我没料到他们身上有枪。”
“可怜又冲动的笨猪!我因为您杀了人。”
“难道他是无辜的?”
“蠢蛋,他是该死的牛仔。是,您说的对。但我现在被停职了。”
“在纽约,如果一个警察是正当开枪……”
“这里不是纽约,而且,那家伙用的还是外交护照。先说说,有人朝您开枪,您还低着头往他身上冲,您这招是哪儿学的?”
“当时,我以为这是个好主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您突然站起身……”
“这我知道。后来呢……”
“我杀了人。我不会原谅您的。这可是……”
“第一次?”
“是的。”
“对不起。应该说是您救了我的命。”
“是的,电影里都这么说,我听了只想吐。您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怜的傻瓜。”
“这个……我知道!我以前也上过战场……跟我打架的那个人呢?”
“您把他从栏杆上面扔了出去。”
“啊。”
“不是他,他没死。那家伙被外面的一根横杆挂住了。他就跨在那根金属横梁上,离地有三十米。我呢,就像个笨蛋,为了让他招供,我抄起一把椅子举得老高,威胁说要摔到他脸上。”
“他招了?”
“一个字也没有。蓬皮杜中心的消防员把他救了下来,还写报告指责我使用第三级审讯。我当时真想用椅子把他敲下来。都是您的错。”
“这么说来,您对我还是有感情的……啊!”
玛丽猛地推了他一下,这一掌靠近萨姆的肩膀,而且极不友善。
“还没算上那个端酒给我们的小可怜,他也死了。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开枪。这是两个伊朗人,享有外交豁免权。那个活下来的,顶多就是将他驱逐出境。对了,在另外一个人的兜里还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东西,是人体器官,装在塑料套子里。它们可能是从亨利·弗朗索瓦·图尔芒的尸体上弄下来的。”
“它们?”
“是睾丸。伊朗驻法大使必须给出正式合理的解释。他彻底没了辙,正急得跺脚。说来这也是拜您所赐,我才得以介入免得他们给您找麻烦。”
玛丽俯下身,在萨姆的唇间印下温柔的一吻。她宁可自杀也不愿承认,但一段时间以来,这种欲望又不可抑止。她心潮起伏地向门边退去,萨姆低声说道:
“我很抱歉,那瓶奥比昂……”
“您真是个怪物!”
“是,您说的对。今年不会过得很顺利。”
35
玛丽关上了房门。这家伙真是奇怪,可又惹人喜欢。她转过身,撞上了一个巨人:他身材魁梧,皮肤黝黑以致面色发青。他没有抱怨,就好像她撞上的是一块岩石。在他身后,走廊里,站着一位美丽非凡的女人——虽然太阳镜没有完全遮住她的黑眼圈。她盯着玛丽担心地问道:
“这是萨米埃尔·亚当斯的房间吗?”
“是,但是……”
“对不起。”
女人灵巧地绕过她的保镖和玛丽,关上了玛丽刚刚靠过的那扇门。这一切都是在几秒之内完成的。玛丽气冲脑门,她亮出警官证,把它贴在看门人的眼前:
“我是警察。您是谁?”
“我叫鲍里·巴勒班斯奇,警长夫人。”
“啊,您就是中士?别误会,不过您长得真不像波兰人。”
“没关系,警长夫人。我父亲来自扎柯潘波兰南方小镇。,此地经过马尔勒雷密纳。我母亲是波瓦诺特比特人。中尉和我们说起过您。如果我没弄错,您昨天救了他的命?您可以向我提出任何要求。”
“您说什么?请再说一遍好吗?”
