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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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罚 更新:2023-04-15 17:40 字数:4737
“真是个好名字。我敢肯定您会令她感到荣耀。”
“她比天主教作家描述的还要好。她甚至设立了一间避难所来收容遭遇坎坷的女人……”
“啊?像是家基金会?很有教育意义。不过,我个人更喜欢加罗林王朝的细密画,更确切地说,是奥东·弗里茨的那种风格。我欣赏他对衣褶的描绘方法。”他将谈话者包裹在自己悠长温柔的注视下,“这很现代,您不觉得吗,提奥多拉?”
女馆长情难自抑,她下意识地将手放在小腹附近,拉着帝波铎的胳膊把他带到一扇令她自豪的橱窗前,那里面有一块9世纪的象牙牌,上面刻的是圣徒让。
帝波铎对着这位颜色泛黄的福音传教士俯下身,在看到那只带来圣徒神启的苍鹰时皱紧了面孔:
“我要告诉您一个秘密,提奥多拉,这件事我从没和别人说过。我不喜欢鸟。小时候,我母亲每晚都在家里接待……男人。只要我发出声音就会被她关进鸡窝里。那儿很黑,有一次,我还被公鸡用嘴啄了一下。”
轮到他沉迷于自己的回忆中,他的手滑向大腿上部。女馆长注意到这个动作,彻底被这段隐情感动了。
“我很疼。我哭了。”
提奥多拉的母性本能在震颤,这其中混杂了愤慨和怜悯。她迷恋上了这个如此强悍又如此敏感的男人。
“之后的那个星期六,我们吃掉了那只公鸡。”
她用眼角看了他一眼。他至少大她二十五岁,但依旧面容俊逸。他身穿无尾长礼服,显见是量身裁定,更衬得他仪表堂堂。很少有美国的电影爱好者能做出如下的比较,她对此倒是耳熟能详:帝波铎胡子花白,肩宽体阔,长得有点像奥森·威尔斯,但还比他高些。加之他举止文雅,又让人想起格里西·梅森。
大厅另一端,某人正在试图引起他们的注意。她认出这个人是帝波铎的秘书,不能不说,这是一个十分讨厌的家伙,他就像一只巨型蜘蛛或是动画片里的秃鹫。她近乎爱抚地把手放到亿万富翁修长光滑的前臂上:
“我想您的助手在找您。”
“我的助……啊,是的,谢谢,亲爱的小夫人。”
“小姐,帝波铎先生,叫我小姐。我和我丈夫分手了。”
“请叫我爱德。有机会您应该来看看我,我真愿意和您探讨拜占庭文明。那些破坏圣像者的故事太令人着迷了。您想打电话时可不要犹豫。还有,带上您的孩子,他像小猫一样可爱至极。”
“是的,他有些好动,但的确很可爱。”
帝波铎看了她最后一眼,这一眼在她看来满含深情。她险些意乱情迷之际,帝波铎像艘破浪前行的客轮一样穿过了大厅。
“说吧。”
阿尔尼的礼服上衣太大了,穿在身上直晃荡,这破坏了他刚刚苦心营造出的高雅。他的脸上浮出一层细汗:
“沙维一直在跟踪亚当斯。他现在在巴黎,我们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沙维说和他一起的那个女的是法国警察。斯奇普从巴塞尔打电话过来,那个伊乌索波普女人已经挨了顿痛打。”
“好极了。我希望她没有被彻底打散。”
“老实说,没有。斯奇普没有细说,只说她被某个家伙救了。他找的人从来都不能把活儿干得漂亮点儿。”
“什么意思?”
