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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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零度 更新:2023-04-11 15:27 字数:5107
她刚做好一个秀囊,妃色的缎子绣着一树梨花,兴冲冲拿给老太太看。
“好看,好看,给三丫头罢。”
珍珠将心里小小错愕压住,小心翼翼问了一句:“那要不要给大小姐也备一份?”
老太太停了半晌,才说:“你得闲也做一个罢。”
她就彻底明白了,往后交代事情,送东西,都是三小姐一份,大小姐一份。她是丫鬟,自然不敢小看主子,只不过说话的时候,将三小姐的名字摆在了大小姐前面。
下人们渐渐也就懂了。
彼时的沈江蓠尚无暇感受这些微变化,因为她盼望已久的宴会终于要来了。
这一次是临安伯家里相邀,赵夫人不仅带了沈江芷,还叫了沈江蓠、沈江蔓一起。沈江芫实在太小,带出去麻烦,只得作罢。
听说是一次赏花盛会,来的人可不少。
沈江蓠坐在铜镜前。颂秋在她身后,挽起她的头发,试了好几种发髻。都嫌不够出挑,正冥思苦想如何艳惊四座。
第二日临行前去老太太那里辞行。
三个孙女儿,都是花一样的年纪,开得正好。
往日里老太太只觉得赵夫人明媚耀眼,虽然已经三十出头,但是站在十几岁的姑娘面前,只觉别有风情,动人心魄,让她烦躁不已。
而今日,最显眼的莫过于沈江蓠。一身海棠红的衫裙,质地就不说了,款式极为别致,与江蔓、江芷的都不一样,也不知改动了哪里,只显得纤腰不盈一握,还有几分让老太太极为不悦的妖媚劲儿。
她话都懒待说:“早去早回”。
赵夫人特意打扮得素净。这还是头一回她心甘情愿不出风头。不着急,来日方长,她得意不了多久。
原来被人嫉妒是这么爽快的事情!沈江蓠心里乐开了花。她几乎要沉迷于看那些女人惊诧、错愕、以及转瞬即逝的羡慕,甚至嫉妒的表情。
先是各家夫人们,将她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啧啧有声:“真是蓠丫头,起来让我看看。”
沈江蓠乖乖站起来,嘴角笑得几乎要抽搐,心中暗爽,让你们看个清楚。
“真是换了个人呐。”
“果然是女大十八变,我才多长时间没见着你,变得这样漂亮。”
沈江蓠得意地望着赵夫人,浅浅一笑,不无恭顺地说:“都是我们太太调养得好,若不是太太,江蓠也不会改变这么大。”
赵夫人恨得牙根痒痒。
临安伯夫人粲然一笑:“你们别吓坏了江蓠。”她上前拉住沈江蓠的手:“来,这是徐夫人,过来见过。”
是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徐夫人——她前一世的婆婆,徐楚良的母亲。沈江蓠端端正正行了一礼。
“不客气,不客气,我来看看。”徐夫人笑得分外恭谨。
她与临安伯夫人是手帕交,若非如此,她一个五品诰命凭什么进入这京师显贵家眷的集会?
徐夫人是有名的贤良人,谦和有礼,宁愿自己吃亏,也绝不麻烦别人。
沈江蓠当初,还真以为自己命好,碰上这么一个良善婆婆。后来她才明白,所谓婆媳,那是毫无关系的两个女人,关于男人的另一种争斗。
她儿子看重你,你便有两分地位。若她儿子轻贱你,你就屁都不是。你把心掏给她也没用。
沈江蓠客气一笑,不卑不亢。她都忘了,曾经,徐夫人要这样讨好自己。
“大家放过她罢,让她们小姑娘自己玩儿去。”还是临安伯夫人发了话,沈江蓠才从夫人们的包围圈中逃出来。
随着她的走近,悉悉索索的议论声如潮水退却。
沈江蓠一步一步迈得细致,她激动得双手微微颤抖,仿佛是要上台演一场大戏。
那边的沈江蔓心情却没那么好。她向来不喜欢参加这种集会,因为她总是被忽略的一个。要人们谈论她什么呢?容貌?服饰?家世?可惜都不够突出。
她无聊地扯了一把草,拿在手中一片一片地揪。不禁想到此时哪怕自己走开了,也没人会注意到罢?
