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节
作者:
使劲儿 更新:2023-03-19 16:18 字数:4764
却是失望伤痛之极,满心以为在此必能候到小龙女,岂知所谓“白衣美貌女子”,竟是另有其人,斗然间胸口逆气上涌,再也难以自制,“哇”的一声,放声大哭。
他这一哭,那六个人却也吃了一惊,但见是山坡上一个牵牛放草的牧童,自是均未在意,料来乡下一个小小孩童受了甚么委屈,因而在此啼哭,姬清虚指着那姓韩的道:“这位是丐帮中的韩英雄。”指着那姓陈的道:“这位是丐帮中的陈英雄。”又指着“申师叔”道:“我们师叔申志凡道长,你曾经见过的。”那女子全不理睬,眼光冷冷,在五人脸上扫来扫去,竟将对方视若无物。
申志凡道:“你既只一人来此,我们也不能跟你动手。给你十日限期,十天之后,你再约四个帮手,到这□相会。”那女子道:“我说过已有帮手,对付你们这批酒曩饭袋,还约甚么人?”申志凡怒道:“你这女娃娃,当真狂得可以……”他本待破口喝骂,终于强忍怒你,问道:“你到底是不是古墓派的?”那女子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牛鼻子老道,你敢跟姑娘动手呢还是不敢?”申志凡见她孤身一人,却是有恃无恐,料得她必定预伏好手在旁,古墓派的李莫愁却是个惹不得的人物,于是说道:“姑娘,我倒要请问,你平白无端的伤了我派门人,到底是甚么原因?倘若曲在我方,小道登门向你师父谢罪,要是姑娘说不出一个缘由,那可休怪无礼。”
那女子冷然一笑,道:“自然是因你那两个牛鼻子无礼,我才教训他们。不然天下杂毛甚多,何必定要削他们两个的耳朵?”申志凡愈是见她托大,愈是惊疑不定。那姓陈乞丐年纪虽老,火气却是不小,抢上一步,喝道:“小娃娃,跟前辈说话,还不下驴?”说着身形幌处,已欺到黑驴跟前,伸手去抓她右臂。这一下出手迅速之极,那女子不及闪躲,立时被他抓住,她右手握刀,右臂被抓,已不能挥力挡架。
不料冷光闪动,那女子手臂一扭,一柄弯刀竟然还是劈了下来。那陈姓乞丐大骇,急忙撒手,总算他见机极快,变招迅捷,但两根手指已被刀锋划破。他急跃退后,拔出单刀,哇哇大叫:“贼贱人,你当真活得不耐烦啦。”那姓韩你丐从腰间取出一对链子锤,申志凡亮出长剑。姬清虚与皮清玄也抓住剑柄,拔剑出鞘,斗觉手上重量有异,两人不约而同“咦”的一声,大吃一惊,原来手中抓住的各是半截断剑。
那女子见到二道狼狈尴尬的神态,不禁噗哧一笑。杨过正自悲伤,听到那女子笑声,见到二道的古怪模样,也不自禁的破涕为笑。只见那女子一弯腰,刷的一刀,往皮清玄头上削去。皮清玄急忙缩头,那知也这一刀意势不尽,手腕微抖,在半空中转了个弯,终于划中皮清玄的右额,登时鲜血迸流。其余四人又惊又怒,团团围在她黑驴四周。姬皮二人退在后面,手□各执半截断剑,抛去是舍不得,拿着可又没用,不知如何是好。
那女子一声清啸,左手一提□绳,胯下黑驴猛地纵出数丈。韩陈二丐当即追近,刀锤纷举,攻了上去。申志凡跟着抢上,使开全真派剑法,剑剑刺向敌人要害。杨过看他剑法虽狠,但比之尹志平、赵志敬等大有不如,料来是“志”字辈中的三四流脚色。
他此时心神略定,方细看那女子容貌,只见她一张瓜子脸,颇为俏丽,年纪似尚比自己小着一两岁,无怪那店伴不信这个“白衣美貌女子”是他姊姊。她虽也穿着一身白衣,但肤色微黑,与小龙女的皎白胜雪截然不同。但见她刀法轻盈流动,大半却是使剑的路子,刺削多而砍斫少。杨过只看了数招,心道:“她使的果然是我派武功,难道又是李莫愁的弟子?”心想两边都不是好人,不论谁胜谁败,都不必理会,又想:“凭你也配称甚么『白衣美貌女子』了?你给我姑姑做丫鬟也不配。”于是曲臂枕头,仰天而卧,斜眼观斗。
起初十余招那少女居然未落下风,她身在驴背,居高临下,弯刀挥处,五人不得不跳跃闪避。又斗十余招,姬清虚见手中这柄断剑实在管不了用,心念一动,叫道:“皮师弟,跟我来。”奔向旁边树丛,拣了一株细长小树,用断剑齐根斩断,削去枝叶,俨然是一根□棒。皮清玄依样削棒。二道左右夹攻,挺棒向黑驴刺去。
那少女轻叱:“不要脸!”挥刀挡开双棒,就这么一分心,那姓韩乞丐的链子锤与申志凡的长剑前后齐到。那少女急使险招,低头横身,铁锤夹着一股劲风从她脸上掠过。当的一声,弯刀与长剑相交,就在此时,黑驴负痛长嘶,前足提了起来,原来被姬清虚刺了一棒。那姓陈乞丐就地打个滚,展开地堂刀法,刀背在驴腿上重重一击,黑驴登时跪倒。这么一来,那少女再也不能乘驴而战,眼见剑□齐至,当即飞身而起,左手已抓住皮清玄的□棒,用力一拗,□棒断成两截。她双足着地,回刀横削,格开那姓陈乞丐砍来的一刀。杨过一惊:“怎么?她已受了伤?”
