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着血污又被割开过的衣服，确实是接近变态的兴趣呢。
  是为了不给别人添麻烦才穿的，反正也已经拿过来了，非说不用倒更麻烦。我一边反复说服自己，一边捡起那件连衣裙。裙子的领口点缀着细碎的珍珠，光泽柔亮，黑缎带做成了规整的蝴蝶结样式，里面叠了三四层雪白的衬裙，领口处的褶皱非常欠揍地掩盖了我的缺陷。
  “我要换衣服了。”
  “哦。”
  没有人动。
  “好吧……我到外边去换。”就知道夏佐这种人不会把女孩子换衣服当回事，回避什么的更是妄想。看夏佐一脸莫名，我准备走到外间。
  夏佐却叫住了我：“你的伤——”
  “没关系。”
  听到疑似关心的话语，我默默回想了一下不久前划了我一刀的那个人，不得不感叹，这真是大宇宙的恶意——看起来好像没变化，其实瞬间换了个态度啊！
  “但很难看啊。”出乎意料的是，夏佐不满道，“露出的脖子上有伤口也就算了，只是一道而已，但手上的烧伤不遮一下绝对不行。”
  “……哈。”我扯了扯嘴角，“有您和我同行，不会有人关注这点小伤的。”
  我错了，我不该以为这家伙喜欢我的，就算是女主光环也没神奇到一秒钟掰弯别人态度。
  房间外的那条走廊十分寂静，甚至会让人错觉这里没人暂住，但下了一层楼梯后，就隐约能听见嬉戏笑闹的声音，之后左右喧嚣声不绝于耳。道路很眼熟，正是不久前我才去过的螺旋状拍卖会场，夏佐一直带路到拍卖会举行的大厅。
  虽然不大想参观拍卖会，但毕竟是我还欠着夏佐一件事，他想回来看拍卖，我也不会要求他现在就带我离开。
  主持者清晰的介绍可能用什么道具扩音过，我的耳膜被主持者震得嗡嗡响。
  “下一个，则是传说中人鱼的后代。”主持者刻意停顿一下，保持神秘感，果然听到会场后半有此起彼伏的议论，这才满意地娓娓而谈，“诸位应该都听过，五百年前大陆还没有固定亡灵潮的时候，大陆上人鱼种族的传说吧？而当第一次亡灵潮过后，人鱼族便真正隐匿踪迹……”
  包厢前挡着一道帘子，看不到货品的展览，夏佐也不以为意。看夏佐要睡着的表情，我估计他根本没有要买东西的打算，只是来看热闹的。
  除了我和夏佐，包厢里暂时没有第三个人，因此包厢内一片安静。
  微妙的尴尬。
  “怎么还不回来……”夏佐突然开口抱怨了一句。
  “……”呃，这时候该接话问他吗？还是什么都不说保持沉默更好？
  还好夏佐没注意到我的纠结，因为这时候包厢的门被人推开，一个暗金色短发的高挑男子走进来。他的黑衣服上几乎没有褶皱，十分笔挺，那双暗红色的眼眸暴露了他的身份——血族，可能是夏佐的手下或者友人吧。
  男子进来后在夏佐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接着就站到了夏佐身后，没有看过我一眼。
  更尴尬了好吗……
  和陌生人坐在一个房间里，不说话似乎是正常的，但我算是有求于人，不说话又好像不太礼貌。只是思考要不要接着沉默下去，我就头疼起来了。
  “自我介绍。”夏佐说。
  “是。”暗金发男子应了一声，转过头微笑道，“您好，在下是维坦·凯尔顿，大人的副官。”说到“副官”这个词的时候，维坦的语气有些含混，他笑了笑，很快就继续说下去，“大人有时可能会做出些奇怪的事，请不要在意。”
  “……没让你说这个。”夏佐眉尖微挑，但貌似没把这种话当回事。
  幸好还记得学过的礼仪，我尽量自然地作出应对：“索菲娅·科特，请称呼我为索菲娅，凯尔顿先生。”
  这个时候对方就该顺着台阶说一些“索菲娅小姐”之类的称呼，总之不可能真直接叫名字。知道这些还多亏了菲雅修的教导，他偶尔会纠正我刚穿越那会儿漏洞百出的礼仪，虽然交流也仅限于几句话。
  或许今天是反常识的一天，维坦回答：“是的，索菲娅。”那语气实在是太娴熟了，对方面色如常，而且是我先提出的，所以也不好再让维坦改口。
  正在此时，主持者极富感情色彩地解说道：“接下来，正是大家最为期待的时刻。是的，由我们亲自培养的货品将会给诸位带来惊喜，这次负责的调教师也是诸位所熟悉的……”
