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节
作者:绝对零度      更新:2023-04-11 15:27      字数:5029
  他们这样做,无非是还没摸清萧栖迟的脾气,不敢随意开炮,就将礼部和鸿胪寺作为箭靶,嗖嗖嗖,卯足了全力。
  礼部和鸿胪寺那叫一个有冤无处诉,也分明知道御史台的小九九,自然不甘心成为御史台试新帝深浅的筏子,一个个也是据理力争,口沫横飞。
  萧栖迟颇有一种隔岸观火的痛快感。
  众官员许是压抑久了,越吵越收不住,不仅言辞激烈,话题也逐渐从就事论事的政治问题转移到个人作风的人身攻击。比如说“蔡御史,你还好意思说别人!你家里姨娘不多,通房丫头却有十来个。你不是号称早中午,每顿饭皆御一女么?”
  蔡御史闹了个大红脸,话都说不利索了,挽起袖子就要往上扑的意思。
  眼见场面就要收不住,萧栖迟在龙座上低喝一声:“成何体统!”
  终于清静了。
  展落白反应快,立刻就躬身请罪了。众人也才反应过来,刚刚确实过激了。一个个掸衣裳的掸衣裳,擦唾沫的擦唾沫,似乎刚刚那个面红耳赤大失风范的人与自己毫无关系。展落白在满朝文武中只能算毛头小子一个,就是在礼部,他也只是正在苦熬资历的基层干部。
  刚刚这一场口水仗,他丝毫没掺和,而是在下面偷偷瞧萧栖迟的神色,也在思索如何应对才能让陛下眼前一亮。
  从前,他是侯府公子,靠着父荫,自然大树底下好乘凉。可是朝代更迭,他父亲与沈由仪老亲家两个,都坚决不再出山。不仅侯府的名头没了,朝中势力也随之土崩瓦解。展落白现在要出头,可不只能靠自己了?
  请了罪,他趁众人尚在调整之际,出列启奏:“臣有话说。陛下亲迎皇后之事,虽无先例,但是无论祖宗法度,抑或历朝历代,亦从未有明文规定禁止此事。”这话其实是诡辩,这事本就是大家心照不宣的潜规则,怎可能写在明文里?再说了,萧栖迟是开国皇帝,也没有个祖宗法度。
  但是他说得铿锵有力,一副有理有据的模样,倒把众人唬住了。
  “臣以为,陛下亲迎皇后,正彰显了万岁亲民之心,也让京城百姓得以瞻仰天家威仪和真情。”
  “爱卿言之有理。”萧栖迟立马加以肯定,未免众官员反应过来,又起口舌之争,他转换话题到:“朕深知众爱卿忠君爱国之心,但是如此不顾及身份,岂不殿前失仪?”语气一严厉,文武百官只得眼观鼻鼻观心,闭嘴做反省状。
  萧栖迟对展落白今日在殿上的表现颇为满意,心里便记挂着要再考察考察此人,若是得力,以后自当重用。
  散朝后,文武百官鱼贯而出。祁年慢慢掉在后面,出了金殿,脚步一转,没有出宫,却是朝着御书房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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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书房的大桌案上铺了一整张画。萧栖迟站在那头,一见祁年到,便招手:“你来这边看。”
  祁年走进一看,不是画,却是地图。
  大至叠嶂峰峦,河流湖泊,城镇乡村,细微至一沟一壑,城门方向,尽皆在录。萧栖迟手指点在地图上:“这几年,我一直派人走访于西北一带,从我朝边境至北蛮、西维,绘制了这张地图。你看,细致之处,连山野人家都在上面。”
  祁年很是震惊。他带兵这些年,第一次见到如此详致地图。有了这个,行兵打仗真是如虎添翼。但是绘制这样的地图,想来极为不易。这得是多细心又多坚韧的人才坚持得下来?
  他不禁打量了萧栖迟一眼。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萧栖迟跟所有人都不一样,他想到的似乎总比别人多一些,远一些。这大概就是,为何自己愿意以身犯险,跟着他打天下罢。
  萧栖迟指着北蛮境内的大片草场说道:“这一片草场与我朝相连,中间并无任何屏障。是以多年来,边境百姓饱受骚扰。但是你看,这里……”他指着一片山峰道:“这里峰峦叠嶂,林木参天,是天险之地。若将北蛮赶去这边,日后即使他们想进攻,也受天险所阻。”
  祁年望着萧栖迟所指之地,离本朝边境有千里之遥。这一去,必是百战难回。
  他只觉豪气上涌,马上建功,征战四方的意气直冲云霄:“陛下放心,不破楼兰终不还。”
  萧栖迟亦是豪气干云地一笑,指着较低的一侧山峰道:“待你得胜而归,朕要在此处修一条路,再在这头筑一座城,就以你的名字命名。日后要在这里与北蛮通商。他们抢,无非是因为缺乏物资。若以北蛮骏马、宝石换我朝丝绸、生活器具,俱有利矣。战火也才能最终平息。”
  祁年没想到萧栖迟已有这样完整的谋划,心悦诚服道:“陛下英明。”
  萧栖迟嘿嘿一笑,顺口问起:“你去远征,家中如何?你夫人她可松动些了?”
