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节
作者:温暖寒冬      更新:2023-03-31 21:38      字数:47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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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把王爷当成什么了!」王三少旁边那黑衣人见王三少勃然大怒的脸色,忙一掌拍开纸袋。不料纸袋居然破开,一阵红色烟雾升起,王三少防范不及,吸入了点,阿嚏阿嚏,顿时眼泪鼻涕一起流,糊了一脸。他身旁的虎卫也遭了殃,跟着喷嚏打个不停。
  凌晨早就以袖掩面后退,见状吐了吐舌头,「区区好像忘了说,区区喜欢核桃沾着辣椒粉吃……现在说应该还不晚吧~」边说边扯着红绡,示意轿夫们快点抬轿走人。
  「蠢材!」王三少气极败坏赏了那个帮倒忙的虎卫一巴掌,怒道:「还不快追!老子今天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是是。」黑衣虎卫要追,但眼前泪水模糊看不清路,地上又横七竖八滚了不少被打下来的核桃,不小心一脚踩上,又绊倒了几人,爬起身后,个个怒发冲冠,发誓捉到那小子,定要抽筋剥皮。
  王家十二虎的名号到底不是白叫的,一地核桃虽让他们乱了套,但谢家这边,四人拾着轿子跑,速度大小不一,跑得不快,没几下,又被王家虎卫们寻到了。眼见快被追上,凌晨看下左右,忽然对轿夫道:「别往右边,跟我来!」
  往右边是回谢府之路。轿夫们不理少年之话,依旧往右。少年眉一沉,一手握住轿杆,生生顿住轿子冲力,喝道:「跟我来!」
  他这一声大喝,轿夫们心中齐齐一惊,险些摔下轿子。正不知所措,轿内,谢瑾轻声道:「按小凌说的去做吧。」
  有了小姐的命令,众轿夫忙跟着凌晨走。凌晨直走片刻,向左边弯去,小街小巷里让大家晕头转向地七弯八转,轿夫回头,见离谢府越来越远,却还没摆脱王家虎卫,不由心下叫苦,怨小姐不该听这惹事小子的话,却见凌晨停下脚步,眉开眼笑地高声叫道:「王少爷,又见面了,稀客稀客。」
  前方一人鲜衣怒马,被侍卫们簇拥着的,正是王裴。他正从茶楼里出来,见少年带着顶轿子气喘吁吁地向自己招呼什么稀客,不由哑然。
  轿夫们一路扛奔,此时再也撑不下,一见少年停下身,便也将轿子落了地。红绡捂着腰俏脸惨白,而那些婆子们,早在王三少生事时便已悄悄离开,没遭这池鱼之殃。
  王裴见这一群伤兵残将,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便见后面大呼小叫追来的,正是自己三弟及他的虎卫。
  这下还有什么好不明白的!王裴马上铁青了脸,「三弟,大街之上大呼小叫,成何体统!给我站好!」??
  王三少哪知追着追着会追到自家大哥眼皮下,普天下的弟弟们总是怕大哥大姐的。他缩了缩脖子,马上依言站到一边去,「大哥,你不知这小子……」?
  「你闭嘴,你不惹事,谁来惹你!大街上追着瑾儿小姐的轿子跑!传出去,我们王家面子往哪里搁,你还有理!」
  王三少见大哥似乎误会自己要和他抢谢瑾,心下觉是冤极了。说了声「可是」后,见大哥脸色越发铁青,便也不敢再开口,回去慢慢解释给大哥听再说。
  狠狠瞪了凌晨一眼,心下有点疑惑,这小子怎么知道大哥这个时候会在这里——不然哪有这么巧合,不往谢府,满街乱跑,跑着跑着就会撞上。
  王裴见王三少不再开口,这才脸色稍霁,向轿子拱了拱手,笑道:「瑾儿小姐受惊了,今日难得风和日丽,又喜遇佳人。良辰美景俱全,不知瑾儿小姐可愿赏光,与王某把臂共游?」
  红绡闻言,瞪了凌晨一眼——才脱龙潭,又入虎穴。跑来这里与被王三少追上有何差别,不过又多了一只狼罢了。
  凌晨扮了个鬼脸,轿内,谢瑾出人意料地道:「也好,瑾亦有话想说与王公子。」
  轿外数人,除了凌晨,包括提出邀约的王裴,都齐齐一怔。王裴上下打量了轿子,有些酸道:「平时每要邀约谢兄,他总说牵挂家中幼妹,要早回去。我道你们兄妹感情真好,怎么今日瑾儿小姐却不在意长兄的挂念了?」
