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节
作者:
乐乐陶陶 更新:2023-03-23 21:15 字数:4903
若馨眼皮眨也不眨,将最后一条革带为应宁王系上后,抬起头,满面笑容地说道:“王爷,好了。”
应宁王抬手摸了摸下巴,壮似感伤地低叹,“是人老了吗?不想本王的魅力竟然低至如此境地啊。”
看着这种模样的应宁王,若馨嘴角一抽,实在想立刻从他面前消失,然心中倒也没有忘记正事,向篷外看了一眼,见鲜于和白容站在门外,若馨便回头走到应宁王的身旁。
若馨突然凑近他,应宁王略是一讶,而后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在应宁王濯濯期待的目光下,若馨开口低声问道:“王爷,何时安排我入祭坛。”
静默了许久,若馨转头看向应宁王。
应宁王瞪着她,神色古怪,像是又好气又好笑。
“王爷?”
“你可真煞风景。”应宁王长长叹了一声,摇了摇头,“不忙,此时祭坛中尚有人在。午时时分,祭坛中的所有人需得撤离,那时你再进去不迟,本王也已安排了人接应。”
“好。”若馨点点头。
毕竟答应了为应宁王完成这件事,还是尽快达成,免得夜长梦多。
只是,事情能否如他们所想的那般顺利?
“呜--”
一声长鸣的号角声从猎场上传来。
应宁王朝外看了一眼,眸中闪过一道幽光,而后又恢复平常,他转向若馨,挑了挑眉角,道:“走吧,我的王妃,看你夫均今日如何猎得祭祀之圣。”
所谓的祭祀之圣,是指生长在北阴山的灵狐。灵狐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毛,因其曾为东衡皇家祭祀之物,因此虽然卜氏国祭一度中断百年,然朝廷却依旧下令不得偷猎,也派了太常寺的人留守北阴山,以保护灵狐。
走出亲王专署的篷帐,应宁王让鲜于领她前往皇室家眷观猎的看台后,便跨上猎场司兵牵来的骏马,轻轻踢了踢马腹向猎场纵马而去。
除了皇帝,应宁王同其他王爷此刻都在猎场之上。灵狐已被司兵从山林山驱赶出来,它个头虽小,动作却很是迅捷灵敏,茫茫绿野,只能看到一团白色东窜西奔。
要猎到这样一只灵活的小东西,怕也不是简单之事。
隔壁的看台,坐的是几个王爷的王妃,她们在那里低声细语,时不时笑上几声,若馨没有去注意。她的身份是亲王王妃,地位比其他普通王妃高上一级,因此有特别安排的一个看台,不必同那些王妃一道。
若馨倒也喜欢这样的安排,比起和陌生的贵妇们聊天,她更喜欢这样一个人自在些。
拉了白容在另一张座椅坐下,距离午时尚早,若馨便也松了神,一边看着猎场中的皇家人逐猎一边休息。
广阔的绿野,骐骥飞驰,交杂的身影中,若馨突然看到一人,心神一凛,目光不由停驻在遥遥立于看台右前方的那道身影。
万春县一别数月,若馨再次见到了皇甫贤。
与其他人的一身正装不同,皇甫贤依旧是随性的装扮,银白的长袍,金镶白玉的龙纹腰带,有如上等墨色的长发也未及冠,便只随意一束,其余披散身后。
他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注视着猎场,薄唇轻勾,寒眸冷冷无情,微挑的眼角却有些懒散勾魂之意,墨黑长发和银白的袍摆随风而扬,清逸淡远。皇甫贤没有加入到那群猎逐的人群之中,仿佛只是一个观战的人静静地看着。
若馨美眸微眯,注视着皇甫贤。
师父……似乎又有了什么改变。
察觉到若馨的目光,皇甫贤侧首,半眯的丹凤眸向她的方向看来。
四目相交。
皇甫贤面色波澜不惊,眸中的神色依旧冷冷。
那是若馨在师父身上从未见到过的目光。
那样的冰冷,让若馨也不觉自心底深处地感觉一寒。
一眼过后,皇甫贤便又移开了目光。
他不是山间清雅闲散的师父,也不是曾经所见慵懒贵气的皇甫贤,看起来陌生了许多,漆黑如潭的瞳孔深邃,像是多了什么,又像是少了什么。
……
猎场上的灵狐在众多人的围堵之下逃窜的范围越来越小,已经有人取出弓箭准备猎捕。
几只弓箭射向灵狐,灵狐灵敏一跳,险险躲过。
小小的雪白灵狐左跑右窜,一双黑黑亮亮的小眼睛如今充满了惊惶。向四周环视一眼后,灵狐突然猛地一跳,在几声惊呼声中跃出了包围圈。
听到了惊呼声,若馨转头向猎场中心看去,只见那只像小白团似的白狐撒开了四条小短腿,往她所在的皇家家眷的看台奔来。
若馨突然瞪大了双眸。
并非是那只向着她的方向疾奔而来的小白狐,而是她看到了应宁王此刻的动作。
他的马停在园地,向着看台右侧的方向举起长弓,而后反手至肩后取箭,搭上弦。
应宁王脸上的神情谨严肃然,没有丝毫平日里的玩乐轻浮,若馨知道他的目标并非是那只灵狐,而是……
若馨心一跳。
顺着应宁王的视线,若馨看向还停驻在那个矮坡之上的皇甫贤。
皇甫贤似乎根本没有发觉那隐藏在暗中的危险,慢条斯理地取过背后的长弓,一箭搭上长弓,张弦,指向那只灵狐的方向。
猎场上,箭羽失了准头,误伤旁人,确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应宁王莫不是想以此除去师父?
