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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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来一看 更新:2023-03-25 21:02 字数:4792
门外忽一声轻咳,门内两人一怔,赶忙分了开来,标致少年又重坐于案边,却是拿眼望了那寒楚。寒楚犹疑了一会子,仍是去开了门,门外站着的是笼着袖子的半老男子,见了寒楚赶忙行了礼,陪笑道:“爷,王爷有请。”
凤卿于门子里听了,皱了一双俏眉,上了前来:“寒楚,甚么事呀?”
那男子瞧了凤卿,又赶忙冲着凤卿施了跪礼:“给二爷请安!”
凤卿摆手,满面不耐:“王爷叫贝勒爷去了,何事呀?”
男子面上现了难色,吞吐道:“这,小人不知。”
寒楚笑了斥退那人:“罢了,你去回王爷,我即刻便去。”
“喳!”男子跪了礼,忙退了下去,生恐凤卿追问。
“我瞧,又准没甚么好事!”凤卿嘟了红艳小嘴,满面不屑。
寒楚轻笑,将手上雀笼放了桌边,拿了瓜皮帽,回道:“管他甚么事,你且在我回来之前,将诗经三百首予我背了。”
言罢,便不顾凤卿瞠了凤目,蹬腿开骂,含了笑意往外去了。出了月牙门,听不得凤卿骂声,笑便敛了。月牙门外,适才那奴才候着,见了寒楚,赶紧上了前:“爷,王爷似是晓得二爷去了何处厮混,正恼着呐!”
“啊,啊。我晓得了,你前边领路罢!”寒楚蹙了眉,他早就晓得,这事准会被揭穿,只是祖父性子素来古怪,晓不得会怎生处罚凤卿,凤卿又是个逆反性子,总是要顶着去做。唉!
耳边听得柔软语音:“又烦些甚么了?”
寒楚抬眸,身侧两步处,一纤纤丽影满面关切地瞧了自个,不由地扬了俊眉,出声欲唤,又恐惊了前边人,便屈了手指往后花园指了。那丽影会意,眨眼间便不见了。寒楚这会子心思倒不在凤卿与祖父身上了,全往了适才丽影身上转了去,有好几日未瞧见阿暖了,真是想得紧。等会子,要去问阿暖这几日往何处去了,让他好生挂记。
正思量着,前边已是到了。
寒楚轻叩了门,整了衣冠,听得门内一声慢条斯理的声问了:“谁呀?”
寒楚恭声道:“孙儿寒楚拜见。”
门内声回道:“你且在外边候一会子。”
寒楚虽不解,仍是应了,往门边一站,耳中却是隐约听得娇娇哭音,又混了些其他音。他皱了眉,扯了领路人往边里:“里面是哪一个在?”
那人满面困窘,眼望了他处,应道:“爷房里的琴官罢?”
寒楚俊眉一挑,冷声道:“王爷这阵子怎地了?尽是寻小官儿玩?”
琴官是这两年伺候他的贴身小厮,模样俊俏得紧,只是性子轻佻了些,其他做事倒是利索得紧。寒楚寻思该另觅小厮了,总不好叫祖父枕边人侍侯了予他的。正寻思着,紧闭双门“吱呀”开了,青衣小厮捧了夜香壶拐了身子出来,见了寒楚青白了一张俏脸,赶忙低头走了。
寒楚听得琴官抽气声,想必那里疼得紧,一双眉皱得更紧了。心里倒是几分鄙夷,真个是自讨苦吃。心里寻思着,脚下却是未停入了房内。外间榻上,一形容困顿的老者躺在榻上点着福寿膏,吞云吐雾。瞧了寒楚,半开了眸子道:“来啦!”
寒楚跪了地上,恭声道:“孙儿见过祖父!”
“免啦免啦,你予我填了烟枪。”老者阴着脸,指了一旁位子。寒楚上前,脱了鞋袜,侍侯着。老者抽了一口,又眯了眼:“你房里的小厮另换一个罢。”
“是,孙儿晓得。”寒楚放了烟枪,替老者捶背。老者舒适地哼了一声。
“还是你懂事。哪里像凤卿老是惹我上了邪火。昨儿个他是否往戏园子里去了?”老者猛地张了眼,二缕寒光射得寒楚心中一惊,“阿济格府上的名声全数被他败坏了。甚么事儿不好学,偏去学了旦角们,怎么着,我阿济格的贝勒爷就这么想给那些爷们作兔儿不成?”
寒楚忙笑道:“祖父莫气,凤卿年幼,不晓得戏园子里的文章,应只是喜欢戏文罢!”
老者冷哼道:“年岁小,你不过是比他大了一柱香时辰,怎得就比他懂这许多?”
