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作者:温暖寒冬      更新:2023-03-31 21:38      字数:4801
  少年不等他说完就将他一把拖着走,边走边道:「你路上再慢慢掉书袋吧。来,挺起胸膛咬紧牙关,表现给王家看去。」
  「青楼歌舞娼妓之地,有辱斯文……」安秀才继续小声说着,眼睛紧跟着前方身穿桃红色衣服的妖艳女子,眨也不眨。
  老麦哼了声:「擦下口水吧你。到这了还说这话,想被龟公扫地出门啊。」
  安秀才下意识地擦了下下巴,没水迹,不由瞪回老麦。
  此时四人正在观月楼大门对面的墙角探头探脑。这观月楼既是太原数一数二的青楼,自不会有姑娘挥着手绢住门口招客。门面齐整清雅,连龟奴都带了几分人样,时不时有丫环下人进出,就与一般大富人家的府第无二,只有上方挂的数盏大红彩灯才隐隐泄了这门第真正的身份。
  这种地方,根本不是他们四人身份能来的,还没踏上台阶就会被扫地出门。有了这种觉悟的四人相顾而望,壮汉先愁眉苦脸。
  「怎么办?要完成不了绿浓妹子的交侍了……不如我们硬闯吧!」他已将称呼自动上升到绿浓妹子,绿浓对他的信任,给他带来了莫大的信心与勇气。
  「别这么鲁莽,我们现在是谢府门客,不能丢了谢家的颜面。」安秀才义正辞严,边说边色眯眯地看着那个在对他妖娆媚笑的桃红色衣着女子,「唯今之计,吾只有牺牲小我,以美男计换取大家进去的机会了。」
  「你?!」老麦和管二上上下下将安秀才重新打量一遍,一脸难以苛同的鄙夷状。
  「你没听说姐儿爱俏么。」安秀才挺了挺胸膛,向二人示意。?
  见安秀才当真要上前向那女子搭话,老麦和管二冷笑数声,也不阻止,等着看笑话。
  可惜安秀才还是没有机会证明他到底长得俏不俏。
  他才走了一半便被人挡下,三四个身着黑色劲服的人挡下他,讪笑道:「这不是胸怀济世大志的安秀才么,久违了。」
  安秀才见了来人,脸色大变,低着头不发一言就想从旁边走过去。却被来人勾住衣后领,「见到老友怎么招呼也不打一声。听说你最近飞黄腾达,攀上了谢府,果然是贵人多忘,转眼就不认识旧友了哟,哈哈哈哈。」
  老麦在远处见着,啧了一声,道:「麻烦了,来的好像是王家三少爷身边那十二只虎里的人,真不知安秀才怎么惹上他们,这可不好打发啊。」
  凌晨最是年少气盛,见那些黑衣人这般奚落地对着安秀才,早就忍不住,道:「管他是虎是狗,了不起也只是几个人罢了,敢这样说谢府,我们一起上去,总打发得了他们。」
  「打发他们?小凌你说得真轻巧,我这好有一比,比做你吃了灯绒芯,放的是轻巧屁。」老麦挑起了一只眉,嘿嘿冷笑,「谁不知宰相门人七品官,王家是太原一霸,他们少爷身边的人也是七品官横行惯了的,哪是我们这些人能比的。他们不来惹事就算好了,难不成你想反惹他们?」
  「那现在要怎么办?」少年是初生之犊不怕虎,一脸跃跃欲试。
  老麦看了凌晨一眼,「如果你记仇,我们转身走,让安秀才受顿教训,才是最好的办法。」
  「做人不能这么不讲情面吧,好歹安秀才早上没供出我们来。」
  「那是供出来会牵连到他自己的。」老麦哼了声,觉得凌晨真是敌友不分,「先让我想想吧。」
  这边在讨论,那边对话也没停止过,为首的黑衣人一手揽过观月楼前那位桃红色衣着的妖艳女子,笑嘻嘻道:「来来来,来看找们的安秀才,刚才他好像想来找你,几年不见,色胆长了许多,就不知下面的毛长齐了没。」
  妖艳女子闻言善解人意地跟着往下看,噗噗直笑,安秀才涨红了脸。
  「不知安秀才昔日飞黄腾达的心愿达成了没有。谢府啊,哈哈哈哈,多么符合安秀才的身份。也只有那里才肯收你这种没人要的垃圾吧。」另一位黑衣人跟着开口。
  「也是呢,住太原,谁不知谢府就—个乞丐窝,什么乞丐都会收留的,还美名为门客,哈,还真是让我们门客身份都一起掉价了。」
  种种秽言污语倾巢而出,老麦同为谢府门客,也觉面上无光,皱眉直道:「安秀才这蠢材,尽是招惹不该招惹的人,连累我们……」
  凌晨与管二早已怒发冲冠,闻言怒瞪老麦:「老麦,一句话,你到底上不上……」
  话还没完,就见一直颤抖的安秀才猛地转身,势若疯虎般向为首黑衣人冲去,掐着他的脖子喊:「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要侮辱吾尽管来,但不许你说谢爷,谢爷是好人……」?