手心突然冒出了冷汗,若馨大惊之下,没有注意到向她的方向飞奔而来的白狐。
距离越来越近,马上就要越过防护的红绳。
应宁王手上的弓也几近满圆,马上就要放箭了……
转头看向师父,他依旧面不改色,凤眸半眯,瞄准不停飞奔的白狐。
按理,猎物在接近看台后,为免误伤旁人,禁止再放箭,然人群中已经有几个王爷按捺不住心中的猎捕的欲望,长箭激射而出。
与此同时,皇甫贤手中的白羽长箭也破弦飞射而来。
偌大的猎场,却仿佛只能听见长箭破空发出的飕飕寒声。
一只箭在马上要触及白狐身体的时候,竟然被皇甫贤射出的箭飞速撞离轨道,两只箭交错,破触的瞬间箭支改变了方向,师父的箭继续向白狐射去,而另一只竟然向若馨的方向飞快射来。
应宁王一直注意着皇甫贤这边的情况,发现事情偏离预想,惊见飞向若馨的长箭,他根本来不及发出声音,只能瞬间将原本瞄准皇甫贤的长箭转向,瞄准若馨的方向,放箭。
若馨当下也发现了事情发生异变,立刻闪身,可惜向她急速而来的长箭速度极快且力道极大,眨眼间便已到她面前。
心头直叫不妙,以那只飞来的速度和力道,既便她当真能躲过死劫,怕也逃不了重伤的下场。
事情发生不过眨眼的功夫,什么都来不及想,来不及考虑。
脑海中一面白茫,若馨便只看到一道黑影仿佛闪电一般向她冲来。
白容--
他本就守护在她身旁不远处,察觉到那只箭方向偏离后,白容猛地扑向若馨,伸出长臂牢牢将若馨纤细的身子拥住。
紧紧的,不露一丝缝隙,也将危险阻挡在自己的身后。
只是刹那,若馨看到白容眼中的焦灼和即便用生命交换也永不后悔的坚定守护。
傻瓜白容,他愿意以命护她,她难道就能眼睁睁看他死在她面前吗?
若馨咬牙,身子在被白容环住的瞬间也猛地转身,反身护住他。
身上并没有意想中的剧痛,若馨和白容扑倒在地后,却惊讶地发现两人无事。
若馨转头,正好看到了那只向她飞来的长箭已被应宁王射来的那只箭从中破开,一分为二,掉落在她不远的身前。
而那只白狐,也被皇甫贤的长箭射中了双眼,倒在她身前一步之遥的地方。
心有余悸地抱着护她倒下的白容,若馨向应宁王看去,他的目光依旧看着她的方向,手中举弓放箭的姿势依旧保持着,身子却很明显地僵硬着,深沉的黑眸死死的盯着这个方向,也仿佛还停留在方才千钧一发的惊险时刻。
若馨的目光垂下,看向那只箭柑被对开一劈为二的长羽。
是和师父的那只长箭交错而过的那只。
师父……
一点没想过会伤到她吗?
皇甫贤也淡淡地看着她的方向,面上神色丝毫未有改变,仿佛对方才发生的事情一点动容也无,他唇边带着微微的笑,眉宇间的漠然却让人见之一惊,仿佛仰望三千尺上的孤影,带着遥不可及的冷傲。
寒风拂过,皇甫贤身上银白的长袍随风扬起,宛若流澈的冰雪。
白如冰雪,当真是无情的颜色。
那只灵狐被皇甫贤射中双目后痛苦地浑身痉挛,四肢抽搐着,片刻之后便静止不动了。
若馨有些不忍心地移开视线。
轻呼口气,若馨问道:“白容,你没事吧?”