原来那少女左足微跛,纵跃之间显得不甚方便,一直不肯下驴,自是为了这个缘故。杨过侠义之心顿起,待要插手相助,转念想到:“我和姑姑好端端在古墓中长相□守,都是那恶女人李莫愁到来,才闹到这步田地。这女子又冒充我姑姑,要人叫她『白衣美貌女子』,好不要脸!”当下转过了头,不去瞧她。
耳听得兵刃相交叮当不绝,好奇心终于按捺不住,又回过头来,但见相斗情势已变,那少女东闪西避,已是遮拦多还手少。突然那姓韩乞丐铁锤飞去,那少女侧头让过,正好申志凡长剑削到,玎的一声轻响,将她束发的银环削断了一根,半边鬓发便披垂下来。那少女秀眉微扬,嘴唇一动,脸上登如罩了一层严霜,反手还了一刀。
杨过见她扬眉动唇的怒色,心中剧烈一震:“姑姑恼我之时,也是这般神色。”只因那少女这一发怒,杨过立时决心相助,当下拾起七八块小石子放入怀中,但见她左支右绌,神情已十分狼狈。申志凡叫道:“你与赤练仙子李莫愁到底怎生称呼?再不实说,可莫怪我们不客气了!”那少女弯刀横回,突从他后脑钓了过来。申志凡没料到她会忽施突袭,挡架不及。姓陈你丐急叫:“留神!”姬清虚猛力举□棒向弯刀背上击去,才救了申志凡性命。五人见她招数如此毒辣,下手再不容情。霎时之间,那少女连遇险招。申志凡料想这少女与李莫愁必有渊源,日后被那赤练魔头得讯息,那可祸患无穷,眼见她并无后援,正好杀了灭口,于是招招指向她的要害。
杨过见她危在顷刻,再也延缓不得,翻身上了牛背,随即溜到牛腹之下,双足勾住牛背,伸指在牛臀上一戳。那牯牛放开四蹄,向六人直冲过去。
六人恶斗正酣,突然见到疯牛冲来,都吃了一惊,四下纵开避让。
杨过伏在牛腹之下,看准了五个男子的背心穴道,小石子一枚枚掷出,或中“魂门”,或中“神堂”,但听得呛□、拍喇、“哎唷”连响,五人双臂酸麻,手中兵刃纷纷落地。杨过却已驱赶牯牛回上山坡。他从牛腹下翻身落地,大叫大嚷:“啊”,大牯牛发疯啦,这可不得了啦!□
申志凡穴道被点,兵刃脱手,又不见敌人出手,自料是那少女的帮手所为,此人武功如此高明,那□还敢恋战?幸好双腿仍能迈步,发足便奔,总算他尚有义气,叫道:“陈大哥,韩兄弟,咱们走罢!”余人不暇细想,也都跟着逃走。皮清玄慌慌张张,不辨东西,反而向那少女奔去。姬清虚大叫:“皮师弟,到这□来!”皮清玄待要转身,那少女抢上一步,弯刀斫将下来。皮清玄大惊,手中又无兵刃,急忙偏身闪避,岂知那少女弯刀斫出时方向不定,似东实西,如上却下,冷光闪处,己砍到了他面门。皮清玄危急中举手挡格,擦的一声,弯刀已削去了他四根手指。他尚未觉得疼痛,回头急逃。
姓韩乞丐逃出十余步,见陆无双不再追来,心道:“这丫头跛了脚,怎追我得上?”想到她足跛,不自禁的向她左腿瞧了一眼,转身又奔。岂知这一下正犯了那少女的大忌,登时怒气勃发,不可抑止,叫道:“贼叫化,你道我追你不上么?”舞动弯刀,挥了几转,呼的一声,猛地掷出。只见那弯刀在半空中银光闪闪,噗的一声,插入那姓韩乞丐左肩。那人一个踉跄,肩头带着弯刀,狂奔而去。不多时五人均已窜入了树林。
那少女冷笑几声,心中大是狐疑:“难道有人伏在左近?他为甚么要助我?”自己使惯了的银弧刀给那姓韩乞丐带了去,不禁有些可惜,拾起那姓陈乞丐掉在地下的单刀拿在手□,急步往四下树林察看,静悄悄的没半个人影,回到谷中。但见杨过哭丧着脸坐在地下,呼天抢地的叫苦。
