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节
作者:谁与争疯      更新:2021-02-17 19:22      字数:4897
  一路上沈薇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细微到条小路;路边栽种几棵树几朵花;半分不差的都在心里默默画个样子。皇宫自然不比别的地方,稍有差池就可能身首异处。自家就是皇宫,对皇宫的守卫森严是见识过的,眼下只能小心再小心,确保无性命之忧才能放手去做事情。
  慈安宫外栽种着常青树,日光温暖的白光照着整个院落,偶尔听到有风吹树叶的声音;风中还夹杂着不知道什么花儿的微香;让人闻着心里舒畅。
  沈薇站在外面足足等了一刻钟的时间,才有宫女从殿中出来;唤她;“你就是揭皇榜的女医?”
  沈薇忙上前行礼,道:“正是小的。”
  那宫女上下打量她一番;没什么表情的嘱咐道:“你随我进去;看我眼色行事。”
  沈薇不多想,点头道:“是。”
  宫女见沈薇还算精明,边走边继续嘱咐,“咱们太后娘娘是个不喜欢下人多嘴多舌的人,你随我进去后,行过跪拜之礼后旁的不要多说,不管是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要守口如瓶。太后不问你话儿,你就安心诊脉开药。”
  “这些,小的都明白,请您放心。”
  那宫女总算是放了心,露出些勉强的笑意,抬头道:“到了。”
  沈薇却不敢抬头,只是安静的走上前去跪下来行礼,磕头的时候眼风扫过闺阁,房中燃着龙延香,藕色的纱幔轻飘飘的,看不清纱幔后面的人,只能听到衣服摩擦的窸、窣声音。她心中奇怪,为何不见医官大人,口中却已经是恭敬道:“小的叩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金安万福,千岁千岁千千岁。”
  那太后在纱帐后面轻声一笑,“金安万福?千岁?哀家倒是想活千岁,可惜这副让人恼怒的皮囊,倒不如早些归去。”
  沈薇骇了一跳,这太后说的生无可恋似的,她尴尬回道:“太后娘娘您说笑了,笑的现在可以替您诊脉吗?”
  只见纱帐后面上的人影微微点了点头,便有婢子轻轻将幔子开个缝,只露出来只丰润白皙的芊芊玉手出来。带沈薇进来的婢子忙走到沈薇旁边,低声吩咐道:“以往叶医官都是以红线诊脉,听叶医官说,姑娘医术高超,不如还是按照老法子,以红线诊脉吧。”
  沈薇怔了怔,脱口道:“这不行。”忽然顿悟眼下自己不过是介草民,不可说话这么无礼,忙解释道,“叶医官身为男子,为后宫妃嫔后位诊脉需要避嫌,但小的沈薇女子,不必避嫌。况且,小的以为红线号脉有时诊断未必准确。”
  带她进来的宫女一时为难,只得开口请示太后,“太后娘娘,奴婢看这个姑娘胆子忒大了些,还是叫人打顿板子的好。”
  幔子后面沉静许久,整个屋子里里,氛围似乎降上层霜冻。
  良久,沈薇长舒口气,打算就此妥协了,既然不能直接号脉,退而求其次也没什么不好,最起码不会挨顿板子。
  “太后娘娘既然觉得不方便,那就……”她话未说完,便被撩开帘子的美貌妇人打断。
  “既然你觉得红线诊脉会诊出偏差,那就上前来给哀家诊吧。”
  沈薇倒抽一口凉气,眼风慌乱扫过坐在床上的太后和旁边站着的衣衫不整的叶太医,刚忙低下头去,应声“是。”从小药箱中拿出脉诊,镇定自若的走上前去。
  她坐在床塌边上,边低头替皇太后诊脉,心中边琢磨: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叶太医和太后之间竟然有那种关系?这种事情皇帝竟然能忍?不,也可能这个不作为的皇帝并不知道这件事,毕竟自己的母亲*宫闱是件大事,但看整个太后宫的宫女太监,竟然面色平平毫不吃惊,只怕这太后和叶太医不是一日两日。
  沈薇略略有些迷糊,这个皇宫里的人都是怎么回事!
  虽然心中感慨犹如翻江倒海,面上却是波澜不惊,假装自己是个瞎子,什么也不知道。再说,无论商国宫中有多少黑暗*,她都是局外人,是为了刺杀国君才进宫的。不怕宫里乱,就怕不够乱,乱起来才更好下手呢。
  太后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却是看到她满脸凝重的表情,隐约有些担忧,开口问道:“你可是号出什么来了?”