“啊,寒楚实也不懂得!”寒楚素来性子沉稳,故而能冷眼察看世间之事,自是比那野性子的凤卿知晓许多。只是寒楚倒宁可自个是凤卿那等性子,也省得晓了这世间诸多龌龊事体。
“罢了,我不是说你。我晓得凤卿素来听你。你便予我想个法子制了他,省了我的心思。那小子,存心是我命里的魔王,生了来气我的!”老者放了烟枪,喉头咕隆,寒楚忙下榻,捧了痰盂。老者张口吐了浓痰,寒楚端了茶,让老者漱了口,又候老者躺了,方重上榻点了烟枪奉上。
见老者吐了烟雾,寒楚小心道:“凤卿性子,您也晓得。若是硬阻,说不得便反了家门去的,那更是丢了您颜面,依孙儿愚见,倒不如弄个无名班子,进了府中,让凤卿在自个府中玩尽兴了。您说……”
老者半眯了眼,沉吟良久,点头允道:“也好!”
寒楚倒是吃了一惊,祖父允得如此痛快,实出乎他意料之外。正自疑惑,那老者却已是开口解惑:“我前阵子病了一场你也晓得,瞧了无数大夫也不曾好。后有一风水先生予我占了一卦,说是需阳火滋补,另以阴年阴月阴日出生之人镇阳,方能好透。我这些时日照卦补的阳火,却是差了那阴年阴月阴日出生之至阴之人镇阳。前些时日,我已查了那人下落,那人你实识得的。”
怪不得这些时日,总见他占小官玩着,却缘来是这回子事。阴年阴月阴日之至阴之人,纯是无稽之谈,哪有这种人来着,却听说他识得,不由脱口问道:“是哪一位?”
老者慢条斯理的道:“城西书堂孟家的小子。
“啊咦!”他倒是真个识得。这城西书堂他曾学了一阵子书,晓得先生姓孟。师娘四十岁上方生了一子名煦云,是蛇年七月里十五生的。这便是阴年阴月阴日生得么?他年前便转了学堂,只依稀记得那娃儿年不过十三四岁光景,模样却是极标致得,只是,因是识得却是有些可惜那粉妆玉琢得一个娃儿。
“因是晓得你认识的,故而予你讲一声,免得有人央了你,坏了我的事儿。”老者放了烟枪,一脸阴沉,“若是你阻了,便是见不得我长寿。”
寒楚一惊,忙道:“孙儿不敢!”
“料你也是不敢,我听那风水师言,应三媒六聘娶进门来。我已托人前去下了媒。我这阵子身子不打爽利,你便予我将人迎进门来。”老者拿眼望了寒楚,眸中寒光更灼。
寒楚一震,强抢了人家清白子弟本就已经荒唐,又要三媒六聘娶进门的,根本便是让世人讥笑以男儿生事了女儿事,更是让人不能活在这世上了。不知是哪里来的江湖败类,这般胡闹,自个不能帮孟先生也就罢了,倒还要帮着作恶,真个为难。
似是瞧见了寒楚犹疑,老者一声重咳:“若是你不去也是无妨,少不得我罚凤卿罢!”
寒楚无音轻叹一声,硬着头皮回道:“孙儿乐意前往,祖父不必烦心。”
“嗯,也无甚么事,你自去罢!”
“是,孙儿告退!”寒楚施礼退出门外,合门站了,谓叹了良久,忆起与那精魂之约,便急急往了后园而去。
后花园中一池粉荷,开得正灼,寒楚遥遥便见了一纤纤白影在那一朵朵粉荷上跳跃玩耍,遥遥望去,犹如仙子凌波,摇曳生姿,美丽至极。禁不得瞧得痴了。
阿暖玩得兴起,忽觉有人注视,抬眸瞧了,见了寒楚,欣喜的往了寒楚飘去。寒楚瞧得惊心动魄,那阿暖却是不觉,只是笑着往寒楚冲来。寒楚下意识地张了双臂欲抱,哪知那白色丽影忽地散作一团,穿过了寒楚身子,复又在寒楚身后凝作人形。
寒楚抱了个空,俊面上显了几分惆怅,静了面上神情,方转身往那人瞧去:“阿暖!你咳吓死我了!”
那丽影面上现了不甘神情,恼道:“我为何不是个人来哉!”
寒楚瞧那恼色,心下微甜:“你是精魂,我抱不得你,此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我且问你,你这几日,好端端地往何处去?害我寻遍王府也不见你,以为你出了甚么事,可急煞我了。”
丽影绝色面庞更是现了几分郁闷,细洁贝齿咬了可爱下唇,闷声道:“我瞧凤卿镇日里粘了你,我又碰你不得,心里烦闷,便寻了牡丹去玩耍。”
寒楚与这精魂相处已有几年,几年间已是晓得精魂并非幼时以为地美艳姐姐,只是情根已种拔除不得,况阿暖又是精魂,男也罢,女也罢,终是碰触不得,一颗心更是坠得深了。只是,他总觉这精魂并不如他这般喜欢得深,总似精魂透了他,望着他人一般。今日听闻精魂此语,知是阿暖呷醋,不由喜不自禁。
阿暖懊恼,见寒楚喜颜,不由微恼:“你笑甚?”