“她不在医院。她和救命恩人回酒店了。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管他呢,向女人献殷勤的家伙。我就想叫她别再插手。成了,虽然有点儿含糊,我还是觉出来了,咱们的詹姆斯·邦德搞出点儿名堂了。天晓得我是不是希望这样。不过,伊朗那边儿得叫他趁早撂下。早知道毛拉也在搀和,我就不该扯进来……是时候再联系一下那家伙了,得让他记着我还是他的客户。替我约他老板,就定明天好了。”
“事实上,他就在这儿,先生。您开的邀请名单里有他,我在大厅里见到他了。”
帝波铎踱到奢华的大厅里,这里富丽堂皇,是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入口和主要接待室。帝波铎认出了“矮子鲍勃”,把他逼到了柱子的阴影中。阿尔尼守在附近,以防有人打扰。
“矮子鲍勃”喜不自胜:他终于有幸置身于纽约最阔绰的家族中间,而帝波铎竟拨冗前来与他小谈片刻,这更令他受宠若惊。不过,他还是希望这位新客户不要如此粗暴地把他顶在背后的大理石上。他甚至觉得呼吸不畅。
帝波铎开门见山:
“您的小丑,亚当斯……他让我烦透了。”
“先生,他是最好的……”
“我说过了,他让我烦透了。快点把他叫回来,我要跟他谈谈。”
“我会立刻叫他回来的,先生……”
“听着……”帝波铎向可怜的小男人压了过来,鲍勃的大鼻子快被压扁了。“我要见他。您什么也别问,就叫他回来。马上。”
帝波铎撤回身。罗伯特·芬Ⅲ喘了口气,冲他虚晃一笑,来不及告辞就颤抖着溜掉了。在这段时间里,阿尔尼刚兴致勃勃地痛打了一位自由摄影者的阴囊——这位好奇心过重的记者飞速逃离,速度甚至比弗洛德的经理还要快。帝波铎向阿尔尼转过身:
“这家伙会把我们的事情搞砸的,他的手下更让我心烦。要是太碍事了,就找人做了他,可以交给那两个大胡子料理。现在,你给我找辆敞篷汽车来。今晚太闷了,我要去闹市区放松放松。跟司机说,随便去哪儿都行。”
32
巴黎,蓬皮杜中心,11月16日
让·弗朗索瓦·吉鲁是蓬皮杜中心的总负责人,他的办公室正对着大楼表面五彩斑斓的铁管。萨姆漫不经心地注视着这些管子,玛丽则在一边调查审问。在这种情况下,她需要字斟句酌:这位官员似乎对女警长的问题三缄其口。萨姆知道原因:所有行业的团队精神都是一样的,此人显然不愿透露他内心的想法。尽管如此,吉鲁仍算是位诚实的国家公仆,更何况他的那位同行本不值得人惋惜,这个人的所做所为着实令他厌恶。他解释说:
“很多因素促使我们认为亨利·弗朗索瓦·图尔芒的管理不是很严格。特别是,我注意到越来越多的商人选择从他负责的尼斯海关转口作品,却绕过了巴黎和其他地区。但从申报的目的地看,应该是从这些口岸出境才更符合逻辑。”
萨姆竖起了耳朵:
“您的结论是?”
负责人直直望向萨姆的眼睛,面露苦色:
“可能有一些投机取巧的商人发现在尼斯可以获得别处没有的便利。在那边,图尔芒负责为寄存在海关口岸的作品估价,并验证它们的实际价值是否与出口商申报的价值相符。我曾在尼斯用了两周的时间仔细检查过那里的情况,我的报告已送至法国博物馆总负责人的办公室。我可以告诉你,他正打算把报告递交给检察院:这些被曝光的行为应该是违法的。那个海关就是个大漏斗。”
“但现在图尔芒死了。”
“是的,而且死得很惨。但我认为整个过程不是由他一个人操作的,没有地区主要运输商或转口代理商暗中勾结,这一切是不可能发生的。您认识我们的负责人吧,警长夫人,我想在您找到《日出·印象》的时候,您就已经见过他了。他知道我们今天的会面并允许我把报告的副本交给您,希望这会对您有用。”
走出让·弗朗索瓦·吉鲁的办公室,两人乘电梯下了楼。和玛丽挤在狭小的空间里让萨姆倍感幸福,他温柔地注视着那双美丽的眼睛:
“那幅五年前在莫奈博物馆里失窃的名画是您找到的?”
