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你就是我的祸水！”周俊笑着掐了掐我的脸颊。
  十天之后的九月十六，是婉柔成亲的日子。婉真得了太子的特设，允许她这一天回府送婉柔出嫁。我们姐妹三个碰到一起，少不了又是一顿感叹。好在婉柔和婉真都心性坚强，虽然心里苦极，却没有哭哭啼啼地再哀怨些什么。
  我帮婉柔整理着婚服，说道：“今儿我叫了周俊来，帮大姐撑撑场面。那什么表妹事情，大姐也该想想怎么办了！”
  婉柔冷笑一声，“三妹不用担心我，我会好生过自己的日子，谁也不能碍着我。以前有情爱约束，总抱着些幻想和美好，如今的我早已想的清楚了。”
  婉真不知道什么表妹的事，我便把婉柔的事和她说了。婉真叹息了一声，见婉柔表情坚定，已经想好了主意，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我又问了问婉真的情况，婉真道：“我听了你的话，去了就装病，太子那边自有新欢对我也没什么感情。太子妃如今也抓不到机会整治我，倒也算安稳。”
  “太子又有了什么新欢？”
  “听说是个窑姐，叫什么昙花的……”
  “夜昙花？”
  婉真点头道：“对，就是这个名字，说是太子一直想娶她进门，可惜对方身份太低贱，不太容易。”
  婉柔冷哼一声：“男人，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
  我知道婉柔对爱情一事怕已经消极到家了，对男人也不会再相信了。其实这样对她来说更好一些，让她可以理智地面对婚后的生活，也不会被谁再伤了心。
  “大姐心里是个什么主意，倒不如和我们说说。如今二姐是太子侧妃，怎么也是他们王家要供着的，我们姐妹说话点播，倒也可以省大姐一些力气。”
  婉柔望了我们一眼，笑的有些苦涩，“我能有什么主意，没了情爱，起码要守住自己的心和地位。”
  我叹息一声，婉柔心里想的已经很清楚了，但是却还是无法面对那个没有未来的生活。她性格强硬，绝不会再对王家的人心软，怕是对那王公子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好态度了。她除了用坚强伪装自己的无奈和悲苦，还能如何？
  我正胡乱地想着，婉柔突然抚上了我的脸颊，我怔楞地望着她，婉柔笑道：“婉瑶，你一定要幸福，把我们得不到的幸福，牢牢地抓在手里。”
  我心疼地点了点头，握着她的手淡淡地笑了笑。哀莫大于心死，对于女人来说，情之一字太伤人了。
  我扶着婉柔出了闺房，一步步地走往大厅，婉柔走的极慢，像是刻意把时间拉长，仿佛自己将要一去不复返似的。
  王家迎嫁的马车来了，那名叫王浩然的公子也骑马而来，他笑得一团和善，对我们家的人都恭敬有加，若不是婉柔说了那般的话，怕是谁也想不到在他王家婉柔过的是什么日子。
  “见过侧妃娘娘，见过三妹！”
  我厌恶地蹙了蹙眉头，看不惯他那伪善的面孔。婉真还顾着面子上的礼节，微微笑了笑。我想着婉柔就在一旁，王浩然却是撇下他的新娘子，反倒先向我们行起礼来。对张震和大夫人行礼，那是应当的，对婉真行礼也算是礼节多，而对我行礼那便是说明他对婉柔有多不重视了。
  “新郎官拜错人了吧？那位才是你的新娘子！”我忍不住心中的厌恶，出声嘲讽。
  张震不悦地瞪我，大娘也有些不明白我怎么在这大喜的日子说这种驳人脸面的话。王公子也有些讪讪的，随即笑笑伸手去扶婉柔。
  我正欲再嘲讽几句，仆人进来说周俊到了。我看时辰应该也是刚下了朝就赶过来了，张震自然是立刻派人去请了。
  那王公子见周俊进门，急忙上前笑着拱手行礼，周俊没见过他，看他那身大红色的喜服倒也想到了他的身份，周俊淡然地道了句恭喜，就走到了我身边。我见王公子那卑躬屈膝的模样，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周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看我板着一张脸，不禁问道：“怎么了？谁惹得你不高兴了？”