于是她就真的走了。
她沿着白色卵石铺就的甬道慢慢走,身后落了一路被扯碎的叶片。前方有一面湖,应该养了不少鱼。她朝湖边走去,在一块太湖石边蹲下来。
阳光打在右边脸上,暖洋洋的。她舒服地眯起眼睛。却突然听到一声响动,吓了一跳,回头去看,依稀见不远一处水榭,门扇大开,一个紫色身影从门里走出,很快转过一边。
似乎是个少年公子的背影。
没多久,她又见一个盛装小姐走了出来。
那小姐似乎本来想追先走的公子,无意瞥见沈江蔓正定定望着这边,顿时面色一红,朝沈江蔓走来。
待走近了,她才笑道:“原来是沈家妹妹。”说着,亲热地挽上沈江蔓的胳膊,就如相识已久一般。
沈江蔓倒尴尬了,期期艾艾:“不知,是哪位姐姐?”
她笑得更开怀,声音如银铃一般。沈江蔓从侧面望去,见那小姐面若桃花,眼睛漆黑深邃,像极了夏天吃的紫葡萄,晶莹闪光。同为少女,她都不禁心脏漏跳了一拍。
“你不认得我?我是杜若蘅哪。”
尽管沈江蔓出席的贵女集会不多。杜若蘅还是记住了她,国公府的二小姐。
杜若蘅时时刻刻不敢忘记,自己的身份地位在京师贵女中不值一提,若想出头,往上爬,须得更加用心,比任何人都用心。
第8章 穿越大秀
沈江蔓倒是没疑惑为何杜若蘅认得自己,她还记着那个一闪而过的紫色身影。
这不是孤男寡女么?念头刚泛起,她自己倒红了脸面。
杜若蘅何等伶俐,见沈江蔓的目光从自己脸上又飘向水榭,眼珠一转,在沈江蔓耳边问到:“你也是躲出来的罢?”她垂下头,叹了一口气,在湖边石头上一座:“我不懂那些小姐们说的奇珍异宝,也没有名贵衣饰,只好躲出来求个清净。”
这两句话倒打在沈江蔓心上,她自己也是那一圈贵女里的弱势群体了,不禁生出惺惺相惜之感,遂就近坐下,浅浅一笑:“这边倒安静。”
杜若蘅见她坐下来,粲然一笑,附在她耳边,说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不能说出去。”
沈江蔓见她说的郑重,忙认真点头。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刚刚你看见一个紫色身影没?”杜若蘅指着自己出来的水榭,接着说道:“就从那里出来的。”
沈江蔓点点头。
“那好像是临安伯的二公子。”
沈江蔓不禁想诧异,这“好像”两个字用得奇怪。你们俩从同一间屋子出来,你还不知道他是谁?
杜若蘅压低了声音,有些不好意思:“我家里没有这样的湖与水榭。”说着,又抬头不安地望了沈江蔓一眼,见她没有轻视之意,才接着说:“一时新奇,我就跑进去看看,不想我刚进去没多久,就进来一个公子。”
“我们俩都吓了一大跳。他还给我赔礼来着,便出去了。”
杜若蘅轻抚胸口,似乎心有余悸:“若是叫不怀好意的人看见了,不知道要编排我什么哪。”
沈江蔓茅塞顿开,赶紧说:“我不会说出去的。”
“我若不相信你,也不告诉你了。”杜若蘅拿出手绢,擦了擦鼻尖:“我也只是揣度那是府里二公子罢了。听说临安伯夫人有三位公子,其中二公子与咱们差不多大。我瞧他略比我高些,又衣饰华贵,想来是二公子了。你说,是不是?”
沈江蔓点点头:“应该是罢。”她并不清楚临安伯夫人是否有三位公子,自然也不知道二公子是否与自己同岁。
杜若蘅见沈江蔓脸上疑惑已去,于是站起来,拍拍身上:“我们走罢,出来这许久,会让她们发现的。”
那边厢,沈江蓠正款款走向众人。沈江芷的怒气却已达临界点。
她真是受够了,今儿一到临安伯府,所有人都在说:“沈江蓠……沈江蓠……”不就是瘦了么?有那么多值得探讨的么?她承认,沈江蓠是比以前好看了。这不废话吗?谁从一个胖子变成瘦子不会好看一点啊?认真来说,她沈江蓠再好看,比起自己还是逊色几分的。
这些人,都没长眼睛么?看不见明明自己更漂亮么?
一条月白手绢在她手里被绞变了形。
“江芷,你长姐那身衣裳好别致,哪家裁缝做的?”
沈江芷没好气,瞪了一眼:“你不会去问她啊!”
