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我总是装乖巧，可这两天的诸多烦心事，让我实在没心情再与张震虚与委蛇。还有好大一摊子事等着我处理，我没工夫装什么孝女。既然相互看不顺眼，又何必再继续讨嫌。反正没多久我也要定亲嫁人了，这个所谓的家总也是长久不了的。
  风风火火地回了院子，便叫了若若密谈。
  “你既然做过杀手，行动应该是比较迅捷的吧？”
  “主子有事尽管吩咐。”若若自信满满地说道。
  “我想让你今夜去兵部尚书府偷个人出来，你可觉得有困难？”
  “若若偷偷带出个人来全无问题，只是要提前去勘察兵部尚书府的构造，还有侍卫值班的情况。主子知道那个人所在的位置吗？”
  “应该在后院的柴房里，我倒是去过一次，不过没留心地形。这样吧，你先把这两本书送到沈侍郎家的沈公子那里。”我从柜子里取出两本书来，递给若若，“就说这本方圆之术是上午给他的报酬，若是他能提供兵部尚书府的构造，便把这一本也给了他。”
  若若收好书，问道：“不知那人叫什么？主子又想把人救往何处？”
  “那人就是今日我们在仲梦楼说起的孟桐。她身材娇小，你要带出来应该没问题。至于救到何处……还是带去仲梦楼吧！”
  我起身去梳妆盒的夹层里翻找出了一把钥匙，塞给了若若。低声嘱咐道：“仲梦楼的侧楼一直空置着，这是侧楼顶层的钥匙。你把人救出来，便安置在那里，但是不要惊动任何人。这话你也和孟桐说清楚，只说是我的主意便是。”
  若若点头应道：“主子放心，若若明白，定会提前准备好一切，绝不会打草惊蛇。”
  我很是满意若若理解了我的意思，便让她先去找沈耀昔了。
  荷花和莲叶见若若离开了，才进来服侍，荷花脸色还有些不好看。也难怪，从若若来了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带她们两个出去过，而且一些机密的事情也都隔着她们了。
  我倒也不是信不过荷花和莲叶，只是觉得她们两个是太过普通的丫鬟，虽然没有什么坏心眼，可是忒好八卦了。我有什么事情，她们都能立刻透给李娇去。若是一般的小事，我自然不会在意。可眼下我的桩桩件件都没小事，实在不能被她们知晓。
  我正想安抚几句，突然李娇推门进来了，一见我就拉着紧张地瞧了一遍。
  “怎么了，娘亲？”
  李娇红着眼睛说道：“你没事就好，刚刚我在你二娘那儿碰见你爹了，他吼了我两句，我以为你又挨打了呢！”
  我不耐烦地摆手道：“您别搭理他，没事找事！”
  “那是你爹！”李娇松了口气，有些抑郁地说道，“你们父女两个什么时候才能好好说说话啊……”
  “行了，娘亲，您就别瞎操心了。我还能在家里呆几年？他要是不找我茬，我自然也会对他恭敬，总之一个巴掌拍不响的。”
  李娇不悦道：“你这孩子说话是忒的难听，一点儿人情味儿都没有，难怪你爹生气！”
  我头痛道：“您要是没事，就先去休息吧！我这儿还忙着呢！”
  “有事！”李娇突然起身，面色更加严肃，“怎么我听说你端午节不是和仲梦组的人聚会，是和那周俊幽会去了？”
  “诶？这个……听谁胡说的？”
  “可不是胡说吧？”李娇哼道，“婉真亲眼看着周俊把你送回家的，还说从上午就看到你们两个在一起了。”
  “这个大嘴巴！”我暗自咒骂，转而对李娇抱怨道：“她怎么不说沈公子为了她怎么和八皇子起争执的？”
  “娘才不管什么八皇子和沈公子呢！娘只在乎你的事情！”李娇语重心长地说道，“上次晚饭后，我想了好几夜都睡不着，婉真说的话你也该考虑一下。那周俊不过是死了个大哥，就要守孝三年，一看在家里就是个不受宠的，你嫁过去怕是要受大委屈的！那大宅院里的事情，你大娘那么本事的人都吃过几次大亏，你这样性子的又怎么受得了？”
  我叹息一声，这些事情我还没来得及想过，只是我认为我喜欢的是周俊这个人，和他的家庭毫无关系。然而现在有夏梦的事情压着，我也实在没工夫和李娇谈心，便先安抚道：“我和周俊的事情还要再看看的，毕竟我们还不算太了解，不过是有了点心思罢了。就是娘亲您总着急，一门心思想钉死了。”