  我还未答话，那王公子便上前谄笑道：“三妹对我有些误会，倒是惹了脾气，今儿是我和你大姐大喜的日子，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以后姐夫我必定登门道歉。”
  李娇见我也不知犯了什么脾气，便上前扯着我衣袖道：“还不回去，莫要耽误了吉时。”
  张震也道：“怎么这么不懂事？今儿是你大姐成亲的日子，你犯什么倔性！”
  王浩然装模作样地说道：“岳父莫要责怪三妹，她与我闹着玩儿的，想来是婉柔要嫁人了她有些不舍。三妹放心，姐夫自会好生待你姐姐的。”
  我忍不住大笑道：“王公子好生逗趣，在娶正妻之前弄了个妾室和孩子，这便是好生对我大姐了？且您母亲对我大姐冷眼冷语让她自请做妾这也是好生对她？”
  婉真抓住了我的衣袖，使劲儿对我摇了摇头。我道：“怕什么，今儿在咱们府上，就好好说一下这事，别到了王家被他们含糊了过去！”
  一时间，大厅里众人皆惊，都怔楞着没了反应。突然，婉柔扯下盖头，对我一笑，说：“三妹做的好，我本还咬牙忍着，放不下脸面。现在想想自己早就没了脸面，三妹肯为我问话，我倒也听听这说法！若之前种种都是好生待我，那这亲不成也罢！我张婉柔怕什么，若不是怕给爹娘脸上丢人，这亲早退了！如今也不晚，谁让我不幸，我也不能让他好过了去，让我自请下堂，与我说什么便是我嫁过去以后也是做姑子的命，还说什么不会碰我，等我三年无所出就把我休了！怕若不是我爹得了兵部侍郎的职位，二妹又成了太子侧妃，我还没嫁过去就被你们逼死了！”
  大娘惊动地站起身，厉声问道：“这都是怎么回事？”
  王浩然面子上也过不去，还佯装着笑脸看婉柔道：“婉柔，之前都是误会，是我做法有些偏颇，一切都是我的错。今儿是我们大喜的日子，你有气以后尽管出，只是别耽误了良辰，家里还等着你呢！”
  “等我？”婉柔怒极反笑，“等着弄死我吗？你那几个妹妹和你表妹对我做的事，你别说你不知道。也别说什么证据不证据的，敢当着我的面承认，背地里又假装是我发疯胡搅蛮缠，不就是看着都是你们王家的人吗？不就是觉得只我一个在王家，没人相信我吗？可我三妹信我，我妹妹知道忍了多大的苦楚，今儿就把话说明白，若不然，便是你把我接到府上，我就是一柱子撞死，也得让你那表妹给我陪葬！”
  “这是说的什么话？怎么大喜的日子说这些？”大娘扶住婉柔，又是着急又是疑惑。
  婉柔苦笑着，落了泪，望着大娘道：“娘，女儿瞎了眼看上了他，竟不知他早有个相好的表妹。他那表妹的夫君死了，他就和他表妹好上了，如今连孩子都有了。他们家的姐妹都暗地里害我，他母亲冷言冷语嘲讽让我自请做妾，让我别不要脸地碍着她侄女的孩子当嫡子。娘，之前因着女儿任性和这人做了苟且之事，所以百般辛苦都往自己肚子里吞，想着嫁过去自生自灭死了也不给家里丢人了。可我不甘心！我是张家的嫡女，我怎么能任由他们这样的人百般作践我？今儿我便是死了，也要死得干干净净，心里不留遗憾！”
  大娘总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不禁泪如雨下，抱着婉柔痛哭道：“我苦命的女儿啊！你怎么把你亲老娘当外人，娘就你这么一个孩子，你与我也要这些脸面吗？只要你过得好，娘才能安生，你如今这般寻死觅活的，你不是逼着娘陪你一起去吗？”
  整垮了的王家
  婉柔和大娘抱在一起痛哭，我也被感染地落了眼泪。周俊叹息一声，拿了帕子给我拭泪，低声道：“怎么总是这般决绝，不给别人留余地，却怎么也不给自己留个余地呢？”
  我撅着嘴倔强地抬头看他，周俊苦笑地摇头，又给我擦掉了脸颊上的泪痕。
  张震以前只是知道婉柔和王浩然的关系不是那么亲密，却也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事，不禁怒极了，一掌拍碎了茶几，起身喝道：“我竟不知我张震的女儿被人欺负到了如此！想我在外领兵打仗多年，保了别人的女人孩子幸福，却是自己亲生的女儿保不了！我竟也傻到被人蒙蔽，还以为孩子过得多快活！”
  “爹……”婉柔抽噎，“是女儿不知廉耻，没听了爹娘的教诲，如今这一切都是自作孽！”