  在那一串名字中，我听到了“薇拉”这个发音，不知道是不是同名。
  我忍不住看向外面，但帘子遮挡了视线，眼前只有一道暗红色的绸缎。夏佐带着点恶意的声音响起：“不想看看？说不定台上会有你认识的朋友。”
  “谢谢你的好意，我不用——”
  哗啦。帘子被维坦拉开半边，对上我的目光，他耸耸肩：“是大人的命令。”
  不久之前，我也是他们之中的一个，坐在包厢中看着他们迷茫惊惧的表情。台上的少女是有一部分比较眼熟，应该是在百合门牌的房间中见过的，还有一些容貌姣好若少女的少年或男孩。我的目光钉在那群孩子之中，久久无法移开。
  杰丽尔也在。
  又不是像我一样急着讨好大人物，和我同一批被捉来的杰丽尔没道理这么快就卖掉，可能有什么原因，但也不是我能想得到的了。
  其实我不恨杰丽尔当时推我，她推不推，那时候我也不过是被卖或接受薇尔帮助两种选择。不如说，杰丽尔帮助犹豫不决的我作出了决定，不一定正确，却是我真正想选的那个决定。
  “有中意的人吗？”
  夏佐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
  我看着台上的杰丽尔，她褐色的发丝被精心梳理后更加动人了，仍是白兔子一样柔顺又胆怯的样子。我顺口答道：“您才该考虑这个问题。”
  要说帮助杰丽尔显得我很自不量力，反正不过是萍水相逢的小姑娘，还是别管比较好。
  “是么……”
  突然，头顶感受到一股压力，比雪还冰冷的手指按住了我的脑袋，一点点的，让我即将移开的目光又回到了杰丽尔身上。我听到夏佐在我耳边说：“对方快要看过来的时候，应该把目光好好对准对方吧？”
  看过来……？
  我眨了眨眼睛，杰丽尔含着盈盈水波的眼睛正望着我。距离太远，分辨不清她的表情。
  这时候或许她会后悔推了我，觉得比起被拍卖还是提前就预订比较好；或许她会猜测一半帘子后遮住的夏佐是什么人，还是不是前几天那个巴伦丁，如果是一头肥猪杰丽尔可能会高兴一点……阴暗的思想、善意的思想，其实说到底都是别人的看法。
  可是，莫名其妙就有了作弊一样的不安。
  假如我只是个没什么特别的杂货店老板女儿，还是现在这张没什么特别的脸，没什么特别的天赋，一朝被绑到这里来，我能够脱困吗？
  我能够安然无恙地生活着，多亏一种名为“幸运”的东西存在。明明只是个普通的人，却得到了特殊待遇，这难道能用“反正我就是幸运”来解释吗？
  一团乱麻的思绪，渐渐阻塞了大脑去思考。
  “你说，如果我把你送回后台会怎样？”
  “……”
  说不出“请不要这么做”的话，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心仿佛结了沉重的冰块。
  “开玩笑的。”夏佐的语气变回最初见面的轻快，他松开手，随便顺了顺我的黑发，重新倚上了椅背，“我怎么可能卖掉安德莉亚的女儿，有人会找我算账的。”
  我盯着夏佐翘起的嘴角，慢慢问：“你……故意的？”
  看出了我心中介意的事情，然后为了取乐，故意打击我——虽然他说的话不多，但听起来刺耳透顶，完全是对准我的弱点插刀。
  “嗯，不行吗？”夏佐笑起来的时候，露出的犬齿让他显得有些稚气，一下子就各种天真无邪了。
  “没什么。只是想起某人的几句话，觉得很正确就是了。”
  曾经一次宫廷舞会上，我刚穿越无法适应，撞上了哪个贵族子爵家的儿子。那人认出我的身份后，谈天说地不肯中断话题，我也只好在那里听着，偶尔敷衍两句。
  当时菲雅修直接拽走了我，大概是担心女儿被一个小白脸迷住将来要死要活。他说，不是所有人的话都有意义，所以有些人可以无视。随后菲雅修举了个例子——“比如说经常来找你的波兰斯伯爵，一月一封信的精灵王陛下，还有那个不着调的血族……还不认识？回去我给你看他的画像，日后要警惕这个人。”
  除了龙族的契约者，菲雅修把其它追求安德莉亚的情敌历数一遍，其中重点强调了夏佐这个不良存在。