“您看到了,他走路不稳,这都是我的错。1983年在贝鲁特打仗时,我去找一个上尉,这个笨蛋竟然想从德潘府邸法国驻黎巴嫩大使馆。前面横穿大马士革大道。他倒在路上大喊大叫。埋伏在周围的枪手等我*近时,冲我大腿上射了一枪。中尉赶来救我们俩,他的膝盖中了弹。他喊住其他人,要他们原地不动。他知道狙击手是故意把我们打伤的,他没有打死我们就是为了把所有人都引出来。他拖着伤腿把我拽到隐蔽的地方,又回去找上尉。那个人已经死了,但他还是走了过去,结果肺部又中了一弹。我的一个兄弟赶紧用FRF11976—1990年黎巴嫩战争时期狙击手所使用的步枪,配备有夜视瞄准镜。压住了对方的火力。后来他得了奖章。”鲍里总结道。除了寝室里的谈话,他有好几年没说过这么多的话了。
鲍里的叙述印证了国际刑警组织联络人透露给她的情况。不过,他们提供的信息不够详尽。她抬起头注视着中尉:
“这么说,他真是个疯子。”
“这取决于您怎么看,警长夫人。”
“您还在军队吗?”
“噢,不!警长夫人。我在军队待了十五年就退役了。我在为私人工作,现在是个管家。”
36
纽约,11月17日
爱德马尔·帝波铎尤为钟爱本村料理店,并非因为这里可以算是曼哈顿最好的日本餐厅,而且也是全世界最独特考究的餐厅,他欣赏的是这里的烹调气氛。帝波铎注视着新来的大厨——旧厨师已被他雇去供为己用——他从鱼塘里抓起一条欢蹦乱跳的活鱼,用一把锋利的尖刀快速剔除了鱼鳞。他的动作迅捷无比,仿佛鱼的中枢神经还在跳动,而鱼却对此一无所知。足足有五分钟,帝波铎专注地看着这幕鲜鱼的活体解剖,他胃口大增,来到了二楼大厅。那里已为他预留了一张矮桌。他灵活地弯下伟岸的身躯,跪在桌前。前几道菜立刻端了上来。帝波铎动作精细地用筷子夹起一小片鲑鱼,鱼肉是刚刚片好的,似乎仍具有鲜活的生命力。
在效力帝波铎之前,阿尔尼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日本。他通常会去野武料理店,老板只在那里请他吃过饭。不过,老板很少会这样做。只有那一次,唯一的一次。他愚蠢地为这种优待向老板道谢。帝波铎的回答却泼了他一头冷水:
“这只是个食堂。从现在起,真正的好餐厅只有一家,在伦敦。”
阿尔尼得承认,不论从哪个方面比较,这家料理店都胜过野武。他喜欢这个地方。他灵巧地摆弄着手中的筷子。他的喉结随着咀嚼的节奏大起大落,这景象可真是不同凡响。
帝波铎打断了他的沉思:
“有消息了?”
“搞砸了,老板。”
帝波铎只是叹了口气。他心情不错。
“您看厨子操刀的时候,沙维打过电话。他们在巴黎莫名其妙地就交了火,亚当斯也扯了进去,他受了伤,正躺在医院里。那个伊乌索波普女人和他在一起。”
“她不是在住院吗?”
“不,她在巴黎。她去看他。”
“什么,巴塞尔的那群混混呢?”
“他们现在都老实过头了。您跟我们说过要慢慢来。另外一个女人,不出我们所料,她是个法国警察。这女人在那边名头很响,因为她是艺术品盗窃案的行家。当地报纸上有很多写她的报道。开枪的有两个,法国媒体说他们是伊朗人。”
“伊朗人!怎么会是伊朗人?什么乌七八糟的?我痛恨这样!恨透了!你打电话给拉斯塔尼,确认一下是不是他的人干的,顺便弄清楚他们在巴黎搞什么。我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真不是时候。至于亚当斯,我马上给他的老板打电话。赶紧叫他把亚当斯遣返回纽约,就是扛着担架也得给抬回来。如果他发现拉斯塔尼和我们的关系就糟了。必要时候,就用基金会的混凝土浇死这个笨蛋。”
“这是个好消息,先生。我不知道您在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见到芬先生的时候是怎么跟他说的,今天下午,他已经坐飞机去巴黎了。我猜他会替我们把麻烦搞定的。”
37
巴黎,瓦勒·德·格拉斯医院,11月18日
“矮子鲍勃”永远一副精力过剩的样子,他像蝴蝶一样在萨姆的房间里飞来飞去。
“这太离谱了,萨姆,该收手了。”
“我很高兴见到你,鲍勃。你能来巴黎,这真让人感动。”
“别这样,我可没开玩笑。先说说你怎么住这儿,干吗不住美国的医院?”