  众人被他的行为吓了一跳,为首黑衣人被掐得呃呃叫着直翻白眼。其他黑衣人这才省悟过来,上前对着安秀才拳打脚踢,要他放开手。但安秀才铁了心般,无论自己被如何殴打,都不肯松手,要捞一个回本。
  管二与凌晨见状,忙丢下老麦冲上前帮忙厮打王府之人。但管二虽是身高体壮的样子,底子却虚,经不得打;凌晨年纪小力气弱,更不消说。虽有两人帮忙,对安秀才却没什么帮助,只让王府之人多了两个出气发泄的对象,被打得哀哀叫。
  老麦在旁急得直跺脚。他身形枯瘦,更加经不得打,但也不能扔下三人不管——安秀才如何不管他,管二和凌晨可是他罩的人。想回去搬救兵,又怕一来一回人早被打死了。
  想来想去,突然冲进一旁店铺里,也不管店家在急叫什么,过了会儿,提着壶热腾腾的开水再次冲了出来。
  「热水热水,让开让开!烫到会要命的,随人顾性命啊~」
  老麦拿着热水这一冲出,黑衣人见那壶身都还直冒青烟,满满一壶水一晃一晃,也不知到底有多烫。他们又没练过金钟罩铁布衫,自不愿被水溅上,见状纷纷退开数尺。老麦冲进去,将壶随便一扔,拉住已呈疯狂状态见人就打的安秀才,又见凌晨已拉住管二,用眼神打了个暗号,四人一起逃了出去。
  被王府黑衣人追了几条街后,他们顾着老大还在观月楼前不知情况怎么样,没再追下去。四人一路跑到陈家已荒废的园子里,确定远离危机后,总算松了口气,气喘吁吁地靠着墙角坐下。
  大家这才有心情看对方变得怎么样。
  四人中最惨的自然是安秀才,他被打得最多,脸青鼻肿,牙床松动,一张脸五颜六色,要有多精彩便有多精彩;凌晨捂着胸扶着墙角的树,一脸惨白喘不过气来。他脸上没
  安秀才那么精彩,除了唇角破了在流血外,脸上基本还齐整,伤处集中在四肢,捧着手脚哎呀叫;管二被打得不多,又皮粗肉厚,看来是四人中最完整的一位;老麦虽没被打,但手上捉着刚烧开的水壶,手被热气蒸得快熟了,一片红通通,掌心还烫出水泡来。
  四人互相看着,都说不出话来,也不知是心有余悸还是太过兴奋。安秀才几次想开口,又说不出话来。管二憨憨傻笑,老麦抬头看天。一阵尴尬烃,安秀才道:「老麦,真看不出你有这招的勇气……这个……」
  老麦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我也看不出你有跟他们拚命的勇气。」
  安秀才讪笑了下。管二憨道:「他今天说的话也对,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总不能看着他们这样骂谢府,小凌,对吧?」
  凌晨眨了眨眼,「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啊……」目光随意地看着北方,却又不似北方,而只是遥远的某个地方。他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安秀才苦笑了下,也看着天空,好一会儿才道:「我也没想到,我居然会打了王府的人。」
  「是哦。」老麦凉凉道:「你以后要小心王府的报复,尽量别出门或直接离开太原吧。」
  「老麦,你这话说得太过份了吧。」管二有些不满,「要说打,我们四人都有份。」
  「所以,我们四人都要小心啊,呸!」老麦不满地坐正身子,啐了一口。
  安秀才呐呐不语,凌晨笑道:「好了好了,王府虽然叫王府,到底只是姓王的人的府,而不是王爷府,没什么可怕的。」
  「但对太原来说,王府就是王爷府了。更不用说他的后台也是个真正的王爷府。」老麦翻了个白眼。?