那少女问道:“喂,牧童儿,你叫甚么苦?”杨过道:“这牛儿忽然发疯,身上撞烂了这许多毛皮,回去主人家定要打死我。”那少女看那牯牛,但见毛色光鲜,也没撞损甚么,说道:“好罢,总算你这牛儿帮了我一个忙,给你一锭银子。”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锭三两银子的元宝,掷在地下。她想杨过定要大喜称谢,那知他仍是愁眉苦脸,摇着头不拾银子。那少女道:“你怎么啦?傻瓜,这是银子啊。”杨过道:“一锭不够。”那少女又取出一锭银子掷在地下。杨过有意逗她,仍是摇头。
那少女恼了,秀眉一扬,沉脸骂道:“没啦,傻瓜!”转身便走。杨过见了她发怒的神情,不自禁的胸头热血上涌,眼中发酸,想起小龙女平日责骂自己的模样,心意已决:“一时之间若是寻不着姑姑,我就尽瞧这姑娘恼怒的样儿便了。”当下伸手抱住她右腿,叫道:“你不能走!”那少女用力一挣,却被他牢牢抱住了挣不脱,更是发怒,叫道:“放开!你拉着我干么?”杨过见她怒气勃勃,心中愈是乐意,叫道:“我回不了家啦,你救命。”跟着便大叫:“救命,救命!”
那少女又好气又好笑,举刀喝道:“你再不放手,我一刀砍死你。”杨过抱得更加紧了,假意哭了起来,说道:“你砍死我算啦,反正我回家去也活不成。”那少女道:“你要怎地?”杨过道:“我不知道,我跟着你去。”那少女心想:“没来由的惹得这傻瓜跟我胡缠。”提刀便砍了下去。杨过料想她不会真砍,仍是抱住她小腿不放,那知这少女出手狠辣,这一刀真是砍向他头顶,虽不想取他性命,却要在他头顶砍上一刀,好叫他吃点苦头,不敢再来歪缠。杨过见单刀直砍下来,待刀锋距头不过数寸,一个打滚避开,大叫:“杀人哪,杀人哪!”
那少女更加恼怒,抢上又是挥刀砍去。杨过横卧地下,双脚乱踢,大叫:“我死啦,我死啦!”他一双泥足瞎伸乱撑,模样要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但那少女几次险些被他踢中手腕,始终砍他不中。杨过见她满脸怒色,正是要瞧这副嗔态,不由得痴痴的凝望。那少女见他神色古怪,喝道:“你起来!”杨过道:“那你杀我不杀?”那少女道:“好,我不杀你就是。”杨过慢慢爬起,呼呼呼的大声喘息,暗中运气闭血,一张脸登时惨白,全无血色,就似吓得魂不附体一般。
那少女心中得意,“呸”了一声道:“瞧你还敢不敢胡缠?”举刀指着山坡上皮清玄那几根被割下来的手指,说道:“人家这般凶神恶煞,我也砍下他的爪子来。”杨过装出惶恐畏惧模样,不住畏缩。那少女将单刀插在腰带上,转身找寻黑驴,可是那驴子早已逃得不知去向,只得徒步而行。
杨过拾起银子,揣在怀□,牵了牛绳跟在她后面,叫道:“姑姑,你带我去。”那少女那加理睬,加快脚步,转眼间将他抛得影踪不见。那知刚歇得一歇,只见他牵着牯牛远远奔来,叫道:“带我去啊,带我去啊。”那少女秀眉紧蹙,展开轻功,一口气奔出数里,只道他再也追赶不上,不料过不多时,又隐隐听到“带我去啊”的叫声。那少女怒从心起,反身奔去,拔出单刀,高高举起。杨过叫道:“啊哟!”抱头便逃。那少女只要他不再跟随,也就罢了,转身再行。
走了一阵,听得背后一声牛鸣,回头望时,但见杨过牵了牯牛遥遥跟在后面,相距约有三四十步。那少女站定脚步等他过来。可是杨过见她不走,也就立定不动,她如前行,当即跟随,若是返身举刀追来,他转头就逃。这般追追停停,天色已晚,那少女始终摆脱不了他的纠缠。她见这小牧童虽然傻□傻气,脚步却是异常迅捷,想是在山地中奔跑惯了,要待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