  张震上前几步扶住婉柔，厉声道：“闺女，爹不懂你什么心思，可爹若是连自己女儿都任人欺压，那爹还有何颜面活在世上？今儿这畜生还与我花言巧语地说什么混话，我现在便打死他帮你出气！”
  张震说完就一拳砸向王浩然，王浩然惨叫一声，连连躲闪道歉。府上的下人原本好多都守在大厅里想着粘粘喜气，结果我们说的话他们都听了个清楚。将军府上的人多少都有血性，自家大小姐被一个世家欺负到了如此地步，他们也觉得窝火。眼见着张震都打起来了，一众仆从更是随手抄了东西朝着迎亲的王家人打去。
  我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见那王浩然抱头鼠窜，便拿了桌子上的茶托朝着他砸去，还砸了个正着，不禁大笑。正欲再找个东西砸他，周俊在我身后抓住了我的手，板着脸看了我一眼，让我不要再惹事。
  张兖似乎也没看过热闹，竟也和我似的面上带着笑容，端了桌子上的果盘要砸人。周俊回身冷声说道：“兖儿还不去把你父亲拉下来，若是出了人命，你爹官职不保。”
  张兖讪讪地放下果盘，蔫不出溜地跑去拉张震了。
  周俊叹息一声，看着一屋子鸡飞狗跳，尤其那王家的人个个脸上鼻青脸肿的，竟也撑不住笑了。
  我看张兖把张震拉了下来，王家的人头逃出了门外。不禁扭头对周俊道：“我发现我这弟弟竟是怕你的，你们何时这么熟了？”
  “他刚到你家的时候，我碰到过几次，见他自己抱着书看不懂，我便指点了几句，倒是他颇为好学，对我崇拜的很，我瞧他少年心性，便也端着长辈的架子偶尔端正他些言谈举止，却也不知怎么他就怕了我了。”
  我觉得张兖性子很是别扭，他对我家的其他人都极为小心翼翼，总是陪着笑脸。我不喜欢他那样作伪，可心里也明白他无父无母的，想来总是没有安全感，生怕惹恼了我家里的人，再把他赶出去，让他无家可归。然或许是我最不讨张震喜欢，他对我还不时流露出些真性情，当然真性情也不过是看不上我。却不想这孩子居然对周俊这般言听计从，我不禁想象周俊教育孩子会是个什么场景……
  我这边呵呵傻乐，周俊忍不住捏了我的手一把，道：“你惹出的乱子，还不想着好好把事情处理干净？”
  我瞧着王家的人都走了，一群人拉着婉柔说什么不嫁也罢，好男人有的是云云，张震更是让人把王家的聘礼都扔出了府去。张兖说不上话，时不时求救似的回头看周俊一眼，周俊给了他一个宽慰的眼神，这小子就笑得开心无比地奔了过来。
  “奇了怪了！这小子不知道你喜欢的是我吗？怎么对你这么讨好，对我却总是冷言冷语的？”
  许是我说的声音大了，刚跑过来的张兖都听到了，不屑地瞥了我一眼道：“瞧三姐这样的傻妞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诓住了像周大人这样伟大的人，三姐怎么也不好好瞧瞧自己有哪里配的人周大人的？”
  我伸手就去拧他耳朵，张兖贼笑着躲开，结果周俊冷瞪了他一眼，这丫立刻老实地不敢动了，任由我拧他耳朵疼的龇牙咧嘴，可怜兮兮地看着周俊。
  周俊把我的手握进他的掌中，叹道：“婉瑶莫要玩闹了，我知道你觉得解了气，心里面舒坦。可你爹如今位置本就不稳定，别再因为此事让人找了差错。”
  我琢磨了一下，道：“如今我大姐也不嫌丢人了，反正这事早晚都得传出去，倒不如由我们的口传出去，想说什么倒也好控制。”
  周俊点了点头，“这本就是家务事，趁着王家还没反应的时候，把他们家的劣迹抖出来，到时候朝廷若要问责也只能怪罪到王家身上。”
  我拍手道：“好，那我就让萧彧己帮忙去办！”
  于是我叫来了若若，让她告诉萧彧己怎么传播此事。等若若离去，家里的人也都冷静下来了。婉柔好像卸下了心里的担子，笑的前所未有的轻松，婉真似有羡慕之情，又颇为欣慰。大娘脾气本来就虎，虽行事很是端庄沉稳，可遇到自己女儿的事，自然也不理会什么规矩了。
  就这样，将军府拆了红绸，婉柔换了衣服，一家人说说笑笑地实在是难得的融洽。我又与婉真说了下，她回东宫去，太子于情于理都要问上几句，婉真也知道怎么说话，便应下了。
  王家头一天是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