“是的。为了寻找线索,我一直追到了日本。事实上,那幅画被人藏在科西嘉岛上。我用了一年的时间,总算把它给找回来了。”
“我想邀请您共进晚餐。弗洛德公司感谢您。那次失窃令全世界的收藏家大惊失色,我们也因此收到了成倍的保单。”
他们穿过大街来到蓬皮杜中心的主楼,那里珍藏着一部分全世界最精美的现代艺术品。主楼顶层还有一家新开的巴黎时尚饭店,萨姆听说过这家饭店,但一直无暇光顾。玛丽也只是听说过,但她是因为财力有限。站在电梯里,上升得越高,巴黎的美景就更加一览无余。萨姆朝玛丽俯下身,嘴靠近她的耳朵低声说道:
“我要找的那些画一定是从尼斯海关的大洞里漏出去了……”
“漏斗,不是大洞,是漏斗。如果您够乖,停止在我耳边吹气,等待会儿我们坐下,我就把报告里的最有意思的部分念给您听。”
这地方确实不错,虽然有点冷,但非常现代。萨姆决定小小放纵一回,他一上来就点了瓶彼特鲁酒波尔多最为昂贵的两种葡萄酒之一。,立刻赢得了侍者的无限敬意。不过,在这里点这种酒还是过于奢侈了,除非顾客是要刻意冒充阔佬,不然,一瓶奥比昂酒著名葡萄酒,其产地奥比昂酒庄是1855年被列为一级和特级的酒庄中葡萄园占地最小、历史最悠久的酒庄。应该就已足够。接着,两人又埋首菜单之中。玛丽心情愉悦,正想点一块鞑靼牛排,突然听萨姆叫道:
“啊!这两个阴魂不散的家伙!他们从圣·保罗就开始跟踪我们了。”
玛丽放下菜单时萨姆已站起身,蹒跚着向玻璃门快步走去。玻璃门正对着外面平台上的几张桌子。
33
阿马德是个好兵,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的反应力日渐衰退,如今已丧失殆尽。没有什么能打动他,甚至在救人的时候:曾经有人想把他们带上船,却忘了把船拴到篱笆桩上。于是,两人分头去营救这个可怜的家伙。当时的他似乎很兴奋,却也只是简单地喊了喊,他的声音很大,持续时间很长,但仅此而已。对待这样的人,方法很容易,他们的老板很清楚这一点。而且,他们的老板一贯头脑清醒。他嘱咐阿马德要小心谨慎,只需注意和那个瘸子有来往的是哪些人就可以了。但当阿马德看到他们从尼斯一路跟踪过来的男人向他们靠近时,他的机体反射作用占了上风。他发觉自己的身份暴露了,立刻变得惊惶不安,他打响了藏在上衣里的自动手枪。
第一颗子弹震碎了一瓶波尔多酒,打穿了侍者的头颅。前一秒,他还小心翼翼地托着酒瓶,满怀爱意和些许羡慕地注视着酒中的几缕阳光。他没有感受到死亡,也没有听到周围的喊叫。第二颗子弹打中了萨姆的肩膀。一记重拳般的冲撞和痛楚彻底激怒了他:他以那条健全的腿作为支撑,向前冲去。
玛丽掀翻了座椅。她看到第一个大胡子开了枪,第二个也已拔枪出套,蓄势待发。傻子萨姆正位于她和第一个大胡子中间:她打倒了第二个人——两颗子弹直插心脏附近,那人如纸袋一般软塌塌地倒了下去。她转向萨姆,正准备再补上两枪时,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萨姆反常地扑向偷袭者,反手就是一拳——玛丽本以为他在扇耳光,当她看到飞出去的是把左轮手枪时,她意识到萨姆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疯狂。平生未见,闻所未闻,即使是在银幕上,也不会有人如此这般赤手空拳地向一个拿枪的发动进攻。萨姆一边搏斗,一边像空手道武师一样叫喊。不同的是,萨姆的吼叫连绵不断,声音浑厚庄严,玛丽从未料到他竟会有这样的举动。萨姆握紧对手的喉咙,将他推到平台的护栏上,又伴以一串漂亮有力的直拳。那家伙被抛向空中,从栏杆上面一划而过,翻倒在地上。萨姆不再吼叫,他那首奇特的镇魂曲也戛然而止——他猝然晕倒了。玛丽飞奔过去,向倒在地上的躯体俯下身,看到他的黑色上衣已被血染红,正如公牛受到致命一击时鲜红的背脊。受视角所限,她看不到护栏的另一端,但还是觉察到那儿有点动静。
34
巴黎,瓦勒·德·格拉斯医院,11月17日
洁白的床单令人清醒。他缠着绷带的肩膀被消了毒,疼痛难忍。他的右臂叠放在胸口上,被一件紧裹在前胸的石膏背心固定住。按医生的要求,他要将这个像蛾蛹一样的姿势保持一个月。一念及此,他就忍不住想在腋下挠痒。医生们对他的身体状况很满意:他们说,萨姆的肌肉几乎完好无损,这简直是个奇迹。不过,他头下方的肱骨被打碎了。更直白的说,就是肩膀骨折,这可能需要一年的运动治疗,也许还会患上关节炎——这令他想起旧年经历留下的伤痛。因为另一只胳膊在输液,他只能仰卧休息,这种姿势让他很不舒服。至于拿瓶子喝水,这简直不亚于一场真正的战斗:他绷紧腹肌直起上身,向佩里埃法国天然有气矿泉水,以其丰富的气泡和独特的口感在有气矿泉水品牌中首屈一指,俗称“巴黎水”。救命水弯下腰,但还是无济于事。这时,一只漂亮的手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