  沈薇被拉回神来,正想笑着摇摇头,告诉太后无事,不过是一般的消渴之症,待开几服药服下便无大碍,却突然更加失神起来。戚太后手腕处脉搏的跳动跃然指尖,有规律的律动让沈薇不禁渗出些细汗。
  她仔细看看四周,上上下下伺候的宫女太监仿佛定格的剪影,屋中只弥漫着龙涎香淡淡的甘甜土香味。虽然这些下人可能早就知道太后和叶医官的事情,但眼下这件事情,沈薇觉得只怕太后也不想节外生枝。她为难的开口,“不知太后是不是可以屏退左右?”
  太后看她一脸凝重,显然又是不想别人知道的模样,略一思索,抬头对殿中侍候的宫女们吩咐道:“你们都先退下,没有哀家的旨意不得进来。”
  等宫女们全都退下之后,沈薇抬头看看叶医官,欲言又止。
  看出沈薇的顾忌,太后伸手拉过叶医官的手,对沈薇笑笑,“叶医官是哀家的主治医官,你不用对他有所隐瞒。”
  沈薇有些凌乱,这太后对自己还真是放心,就这么拉着手了!尴尬的整理整理思绪,开口道:“小的说了,还请太后不要责罚小的。”
  太后点点头,“你只管说,哀家看你神色凝重,想必是哀家的身体十分不好了是不是?”
  沈薇略点头,“太后娘娘所患消渴之症倒还无事,只是,小的诊断出太后脉象细涩无力,散似杨花无定踪,乃是腹中已有成型胎儿之兆。”
  “什么!你这丫头休得胡说,先皇早已驾鹤仙去,如今皇帝是哀家唯一的子嗣,你胆敢胡乱说话,可知道是犯下了死罪!”
  坐在床上的太后脸色苍白,嘴唇也没有什么血色,手不停地抖着,也不知是吓得还是气的,只是愤怒的瞪着沈薇。
  沈薇叹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边将脉诊收进药箱,边道:“小的说的是真是假,太后让医官大人再诊一次脉即可知晓。只是,恕小的还要直言一句,这腹中的胎儿,早就是个死胎了。”
  这下,不光是床上的太后身子大震,就连叶医官也有些惊慌失措,失声道:“你说什么,死胎?”
  沈薇郑重的点点头,“看太后这个脉象,怀胎之时只怕用过不少红花,竟然还未落胎当真是稀奇的事情。”
  叶医官却是如何不敢相信,本就病态的脸色更是白的没有血色,只是不敢置信的自言自语,“不可能的,明明已经滑过胎了,这是怎么回事?不可能的。”他忽然一连串的咳嗦起来,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忽然‘哇’的一声,吐出大口血来,整个人昏过去不省人事了。
  太后被他吓到,顾不得自己腹部传来的阵痛,挣扎着就要下来抱他,被沈薇拦住。
  “太后,医官大人可能是气结攻心,您不要着急,我这就把他叫醒。”说罢,回身抽出跟细长的银针捻入叶医官的人中。叶医官慢慢恢复意识,悠然睁开眼来。
  他睁开眼的第一句话是对床上的太后说的,他说:“微臣对不起太后娘娘。”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天南地被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如果眼前不是美妇少年,不是太后御医,该当时多么美好的景色,背景大概也会切换成如血的夕阳,恩爱的恋人吧?
  她都是在想些什么!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太后腹中的死胎要赶紧堕掉啊!收拾收拾心情,沈薇咳嗦两声打断二人的含情脉脉,“叶医官,你方才说太后娘娘已经滑落一胎?”
  叶太医点点头,脸上表情有些痛苦,又是剧烈的咳嗦一阵儿。
  “这就奇怪了,既是滑过一胎,腹中又怎么会还有胎儿呢?”她琢磨一阵儿,脑中灵光一闪而过,大惊道:“难不成是对双生!”
  若真是双生,这对孩子真是可惜了。如果他们的父母不是这么畸形的感情,生出来得是多好的一对可人?但眼下感叹也无用,沈薇从来就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用沈荣的话说就是:下针你得狠吧?不狠心舍得去扎人吗?医者若是心慈手软,如何做个好医者?
  都说医者仁心,那是因为她们早就练就一副铁石心肠了,行医和杀人不过就是一念之间的事情罢了。
  沈薇的话提点了叶医官和坐在床上六神无主的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反应快些,接口道:“我母亲生我和姐姐的时候,确然是对双生。难不成这次有孕,竟然也是双生么?”