怀中的白容没有动静,若馨察觉不对劲,低头一看,瞬时大惊。
白容的面色苍白到呈现一种死灰的状态,他死死地咬住下唇,浑身僵硬而冰冷。
“白容--”
收紧手臂,摇晃着白容,他却始终没有任何的回应,焦急地查看着白容的情况,若馨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没有。
搭上白容的手腕。
竟然也摸不找脉象。
白容身上没有丝毫的伤口,为什么会这样?
片刻之前的他,还活生生地坐在她的附近,每当回头时对他笑一笑时,他还会不由自主地红了耳根。就在眨眼之前,他还那么英勇地扑向她,保护她,那双眼睛还充满了守护的坚定,为什么现在却变成这样?
心脏仿佛被人用手使劲捏握着,呼吸都变得困难,四肢百骸瞬间变的冰冷。脑海中浮现的是七里坡上鲜血淋漓的白容,没有了呼吸和心跳的白容,让她悲痛难忍的白容。
难道白容又要离开她了吗?
为白容把脉的手颤抖地厉害,却还是把不到白容的脉象。
眼中滚烫的液体不自觉地淌下,心中惶迫到极点,情绪已无法控制。
什么都不敢再想,若馨的脑中一片空白,只有从心底深处传来的越来越大声的一句句呼唤。张张唇,喉间发出嘶哑破碎的低喊:“白容,你别死。”
掌下的男子,依旧安静。
颤抖地抚上白容冰冷的面颊,一遍遍拭去滴落在他面上的水滴,“白容……你别死。你睁开眼睛,你和我说话啊……”
白容,你本来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不能再这样安静了,这样安静,就一点存在感也没有了。
若馨一边摩挲着他的身体,想要重新温暖他冰冷的体温,咬牙呜咽,将额头和白容相抵。
她实在受不了再一次失去白容的打击。
……
重新回过神来,应宁王放下弓箭。到了此时,他的精神依旧紧绷着,那样千钧一发的时刻,他几乎以为自己要来不及了。身上的肌肉僵硬着,仿佛刚刚从千军万马战场上退下一般,脊背上也淌满了冷汗。
将弓箭扔在地下,应宁王策马向亲王家眷的看台奔去。
经过皇甫贤身边时,应宁王顿了一顿,拉住缰绳止住了马儿。瞬间的表情有些复杂,他却还是收敛了心中的情绪,抬起手,语气恭敬地叫道:“皇叔。”
皇甫贤漫不经心地拉着缰绳,胯下的骏马通体乌黑,虽然懒洋洋的,却也宛若休憩的王者一般。
物似人形,应宁王突然有种仿佛天地间,只有眼前的男子才是站在最高之端,睥睨天下的错觉。
淡淡地勾了勾唇,皇甫贤轻笑道:“王侄好箭法,若非你及时射出那一箭,恐怕宁王妃就要在这猎场上香消玉殒了。”
想起方才的那一幕,应宁王心中压制的情绪又涌了上来。
他看的清清楚楚。
五王爷的那只原本射向白狐的箭是如和改向射向若馨的。
能将时间和速度计算地如此精准的人,世间也只有一人有此能耐。
只是,皇甫贤他如何忍心?白若馨是他的徒弟不是吗?
只要自己迟疑上一秒,那只箭便会穿透若馨的心脏,绝无生还的可能。
咬了咬牙,应宁王盯着皇甫贤,忍不住开口道:“敢问皇叔,当真如此不顾师徒情谊吗?白若馨不只一次感念皇叔对她的养育教诲之恩,皇叔如何能这般无视,如此狠心对待?”
“养育教诲之恩啊。”皇甫贤玩味地重复着,眼尾上挑的凤眸微微眯了一眯,掩下那一闪而过的寒利肃杀,“难得她还如此惦念于心,说来我倒是差点忘记这个成了亲王王妃的徒弟了。”
听着皇甫贤漫不经心的话语,应宁王捏了捏拳头,始终是按捺住,只是强扯出一个笑容道:“皇叔果然还是这般无情,她若知晓,怕是又得伤心了。”
皇甫贤轻笑一声,“如此软弱,她便不是她了。”
说这话时,皇甫贤的眸底闪过刹那的柔和,却不过眨眼功夫,便收敛地丁点不露,仿佛一切只是错觉,而近在咫尺的应宁王也未察觉。
“王侄此番英雄救美,恐怕又会让她改观不少。不过对于王侄来说,这次却是可惜啊。”望向应宁王,清寒的凤眸重新变得平静无波,皇甫贤微微一笑,轻俯身躯,在应宁王耳边低声道:“又失去一次机会了,王侄。”
俊美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