“这是军队的指定医院。他们尤其擅长料理枪伤。你知道,巴黎人最爱追风,这地方又特别受欢迎:法国前总统也在这里治病,他的前列腺出问题了。”
“戴高乐的前列腺出问题了吗?”
“不,是另一位。不说这个。”
“也不说你了。我们越来越肯定德雷耶是被人害死的。是谁杀的我不管,这不是我们该管的。你居然为这个被人打了,这也太荒唐了。你是干保险的,不再是当兵的了。你要立刻停止调查。”
“为了取悦帝波铎?”
“矮子鲍勃”脸色发白,他立刻反驳道:
“当然不是。如果我还算搞清楚了你的上一封邮件,那几幅画不是他的。索斯比、拜尔勒和绍拉格也是我们的客户。我们得想办法找到高更、培根和蒙德里安的画,然后还给他们。至于德黑兰的画,看到你这样,我不得不说它们有点儿棘手。能找到当然最好,但我不想为这个惹麻烦。”
“帝波铎是怎么想的?”
“帝波铎,待会儿再细说。他跟我的意见一样。对了,他想见你。”
“你告诉他我受伤了?”
“是啊。很奇怪,他好像也不觉得意外。有时候,他就像活在别的世界里的人。他长得又高又大,像巨人一样。现在,他居然也不担心那些画了。他可能在操心别的。CNN美国有线新闻网,以提供即时电视新闻报导而闻名。证实说这次纽约市长竞选,他是最有希望获得民主党派正式提名的人。”
“他真的想取代布隆伯格?这倒新鲜!坦慕尼协会美国民主党在纽约市的中心组织。要重见天日了。”
“你错了。他可是个大好人,东奔西跑不闲着。对了,临走前,我还在纽约一台上看见他呢,他在为布鲁克林美国纽约市西南部一区。的一家动物保护协会剪彩。”
“鲍勃,这是个卑鄙无耻的家伙。”
“不,他是我们的客户!还不是一般的小客户!他的一个基金会就可以救活我们的公司。你不许再惹他了,不然我就彻底不让你管这件事了!”
鲍勃的声音愈发尖利。门开了,他迅速降低了几个调号:
“夫人们,你们好!萨姆就交给你们了。我要安排一下,让他回家。萨姆,我明天来接你。这段时间你要好好休息,顺便想想我跟你说过的话,要认真地想。”
玛丽和公主走进屋,随身带来一缕清新扑鼻的香水味道。她们绕过躲闪出去的“矮子鲍勃”,分别坐在了床的两侧。萨姆凝望着她们,沉重地叹了口气:
“鲍勃要我回纽约。”
“你在那边不会得到更好的治疗……”
“我想他大概不会考虑我的身体。依我看,他担心的是帝波铎。”
玛丽看着他问道:
“帝波铎?”
萨姆险些咬着舌头。但不管怎样,事已至此……他向她解释了他所认识的这位古怪莫测的客户。出于习惯,他删去了比较敏感的部分,又补充说道:
“目前是陷入僵局了。”
“也不能这么说。”玛丽反驳道,“伊朗那边有动静了。他们的驻巴黎大使馆转交给我们一封正式起诉,他们想收回自己的那两幅作品。伊朗大使有意思极了:他要我撤我的职。我的老板似乎也同意,但因为我不是正式负责这项调查的,这有些超出他的职权范围,所以他还比较克制。文化部也插了进来:他们担心丑闻一出,收藏家和主要博物馆不会再愿意出借他们的藏品参加各种短期展览。因为你在蓬皮杜中心的壮举,他们也会对你有所防备。我曾出面调停……似乎还有其他有影响的人物。”她想到了“矮子鲍勃”,补充说道。——她的一个助手曾满心同情地向她讲述了他在警察局走廊里听到的谈话:“矮子鲍勃”在外交部也占有一席之地,他感动了美国大使馆几乎所有的高层官员。——“至于那两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