  “哎呀，可不是！”李娇自责道，“是我想的太简单了！这事先放放，过些日子你舅舅来北都，咱们再问问他的意思。其实我瞧着萧公子也是个不错的，你昨天不是还去赴约了吗？”
  李娇说完便眼神暧昧地看向我，我却是满腔抑郁，萧彧己的事情还是个麻烦呢！若是李娇知道后天萧彧己约我去点翠楼，真不知道她会作何表情。
  待到若若回来，已经是傍晚了。我只吩咐她下去休息，什么都没有过问。说起来我倒是从一开始就对她信任无比，不过才认识几天就可以把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她去做。这种信任来自于武师父，也来自于我相信我们两人没有利益冲突。
  这一夜我睡的很是安稳，脑子里也隐隐有了个计划。待到早上起身，若若微微冲我点了点头，我便知道事成了。荷花和莲叶则在一旁颇为担忧地和我聊着夏梦的事情，生怕我会受了仲梦组的牵连。我不可置否地笑笑，并不解释。
  萧彧己的帖子也送来了，名义上约我明晚去逛夜市。李娇拿着帖子笑得合不拢嘴，觉得她家闺女我这么受欢迎，是件值得自豪的事情。荷花和莲叶好久都没出过府了，便一左一右地央着我带她们同去。可惜了，我是去逛窑子的，不可能带她们去，不是我顾忌，是怕她们吓昏过去！
  初九的傍晚，我换上了一身男装，故意梳了个放荡不羁的飘逸发型，带着若若跟着来接我的马车出了将军府。要说我扮男装还是有几分优势的，按照阿黎的说法是我长得太没特色了，穿女装就是女的，穿男装就是男的。我的小时候张震把我们姐妹三个当男孩养，可大姐活泼欢快，二姐娇俏可爱，一看就知道是女娃娃。唯独我被抱出来，都把我当个傻小子。此事对我是个颇为沉重的打击！
  马车停在了万花巷的路口，这里就是北都著名的“妓院一条街”。萧彧己今日没有戴纱笠，只是放下一缕头发挡住了脸颊上的疤痕，看着倒也是个英俊公子哥的模样。他正站在牌坊下面，见到自家的马车，便迎了过来。
  “萧兄！”我得瑟地仰着头，单手玩着着纸扇，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
  萧彧己显然有些诧异，仔细看了看我，才笑道：“张三兄！”
  我的脸顿时黑了，轻咳道：“你若非那般叫我，倒不如叫我张三丰。”
  要知道张三和张三丰可不止差三横一竖，这差的一个路人甲和一个中级boss之间的距离！
  “丰兄？”萧彧己试探地喊道。
  我顿时满头黑线，还丰胸……他也好意思喊！我不禁伸手拍了拍自己被裹起来的胸部，谆谆教诲道：“萧老板，对一个女孩子说‘丰胸’两个字是很侮辱的。”
  萧彧己显然没明白，直到我再三拍着自己的胸脯，他才恍然地“啊”了一声，然后忍不住大笑出声，一边笑一边看我。自己还嘟囔道：“女孩子家原来这么放得开！”
  我懒得理会他，径自往万花巷深处走去。要说这里我熟悉的很，阿黎刚进烟波馆的时候，我颇为不放心，三天两头地往万花巷跑，各家妓楼小倌馆的前门后门什么的，倒也摸了个清楚。
  萧彧己追上我，笑着说道：“没想到婉瑶这般洒脱，倒是我平白担忧了两日。”
  “你若是真担忧，也不会明目张胆地约我去点翠楼。”我嘲讽道，“所以啊，就别装好人了。”
  萧彧己依旧笑颜，“我的提议虽唐突，对婉瑶却没抱着坏心思。那日婉瑶心情颇糟，我也不好解释。本想着今日好生安抚几句，却不想婉瑶倒是比我还放得开。”
  我得意地仰头道：“有何放不开的，我是来嫖妓的，又不是来卖身的！”
  “咳咳……”萧彧己故作轻咳，提醒道：“婉瑶好歹是女子，这等荤话还是少说些的好。
  我好笑地看着他，“你又装的什么清高，这万花巷北都哪个男子没来过？别说荤话不绝于耳，便是荤事都没少办吧？”
  萧彧己无奈地摇头，“看来婉瑶今日心情依旧不佳，只是萧某也无恶意，今日不过是请婉瑶去点翠楼看个热闹。北都的不少公子小姐今日也都在的。”