  祁年叹了口气,低下头,摇了摇,说道:“她执意出家。为此,我在家中建了座庵堂。她在里面带发修行。她……”祁年有些无奈,又有些伤心:“就是这么个执拗性子。”
  萧栖迟也叹了口气,只得说:“再过些时日罢……”
  祁年要告辞时,萧栖迟刚好想起一件事,嘱咐道:“待你凯旋而归时,记得取道西维。吓吓那只老狐狸。”
  祁年闻言,看着萧栖迟眼中促狭之光,回以一笑。
  萧栖迟拍拍他的肩膀:“你准备准备,过完年就出发。”
  第90章 日子在继续
  祁年走后;萧栖迟在御书房又见了些人;分派登基以来的几件大事。
  首先是朝中人手不足。一些人辞官归隐,还有一些人不能用,急需补充些新鲜血液。萧栖迟便下旨开恩科。再则着人丈量全国土地,查看历年税收。三则网罗文人,给自己歌功颂德,塑造形象。
  事情总是做不完的。
  他正埋首故纸堆时,太监魏公公进来禀报:“御膳房已经备好了晚餐;陛下几时享用?”魏公公从前可不是当这样体统差事的。因萧栖迟瞧着顺眼,才挑了来。
  萧栖迟目光仍锁在奏章上;没抬头,直接说:“以后御膳都摆在凤藻宫,朕要同皇后一道吃。你叫人去传话罢,朕就过去了。”
  魏公公弓着腰,应了是,垂手走出。他七岁进的宫,听了一肚子的天家掌故,还没听说过哪个皇帝如此牵挂皇后的。想归想,以他的沉稳性子,这种话是断然不向第二人提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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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藻宫的小厨房本来也做了菜,再加上萧栖迟的菜,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
  沈江蓠百无聊赖地坐在桌边,等着萧栖迟大驾光临。
  没想到,鸾凤倒比萧栖迟还早过来的。她尚未进门,银铃般的笑声已经传了进来:“好香……”她喜滋滋跑到沈江蓠跟前,请了安,便直勾勾望着满桌饭菜:“娘娘这里的饭菜看上去都好好吃。”
  “怎么,还没吃饭?”沈江蓠顺口问道。
  鸾凤摸了摸肚子:“吃是吃了。娘娘,您一个人吃这么多菜?”她的语气略微夸张,手指指着满桌的菜肴。
  “我的份例菜,还有陛下的,照规矩,应该有这些的。”
  “您在等陛下吃饭吗?那鸾凤会不会打扰你们?我刚刚吃过饭,本来是打算与娘娘说说话的呢。”
  沈江蓠看鸾凤的目光不断溜向满桌菜肴,便笑到:“你也留下来,尝一点罢。”
  萧栖迟穿了一身白底龙纹锦袍走了进来,口中唤着:“阿蓠,快点吃饭,饿死了。”
  闻言,鸾凤立刻站起来,才规规矩矩请了安,唤了声“陛下”,然后立刻挽了萧栖迟的胳膊,蹭在他旁边,笑嘻嘻到:“陛下再不来,我就要把你的菜都吃掉了呢。”
  萧栖迟低下头,对她一笑:“你也在这里?”说着,慢慢把手臂从她怀里抽出来。鸾凤也不在意,立刻回过身,坐在沈江蓠旁边,又挽了沈江蓠的胳膊说道:“娘娘,现在可以动筷了么?”
  萧栖迟在沈江蓠另一侧坐下。立刻就有人上来布菜。他挥挥手,说道:“我们自己吃,你们下去吃饭罢。”穿来这么久,他依然不习惯有人帮忙夹菜。
  “我也不喜欢吃饭时旁边有人忙前忙后呢。”鸾凤立马接口。
  “这些菜你吃的惯吗?”