  沈薇摇摇头,“双生固然有家族相传的原因,但小的知道,帝朝地大物博,这种双生胎儿时常有之,并非什么奇事。太后娘娘不必探究为何自己所怀是双生这种事情,比起来更要紧的,眼下是将死胎从腹中引出,避免为此丧命。”
  就算太后如何想要掩饰这件事情,但奈何沈薇已经瞧出端倪,也不好再继续掩饰什么,说到底这种丑事她是断然不会闹得人尽皆知的,所以现在心中就打算好了计较。
  等死胎引落,她第一件事就是要杀了沈薇灭口,救命之恩,待沈薇死后赏赐给她个华丽些的墓冢也就是了。
  这对于一个平民百姓来说,算得上是莫大的荣耀了。
  沈薇怎么不知道,自己知道了太后的秘辛,想要活着走出皇宫已经是不可能了,所以,在为太后引胎的这段时间,要尽快把皇帝的性命解决掉,制造混乱方能脱身。
  如何制造混乱,她也不急,反正也没打算立刻就让太后好起来,先让这个太后吃点苦头没事,她慢慢治,等寻个好时机,先把斑毒芹的粉末投了再说。
  太医院设在皇宫中的名神庙,从沈薇的住处去太医院的掌药司正好要经过明神门,国君每日必经的路。这样沈薇十分开心,可以大摇大摆的经过明神门,以后就不用为下毒再专程偷偷摸摸的溜过去了。
  借着给太后取药的由头,沈薇每天都要三次经过明神门,只是时辰也有讲究,国君每天的巳时和戌时都要走明神门,沈薇只能捡别的时辰。
  来来回回,为太后取药已经有几天了,皇宫里慢慢热闹起来,沈薇却是根本没有机会看到国君一眼。
  这夜下了场冬雨,还不算小,淅淅沥沥下了整夜,房中冰冷的像是睡在荒郊野外,沈薇不停地打着喷嚏,鼻子开始发齉。
  本来和她同睡在一个屋子里的御医女,在某个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消失后就再也没回来过。沈薇猜测着,多半是掉到别处去了,这太后怕自己走漏风声,泄露了她们皇家的秘辛吧。
  好不容易早上天放晴了,小宫女例行来传召她,并且吩咐她今日不可随处走动,说是樗蒲王苏明珠的腿疾突然好了,要来宫中献礼。宫中逢上大宴,会比平常守卫更加森严。
  ☆、第52章
  宫中宴礼,国君宴请的是自己的儿子;这桩事放眼整个天下;只怕也只有商国国君一家了。
  虽然不知道苏明珠这个时候进宫到底是什么意图,不过,沈薇完全没有被这件事情打乱章法。
  打发小宫女回去后,沈薇就将斑毒芹的粉末包好放进袖中备用;简单整理下药箱;也将要为太后引出死胎用的灸针带上,才往太后的宫中去。
  到时;叶太医早已经在殿中了,见沈薇过来,苍白着脸咳嗦几声,问道:“今日便是最后一天了是吗?”
  沈薇郑重的点点头,“是,还烦请叶太医退让一边。”
  叶医官有些担忧,看看床上躺着还未醒来的太后;叹口气;继续道:“早上我给太后她用了些安神香;现下睡得正熟;你尽量减少她的痛苦才好。”
  沈薇明了的点点头,“叶太医放心。”
  方才过来的时候,沈薇掐准国君经过的时辰,提前半盏茶的时间将斑毒芹的粉末洒在了明神门道路两边的,象征郡王荣耀的龙芽花树上。她对自己的毒十分有把握,只是,斑毒芹的粉末是通过空气散播,只怕国君经过的时候,要死一片人了。
  但,死一个也是死,死一片也是死,反正都是死,死一个和死一片没什么区别。再说,皇帝么,拉一片陪葬的是常事,也可以理解。
  她走到床边坐下,不紧不慢的从药箱中取出针袋,信手拈起根细长的银针放在火上烧了阵儿,唇角弯起微微弧度,等下子,可就有好戏看了。
  “沈姑娘。”
  沈薇正准备下针,忽然被站在身后的叶医官叫住,疑惑的回头。
  叶医官半伸出去的手停在胸前,欲言又止。半晌,终是下了决心似的,咬咬没有血色的下唇,“开始吧。”
  沈薇摇摇头,转过头去,边施针边讲解道:“太后娘娘气血虚弱,胞宫无力娩出胎儿,致使淤血阻滞,死胎不下。眼下,我要以银针分别扎入太冲、合谷、三阴交,增强太后娘娘益气催胎之功,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