昨儿夜里,她就跟赵夫人百般撒娇,说要穿得显眼些。可赵夫人死活不同意。看罢,今儿的风头都让沈江蓠一个人占了。
沈江蓠落座没多久,丫鬟便来请。
“水榭那边摆了饭,请小姐们移步。”
一时环佩叮当,裙裳悉索,众位小姐跟着领路的丫鬟鱼贯而出。
走到半途,正遇见手挽着手的沈江蔓和杜若蘅。
沈江芷疾走几步,一把拽过沈江蔓:“你跑哪里去了?”她也没顾得上和杜若蘅打个招呼,急急忙忙拉着沈江蔓走至一边:“我告诉你,今儿我们那个长姐可是出尽了风头。你没看见她那得意的样儿,呸。”
沈江蓠一眼看见了杜若蘅。只见她面色微红,有些尴尬。此时的她还未长开,不像嫁进徐府时颠倒众生的模样。
沈江蓠快速收回目光,可不想与她目光交接,让她有台阶可下。可是一双手却攥紧了,前一世的刻骨仇恨如同百爪挠心。杜若蘅,前世之痛,今生必十倍报之。
进入水榭之后,各家小姐按照亲疏程度,各自寻伴坐下了。沈江蓠听见身后有人在议论。
“怎的今日宋辛夷未来?”
“吓,姐姐不知?”
“怎么了?”
“宋姐姐与临安伯的二公子定亲了,这如何好来?成亲前,两人不能见面的。”
那一头,杜若蘅的脸色白了一白。
果然都是大家小姐,吃饭之时,丝毫不闻碗箸之声。
说也奇怪,本是风和日丽,碧空如洗。众人不过喝了几口汤,突然电闪雷鸣,乌云遮盖,天空之上如被墨汁倾倒。
紫红雷电破空而来。
轰隆隆……轰隆隆……
打雷闪电,居然不见下雨。
众人正奇怪,个个昂头去看。还有两三个年纪小些的索性站起来,围至窗前。
就在那时,一道雷电破空而来,不偏不倚,正正劈向水榭。一时,门窗焦烂,窗边小姐躲避不及,扑通扑通掉进了水里。慌张之下,一个拉一个,竟是如下饺子一般,跌了一串人进去。
在场诸人,不是夫人小姐,便是丫鬟,连一个会水的也无,急得干跺脚。
“还不赶紧出去叫人,二门上的小厮全都叫进来!”临安伯夫人着急之下,也顾不得那许多礼仪。
还是就在不远处坐了一桌喝酒的少年公子们先听到动静,一个个跑了出来。
穿紫衫的是临安伯二公子秦顾游,紧跟他后面的居然是徐楚良,再一旁还有个略寒酸些的,是徐楚良的表弟——萧栖迟。
三个人率先跃入水中。
沈江芷落入水中的时候,心里发急,手在半空中捞,什么都没捞着,却将沈江蓠带入了水中。她一手在水中扑腾,却不知何时抓了一手黏糊糊的,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这时,她倒也好胆量,丝毫不担心会不会有溺毙的危险,只记着对沈江蓠的不忿,便将手上黏糊糊的东西往后一划,尽皆糊到沈江蓠脸上。
哼!叫你美!
沈江蓠分明感到脸上不知被糊了些什么东西,只闻到一阵恶臭扑鼻而来,熏得她几欲作呕。她没想到自己居然反应那么快,一手抓住糊过来的手,狠命一拽,便将面前那人拽过来,睁开眼见是沈江芷,便嗖一下将头凑了过去。
两人脸对脸,都糊了一脸淤泥。
臭味冲得沈江芷眼泪都掉了出来。
萧栖迟刚跳入水中,没游两下,猛然发觉腿被缠住了,一动也不能动。他赶紧往回游,试图解开缠住脚脖子的水草,不想越解越紧,只觉呼吸越来越苦难。他慌忙朝前招手,想大声唤表兄来帮自己,张开嘴,却只有咕噜噜的气泡。
眼见那身影越来越远。
而他肺中气息越来越少,如压巨石。
就在脑中如被翻搅之时,眼前居然出现了一道光。片刻之后,他便什么都不知晓了。
秦顾游和徐楚良奋勇向前,以一当十,一个接一个将那些落入水中的小姐捞起。几个来回,便有些手足酸软,但是看着扑腾的水花,岸边满是焦急的人,只得咬咬牙,继续跳入水里。
好在小厮们都着急忙慌跑来了。
这边救人救得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