  沈江蓠还以为萧栖迟是问自己,正要答话,抬头却见他的目光落在鸾凤脸上。而鸾凤仰着头,笑眯眯地说:“吃得惯,好吃得都想长留在这儿呢。”
  沈江蓠一点也笑不出来,懒得参与他们之间的对话,低下头闷闷扒饭。突然却见白饭上多了一箸菜,循筷子望去,却是萧栖迟。
  她轻轻把那一箸菜拨到碗边,赌气似的,偏不吃。
  萧栖迟见状,知道她是吃醋了,憋着笑和得意,又夹了一大箸菜,把一碗白饭全给遮盖了。这下,沈江蓠想拨都没地儿拨了。
  “陛下只关心娘娘呢。”鸾凤撅着嘴,压扁了声音,又羡慕又委屈的样子。
  萧栖迟粲然一笑,一手搭上沈江蓠的肩,朗声说道:“那当然,朕唯一的皇后呐。”
  沈江蓠心花怒放,手肘捣了一下萧栖迟的胸膛,说道:“怎么,还想要几个皇后不成?”
  “那怎么敢!来。来,你爱吃这个。”萧栖迟又鞍前马后夹起了菜。
  沈江蓠的目光从鸾凤脸上有意无意地飘过。
  鸾凤面上笑着,心里却跟吃了苦胆一样。沈江蓠的这个位置本来应该是她的,端坐在这凤藻宫摆皇后架子,此刻享尽萧栖迟照顾的也应该是她!
  吃毕饭,萧栖迟自己下了逐客令。他跟笑面虎似的冲鸾凤说道:“你回去罢。朕有些小孩子不能听的话要跟皇后说。”
  鸾凤气得一跺脚,扭身愤愤到:“人家不是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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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丫头心思挺多。”沈江蓠望着鸾凤的背影说了一句。
  萧栖迟转了转心思。他向来知道沈江蓠非等闲之辈,要是玩起手段来,估计要把鸾凤玩儿残,于是冲沈江蓠招招手:“你过来,朕有话同你说。”
  沈江蓠见他笑得轻佻,面上一红——青天白日的,他不会是要那个罢?就不肯走过去:“有话你就好好说。”
  萧栖迟索性自己从椅子里起身:“你不过来,只好朕过来了。”说完,他就一屁股坐在沈江蓠大腿上,还转了转,心满意足地叹道:“软软的,好舒服。”
  压得沈江蓠龇牙咧嘴。
  “你快起来,好沉。”
  “这也好些日子了,朕只当你早就被压习惯了。”萧栖迟意有所指,笑得分外得意。沈江蓠的脸涨得通红转身不再理他。
  萧栖迟又自己凑上来,在沈江蓠对面坐下,还拉着她的胳膊,一带就带进了自己怀里:“你别动,咱们就这样安静说会儿话。”
  “展落白是你妹夫?”
  沈江蓠本来要挣扎,听见“展落白”三个字,倒不动了,“他娶的是我三妹妹。怎么了?”
  “我看他不错,今儿在殿上帮我应付了御史台那帮人。”
  沈江蓠心道他当然是个不错的人,不然前世怎会那样受重用。“我父亲亲自挑的乘龙快婿,能力自然是不差的。”
  她再想想,家里三姊妹嫁的夫婿,从陆博、徐楚良再到展落白,都是能力不俗之人。只不过人品方面,太值得商榷了。俗语说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沈由仪也不是先知,哪能看得那么透彻?
  不过这个展落白应该不错,这两世沈江芷似乎都过得不错,颇得他周全。
  “我今日听祁年说,他夫人已经在家中庵堂带发修行。我知道你们交好,想来应该告诉你一声。”
  沈江蓠生怕萧栖迟会因为宋辛夷此举而心生不满——毕竟宋辛夷是因为反对他们谋反才执意出家,赶紧帮宋辛夷解释到:“她家风素正,而她又性格刚烈,如此做,绝不是有心反对陛下和我朝。”
  “你放心,我并不计较这些。只是惋惜她和祁年。祁年虽然不说,我知道他心里是很难过的。本事一对眷属,却闹到生离的地步。他们三个儿女,也可怜。”
  沈江蓠亦是叹息一声:“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她在佛前,也许比我们更自在心静。”
  萧栖迟敲了一下沈江蓠的头:“你可别给我来四大皆空这一套。”
  “我哪里舍得……你这么好,宫里好吃的又这么多,多少人把我就当佛似的供着呀,我何必委屈自己呢?”
  “话说回来,你现在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做罢?等会是在这里还是去御书房?”
  “我叫他们把奏折拿到这儿来了。不在这里批阅,怎享受红袖添香啊?”
  这要是添了香,岂不干涉朝政?沈江蓠不愿意趟这浑水,立刻说:“臣妾不敢。不过臣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