  “噢？什么热闹？”
  “万花巷的各家头牌今日会首点翠楼，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定了两个座位！”
  我猛然拍手道：“原来到了这个日子了！今年怎么提前了呢？”
  萧彧己狐疑地望着我：“婉瑶怎么会了解地这么清楚？”
  花魁头牌大会首
  我得瑟道：“我还当萧老板把我的老底儿都查清楚了呢，原来也不过是摸索了点皮毛罢了！”
  萧彧己不理会我的挑衅，笑说：“只是一点皮毛都能惹得婉瑶恼怒至今，其他的不知也罢！”
  我们两人一路走向点翠楼，果然今日点翠楼比往日更加热闹。光是停在门口的马车都已经快排到巷子的尽头了。今日其他地方都灭了灯火，暂且歇业，唯独点翠楼的门口新搭了两个灯笼牌坊，惹眼的很。一众宾客都拿着帖子朝着点翠楼走来。
  萧彧己递了两章帖子给门口的小厮，小厮立刻恭敬地行礼，叫了一个男子来带路。
  “哎呀，这不是小柔吗？怎么跑到点翠楼来了，莫不是改行了？”
  “婉……张公子！”小柔亲切地喊了一声，上下把我打量了一番，才应道：“今日万花巷除了点翠楼都暂时歇业了。楼里的公子们都过来玩耍，我便也跟着来帮忙了。”
  萧彧己目光古怪地看着我，我毫不在意地说道：“这是小柔，烟波馆的，他们只招待女客。”
  其实我和小柔认识也有几年了，当初阿黎刚一进烟波馆，就是小柔在服侍他。对于我和阿黎的关系，他也算熟知的。这两年小柔年纪大了，也开始独自接客，阿黎倒是又换了几个侍从。
  小柔倒是偷偷打量着萧彧己，然后嗤嗤地笑了起来，温柔可人的说道：“这位公子若是喜欢小倌，我倒是认识几个不错的弟弟呢！”
  我瞧着萧彧己黑下来的脸色，心情大好，摇着扇子笑道：“小柔，你可真有眼光，这么会拉生意！这位可是珍宝阁的大老板，有需要尽管讹他银子！”
  小柔优雅地行了一礼，“多谢张公子提点！”说着，小柔又看向了我身后的若若，笑着问道：“这位姐姐倒是没见过，可是张公子身边的？”
  “这是我的侍女，若若，她可是个武功极好的。”
  小柔笑着夸了几句，若若还是以往那副面无表情的冷淡模样。
  萧彧己的帖子本是在一楼大厅的一个角落里，实在算不上好位置。小柔领着我们过去了，颇有些看不过去，很是义气地把我们带到了三楼的雅间，虽然地方很小，但难得是独立的，而且有个伸出去的看台，可以尽情观看下面的舞台。
  小柔让人上了茶点，而后附耳对我说道：“婉瑶姐姐，我们公子就在隔壁房间，待一会儿楼底下的热闹完了，你可以去找他！”
  我笑着点头应下，小柔便告辞离开了。萧彧己亲自倒了杯茶递给我，揶揄道：“我还以为自己面子大，能在这种盛况空前的日子弄来两张帖子。没想到婉瑶比我面子还广，这一个月前就应该卖空了的雅间，居然随意就能给你找出一间来。”
  “过奖过奖，不过是碰到熟人行了方便而已。”
  “看来婉瑶对这万花巷是极为熟悉了？”
  “若说熟悉，还是烟波馆更熟悉一些。”
  萧彧己挑眉，怪腔怪调地“噢”了一声。我也不怕他误会什么，本来嘛，女子来这万花巷能去的地方也就是只招待女客的烟波馆了。
  “听说烟波馆的头牌是叫风华公子？到不知是怎么样一位风神俊秀的人物！”
  “风神俊秀倒也是说得上的……”就是性格腹黑了些，而且脾气莫名其妙，最讨厌的是软硬不吃，还会耍小孩子脾气。
  “婉瑶莫不是也花钱与之交往过吧？”
  “唔，有二公主掏银子，不见白不见。”我放下茶杯，走到外面的露台观看，楼下已经有不少姹紫嫣红的男男女女在四处游走了。
  萧彧己也走了过来，却不再多问，只是和我一样静默地看着这一场盛世空前的歌舞集会。
  北都所有的美人儿几乎都在这一天聚集，也算是万花巷的传统。有不少外地的花魁都慕名而来，为着在北都的权贵面前露个脸。开场和最后的压轴自然是最重要的节目，这两年几乎都是点翠楼的花魁夜昙花包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