  「真正的王爷府?」凌晨瞪大眼哗了声,鼓掌,「老麦你知道的真多,是哪个王爷府啊?」
  老麦又翻了个白眼,「祈王府。」
  凌晨眼睛瞪得更大,货真价实的目瞪口呆,「祈王府?」
  「不错。上次我也有跟你说了吧,皇上选秀一事,王家大少爷想得到大小姐,但爷一直没给他机会。所以他可能会利用选秀的机会,透过祈世子,将大小姐弄到手。」
  「哦……哦。」凌晨大抵被祈王府的名声震动,呐呐难语。
  「可恶,那祈王府的世子听说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小小年纪便不学无术,恶名满京师。这家伙,居然还把脑袋动到大小姐身上。哪天让我见到,定要为天下姐妹狠狠揍他一顿!」管二摩拳擦掌,气势汹汹。
  「人言不可尽信……」凌晨的声音在管二的对衬下,有些微弱。
  「祈王府世子的事,我相信爷一定有办法解决的。」安秀才作了结语,「观月楼要再去么?」?
  其他三人对看一眼,虽然泄气话说了一堆,不过……
  「当然要再去!」三人异口同声回答。
  「不过要怎么进去?」管二先问出疑问。
  「不如我们把小凌卖给他们,制造机会进去。」老麦嘿嘿笑着。
  「不要胡说八道。」少年翻了个白眼,想一想,击掌道:「我有办法。前门不行,我们从后门进去。」
  「后门?」
  少年长得漂亮可爱,嘴巴又甜,说起谎来一套一套。傍晚时分,正是要煮晚饭的时间,观月楼这么大一个地方,每天送来的杂物自是不少,有送米面的,送菜的,还有运垃圾的,零零总总不一而足。也不知少年向他们说了什么,老麦,管二和安秀才三人便被分开,在老人家们怪可怜见的眼光中,稀里糊涂地被送进了观月楼。其中管二因为身形高大,还是坐在车里被运进来的。到最后,凌晨自己也跟着一辆车进来。
  四人会合,其他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少年。?
  「好小凌,你也真有本事。」管二笑得合不扰嘴,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进来了。
  「长得好的人果然大有好处。」老麦有些酸地说着,恶意揉了下少年的头发,「小凌,你真的没有姐妹么?」
  安秀才只在旁边说着惭愧惭愧。惭愧的自然是先前他若没色迷心窍的话,大家早就进来了,也不会惹了王府的人。
  「别揉我的头发!」凌晨抗议地抱着头,为自己的形象做最后挣扎,「现在可得依靠我风流潇洒的形象……」
  「嘁——」他话还没说完,就听一阵嘘声,三只手伸出来,他的头发彻底成了鸟窝。
  第四章
  进了青楼的少年如入了水的游鱼,再自在下过了。哪里有人守着,哪里不能进去,姑娘们的住处,迷宫般的回廊,他看上几眼就知道要往哪走,连问路都不需要。老麦三人跟着他东转西转,不一会儿,果然见到谢家卫士在一座阁楼下守着,同时还有王家几位侍卫。
  「小凌,老实说。」老麦拉住凌晨的衣领,笑得一脸亲切,「你以前是不是来过观月楼?放心,我不会介意你先我们上过青楼的事,你但说无妨。」
  凌晨见其他二人也围了过来,脸上笑容与老麦一般「亲切」,忙摇手道:「没来过,当然没来过。我是被捡回谢府的,之前流浪街头一文不名,哪来钱上青楼。」
  「这也难说啊,谁知道你是为什么流浪街头的。说不定你的身份也是骗人的,才不是什么孤儿,只不过在观月楼床头金尽,才被赶出来的……」
  「你们太看得起区区了吧。」凌晨哭笑不得,「天下青楼大布局都大同小异的,区区自小流浪,也在青楼当过小厮。那些日子,整日被人指使喝骂,跑上跑下,见到讨厌的人,也要笑脸迎人,背后咽声吞气——实在是令人痛苦的回忆。」?
  瞧小凌那一脸惨淡之色,管二同情地唏嘘着,老麦却不信这小子,「谁不知你这小子花言巧语最是拿手,如果不是常在花丛里泡着,哪会那么懂得讨好女人家……」
  「喂喂,话不能乱说,传进爷或大小姐耳里,我就惨了。」
  「你真的没来过?」老麦还待不信,见凌晨指天划地发毒誓起誓绝对没来过观月楼,这才作罢。
  四人慢慢向阁楼靠了过去,近了,隐隐听到一缕歌声从二楼窗口飘了出来;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开花落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歌声甜美温柔,又带着淡淡的哀怨,似是多年前那位才色双绝的女子在岳霖面前低眉轻唱的风韵。众人听得都痴了,楼下二府护卫都抬头往阁楼上看。
  「妙音,妙曲!」凌晨听得大赞不已,转念一想,便往阁楼后走去。观月楼不过一青楼,门口处守得严密,内里却不是很严,不然岂非扫了寻欢客的兴。这也是四人能一路顺畅找下来的缘故。这小阁是花魁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