  「如果介意瑾家中长兄挂记,王公子便不该约请瑾了。」谢瑾在轿内淡然道:「我们兄妹幼失怙持,相依为命,何尝又不羡慕王公子家中高堂福寿双全。」
  王裴想起谢府之败与自家父亲脱不了多少关系,当下也闭口不语。
  瑾儿掀开轿帘,下了轿,在红绡和护院们讶异担忧的目光中,轻声道:「红绡,我与王公子有话要说,你们先回去吧。小凌留下陪我便成。」
  汾江边,站着三人。少女紧了紧身上的雪白狐裘,低眉看自己鼻息吐纳凝成白雾,招之不来,散之不去。青衣少年靠在一株梅树下,缩着脖子,又是呵气又是跺脚,不时眯眼打量那两人什么时候才能说完话,他好回去烤火炉。
  鲜艳衣色的公子爷虽也冷得发抖,但在美人面前,还是要保持最基本形象的,当下勉强抬起头,却被风灌入脖子,一个激灵,又低下头来,笑道:「瑾儿小姐摒退左右弧身陪本公子来此,难道终于体会本公子一片苦心了么,也不怕明日传出什么不利小姐清白的流言蜚语?」
  谢瑾不语,只是看着水面已经融解开来的浮冰。冰封了一个冬季,终于到融解的时刻了。
  浮生亦似水底冰,日夜东流人不知呵。她静静地笑了起来,纤薄苍白的唇角,一抹笑容,如树上的梅花一般,秀丽、精致、清冷。
  王裴看着她的笑,不由怔住了,恍恍惚惚心下一阵绞痛,尽数化为叹息。
  「这次选秀的机会,你是不会放弃了?」谢珲的声音轻悠悠的,不仔细捕捉,便要飘散在风中。
  「我看不出我有放弃的必要。」王裴咬咬牙,目中光芒百转千回,却不肯直视谢瑾。
  「你知道,娶了我,也是没用的。强求一个心不在你身上的人注意你,其实,只是在为难自己。」
  王裴直直看着她,眸中泛起凄厉之色,「就算如此,我也要试!什么都不做,便让自己抱憾终身,这种人生毫无意义!」
  「哪怕会伤到他人?」谢瑾避开他的眼光,幽幽叹息。过了会儿,抬起头来,欲说还休之时,树下倚着的少年突然大叫一声:「不好,趴下!」一边说,一边猛地扑了过来,将王裴推开数步,一屁股跌坐在树丛中,自己也搂住谢瑾,不知身形怎么地,一下子便也离开原地。
  风声呼啸,夹杂在风声中的利箭同时射入地面。若王裴他们还站在原地,早已负伤。
  王裴脸色大变,想破口大骂,却被松开谢瑾的少年捣住嘴,示意他别开口。他这才想到,为了与谢瑾私谈,他也摒退了自己随身护卫,此时只剩单身一人。不由脸色再变,后悔自己掉以轻心,一人跟着谢瑾一起走——但瞧谢瑾与少年的冲色,却又不似与偷袭之人是一路……
  江畔卷起刺骨般寒冷的厉风,王裴被凌晨推倒摔落之处,正是附近唯一有矮树丛掩挡的地方。此时风刮在身上,更多了重肃重杀气,刺入骨髓,令人全身发颤,似乎四面八方尽是杀机,寸步难行。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王裴尖声问着。
  「刺客!」少年回答得言简意骇,嘻皮笑脸的程度与往日一般讨嫌,「为了让你们同患难有了解对方机会而出现的刺客!」
  谢瑾与王裴见了他这笑容,不知为何,心下都是一松。瑾儿皱眉瞠道:「你此时还有心情开玩笑。」
  「不开玩笑难道要哭么?我哭他们肯走我马上去唱五子哭墓给他们听。」少年笑嘻嘻地两手按住眼皮往下一拉,硬生生将一张漂亮的脸变成哭丧脸,谢瑾被逼得忍俊不禁,王裴也跟着笑出声来。
  凌晨见二人不再紧张,这才放松下来,只觉胸口一阵郁闷。王谢二人自然看不出来,他方才推开王裴,用的是擒鹤手的手法,将他扔入乔木后;而带着谢瑾离开,却是用百步千踪。他真气被锁阳功锁住,这月余来,仅恢复部分。刚才情急下出手,兼为震慑对手,刻意施展绝学,皆是强提真气。对方此时大概正为不知自己底细而惊讶,不敢胡乱出手。但这招『瞒天过海』能用多久却不知。一旦被识破,他就要当黔驴技穷的那只驴了。想到这,脸色一阵扭曲,呸呸两声,后悔起在楚音那里时,没拐一些伤药来吃。
  带着两个不会武功的门外汉,周围除了这丛树,没什么好隐藏身形的地方,想逃也逃不了。至于一旁的水路——凌晨斜眼看了下水面上的浮冰,打了个寒颤的同时,果断放弃。
  「对方到底是谁派来的?」王裴不耐这种孤冷的安静,舔了舔唇,不知是在问他二人还是自言自语。
  谢瑾皱眉看着地上那两箭的痕迹,回忆之前是谁站在那儿的。过了会儿,叹道:「他果然已经行动了。」?