  至于龙族那个，估计是没有威胁了吧。刚穿越时我在走廊中偶然和那个龙族遇上，那会儿没注意到，我们就这么擦肩而过了，之后听说他离开了皇宫，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面前过。
  作者有话要说：　　活着考完了心情略有些沉重，数学这只傲娇怎么也不肯正眼看我。很久没更新了，想到一定要把坑填好的全荣誉击破，所以还是回来了。
  话说回来，第一人称卡到QAQ……日后会努力维持日更。
  ☆、强买强卖二人组
  为了让夏佐的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去，我特意提起了安德莉亚——这个话题，估计会是我和她的追求者们唯一能够安全谈论的话题了。
  “我的母亲很想念您。”
  这是句真话，千真万确。安德莉亚确实提起过很多很多次夏佐，应该说，会让安德莉亚主动说起的次数最多的，就是夏佐。我觉得是夏佐距离安德莉亚最远的关系，因为太过若即若离，所以让她时常想起。
  夏佐弯了弯眼，剔透的红眸在光线下显得十分润泽，应该是高兴吧？但夏佐却有点苦恼地说：“最近没法去看她呢，有些事还没处理。”
  “是的，大人，很高兴您还记得。”维坦一副放心的样子，在我转头去看他的同时，隐晦地递了一个警告的眼神给我。那双红眸太过刺目，我的呼吸停滞一瞬，立马收回视线佯装无事。
  看来夏佐的副手似乎不大愿意他和安德莉亚亲近……不过也是应该的，安德莉亚都结婚了，再盯着不属于自己的女人也没用。
  作为伯爵的波兰斯三十岁了还不结婚就够让人非议的了，听说波兰斯家里的长辈训了他很多次，但波兰斯硬是不肯，长辈们也只好由他去了。要不是波兰斯有点精灵血统能活得比较久，他的长辈们可能会更着急找个伯爵夫人。
  这么一提，精灵王身为一族之王，压力恐怕也不小。看来这次去精灵之森时，我得小心着精灵王身边的人，说不定就有人看不惯安德莉亚的女儿。
  “不过如果大人真的很想见安德莉亚女王，属下也有一个提议。”维坦说。
  “……”
  夏佐听了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对维坦的提议根本不抱期待。
  “大人可以将安德莉亚女王带回不夜城，我们会给安德莉亚女王最高级客人的待遇。”维坦瞥了一眼我，笑眯眯地说，“如果您同样对索菲娅感兴趣，这一对母女可以一起带走。”
  这回轮到我面无表情了。
  多大仇啊这是！随便带走人类唯一帝国的女王会引起国际纠纷好吗？因为大人的个人兴趣就让不夜城倒霉，我现在很怀疑维坦是不是非常恨血族。
  要是能离这个疯子远点就好了……
  听着外面主持者接近尾声的发言，我当机立断从空间戒指里拿出试炼卷轴，展开给夏佐看：“请问能不能留下你的魔力印记？这是母亲交给我的历练任务，麻烦你了。”
  夏佐接过卷轴，沉吟片刻，才似笑非笑地望着我问：“凭什么？”
  魔力印记类似魔法师的指纹，获取并不困难，只起到识别身份的作用，不会给魔法师本人造成危害，所以魔法师的签名就是他们的魔力印记。对于夏佐来说，帮我完成试炼的四分之一只是举手之劳。
  安德莉亚给出的要求是印章和魔力印记都可以，印章指的是夏佐身为血族亲王的文书用印章，魔力印记也不是随便哪个血族高层都行，因为那样作假太容易了。
  “您需要钱吗？这个我可能无法提供，如果您有别的要求……”
  我换上更客气的语气，试探着问。
  夏佐打量我一眼，悠悠地道：“说起来你还欠我一件事，反倒向我提出要求？”
  听着像是拒绝，可我怎么也想不出夏佐拒绝的理由，卷轴都在他手上了，不过一秒钟的事，还是安德莉亚发下来的任务。认真想了想夏佐的话，我抿了抿嘴：“那我之后欠着你两件事？”
  夏佐慢条斯理地竖起食指。
  “……再加一件？”
  夏佐点点头，没等我回答，指尖就轻轻压上了“不夜城”几个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