“啊,阿暖终是喜我几分得。”寒楚喜道。
阿暖啐道:“傻子,我不喜你,又怎会寻了你千年时月?你适才烦闷时为了何事?”
寒楚轻叹,又是此语。千年千年,他只在世一十八载,又怎知往世事体?心不由得闷极,甩了袖便转身而走。阿暖奇异,追了上前,风中遥听得脆语:“你怎么了?好端端地生甚么闷气……”〖秋〗
第二十九章
“贝勒爷,您这身衣裳穿在身上是再合身不过了。这江南织造局织的上等缎子做出来的衣裳,穿您身上,可真个是玉树临风,风度翩翩,器宇非凡,华贵雍容,令人仰慕……”那一身黑褂子的大掌柜,一张嘴滔滔不绝地称颂了半天,拿眼偷瞧那一身喜服的俊秀少年依旧寒着个脸,不由心头如鼓,我的祖宗,这爷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哪?可也说一声啊?这廉亲王府办亲事,自然是要办得体面风光一些,这新人喜服自也是当属极品,这爷挑剔也是应当,可这半晌没个动静,他这买卖可怎么接着做哪!
寒楚瞅了落地西洋镜里自个儿一身合体的喜服,微微颔首:“这衣裳做得好!就这身吧!另照这式样,再裁个一身,成了一双吧!”
侍侯着的大掌柜忙不迭地招呼徒弟帮寒楚入内更换了衣裳,待得寒楚挑了帘子出来,那大掌柜便迎上前奉了茶,行了礼,小心问道:“贝勒爷这身衣裳何时要?小的即刻命人赶制!”
“不急,还须再过一阵,大体是还得再过十日,你这几日裁好便可。”寒楚将掌柜奉上的茶推了一旁,取了放在柜上的瓜皮帽儿,摆了出门的架势。
掌柜的暗自叫苦,十日还不赶么?一身好衣裳要十几日方能完工,偏又是廉亲王府里要的,马虎不得。看这光景,也只有多加个人手帮着赶活儿了,兴许还赶得及。
“怎么着,不成么?”寒楚瞅着掌柜双眸滴溜转,面上又显了几分豫色,便冷了面冷声问道。
掌柜惊了一身冷汗,陪笑道:“哪能哪,贝勒爷大喜,小店能为贝勒爷效几分薄力,已是荣幸之至。不知贝勒爷大婚之日几何?小人也好讨杯喜酒喝?啊,怎么贝勒爷大婚,竟没一点动静,不知是哪家的格格来着?”
寒楚面上一冷,将帽儿往脑门子上一拍,睨了掌柜一眼:“哪个说我要大婚了?甚么人在背后乱嚼舌根子?”
掌柜一愣,兀自有些疑惑:“那您怎地订这喜服……”
寒楚冷哼了一声:“阿济格府的事,怎么掌柜也管上了么?”
掌柜瞅了寒楚冷冰冰的样儿,忽得打了个哆嗦,京里面权贵们私底下的事,桩桩都是黑里落下的狠事,一个不小心就扯了人命的。他自个儿是不想活命了,多什么话根子。暗地里抽了自个两个大括子,掌柜的顺着寒楚步子送了门外,陪笑道:“贝勒爷,小人这张嘴臭,您多担待,您慢走。啊,府上又轿么?要不,小人着人送您回?”
“甭了,我自个儿有轿。”寒楚下了台阶,瞧了台阶下一顶四人小轿早候着了,正举步往下走,走了不到两级台阶,斜里忽冲来一人,抢了寒楚的一双腿,就是一阵哀嚎:“贝勒爷,您高抬贵手,放了我们孟家吧!”
寒楚猝不及防,身子一晃,险些个摔个大筋斗。掌柜瞧得明白,赶紧扶了,一身冷汗地瞅了那忽楞来的人。倒是一个五六十岁上的老婆子,头发花白,虽是盘了个髻,却还是有几分凌乱,一身青布
对襟袄子,洗得发白了,有些旧,倒还是有几分干净,只是眼泪鼻涕地哭得一张老脸乱七八糟的,还往那贝勒爷腿裤上噌。瞧了一身冷汗,掌柜的担心地望了那廉王府大贝勒,就怕他发怒了,这老婆子枉送了性命。
寒楚低头瞧了那老婆子,这人他是识得的,城西学堂的孟师母,也晓得这平日里的一阵哭嚎是为了何事,轻叹一声,想扶,那老婆子却是拼命磕头
不肯起来,嘴里念叨:“贝勒爷,咱孟家就这么根独苗苗,就请贝勒爷看在老妇人曾照料贝勒爷一阵子的份上,帮孟家留了香火罢!”
帮不得啊。寒楚叹了口气,招手示意轿夫上前。轿夫会意地拖开了老妇人。寒楚侧眸望了掌柜,眸子里几分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