  「谁?你知道是谁?」王裴瞪着瑾儿。?
  「看来,真的不能再拖下去。」谢瑾听若无闻,淡淡苦笑。见王还想追问下去的表情,颦眉道:「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你是说……」王裴虽非七窍玲珑之心,到底也不是愚笨之人。心下念头转了转,涩然道:「是谢峦?」
  凌晨与谢瑾都默然不语,王裴一阵凄厉惨笑,道:「好,很好,还没娶亲就得罪了大舅子,看来我与你,还真是有缘无份!」
  「都这种时候了!」凌晨嘀咕了声,正想阻止,发现惨笑也有惨笑的好处。刚才起了疑心,正要过来的刺客们,被那笑声一惊,又掩入黑暗中,「王公子,你笑声效果真不错,不如再多笑几声,看能不能将人吓跑~」
  王裴双眸赤红,瞪着凌晨,大有一把要掐过去的神色。凌晨吐了吐舌头,转过头一边从怀里掏东西边道:「大小姐,你带王公子先走,往东边走,进入平安巷后往南边绕回谢府。一路走,千万不能停下。我来绊住他们。」
  「小凌你一人没问题?」谢瑾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看着少年。
  「放心,若论逃命,区区绝对很拿手。你们先走,我没有后顾之忧,才好逃啊。」 —边说一边忙碌地在地上摆布着什么,未了抬头一笑,「好了快走了,该解决的事就别再拖下去,再拖下去大家都得一起玩完。」
  听出凌晨话里之意,谢瑾咬咬牙,点了下头,「小凌,记住,别让我抱憾终身。你要出事,我不会感敞你的,我会过得让你做鬼也不安宁!」
  凌晨咋了下舌,「好可怕好可怕。不过区区要死也只能死在美人手下。大小姐你放心便是,去去,快走。」
  谢瑾跺了下脚。她素来心志坚定,决定好也就不拖拉,转身便走。王裴此时已冷静下来,见凌晨欲舍己救人,心下一阵感动,拍了拍他的肩道:「我王裴今日承了你的情,保重。」
  「好说。」凌晨嘿嘿笑着,自语道:「某年某月某日,王公子人情债一笔,我记下了哟~」
  看到凌晨那副债主奸商神色,王裴突然有点后悔刚才多事说了那句话。还来不及反悔,那边谢瑾已回身道:「还不快走。」?
  王裴和谢瑾一离开乔木的掩护,远处便有两枚弩箭射来。二人没有回头,迳自往前跑。凌晨啧了声,袖子里飞出的天蚕丝,不知何时已绑上块石头。石头越过二箭后,凌晨手握天蚕丝力道一引,石头卷回,在第二枚箭身上绕了一圈,勾住第二枚箭后,顺便击坠第一枚箭。
  眼见二箭失效,又是一连串连环箭影。
  凌晨吸了口气,唇角带笑,脸色却有些发白。他不敢动用真气,只能使用巧劲,借用石头的力道来操纵天蚕丝。天蚕丝并不是他的称手武器,带着不过为了方便,这一阵箭雨,漏了一枚便会铸成不可挽回的大错。闭上眼,将映在眼帘上的残影做最后的评占路线后,石头再次旋转飞去,横向撞倒三枚后,撞在树枝上,借力弹回,又以奇妙的弧度撞倒五枚。
  叮叮铛铛一阵乱响,石头在天蚕丝的操纵下凌空飞舞,可惜撞到第十七枚箭时,石上的力道终于衰弱,虽已撞向第十八箭,却无法阻止箭势的去向。
  手指一弹,掌心里早已准备好的石子飞了出去。石头上的力道并不强,只是一粒弹着一粒,力道依序叠进,后发先至不断打在箭杆上,最后那枚箭终究还是一偏,坠落在地。
  「侥幸,侥幸~」嘿笑两声,回头见王裴与谢瑾已跑出箭程范围之外,这才轻松站起身来,向同时走出阴影的十来位男子打招呼道:「各位不是中原人吧,连中原人见面要先报上名号再打的风俗都不懂,难怪是化外蛮夷之地~」
  那几人眼神一缩,他们都是汉装打扮,自认从外表上不易识别。对少年一眼便看出他们身份而讶异不已,只道中原人当真要先报上名号。为首那人哼了声,用僵硬的汉语道:「胡说八道。」
  「原来有个会说话的,那太好了,区区还担心需要比手划脚,太难看了。」凌晨眉开眼笑,「那我来跟你说,你们与谢爷的合作告吹了,因为他只让你们对付王裴是吧,而你们刚才要伤害的,是他最宠爱的妹妹。」
  为首之入神色不变,「我们知道。」
  「你们知道……」少年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天空,「与虎谋皮就是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