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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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八度 更新:2023-03-10 15:53 字数:4822
午夜,南坻打烊。
她已经倒在卡座的桌子上,睡了一小觉。桌上是几个东倒西歪的酒杯,还有一个正松松垮垮地被她握在手中,一下子落到地上,玻璃杯被摔得粉碎,四散飞溅的玻璃碎片划过她手臂。有些疼,她醒了。
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着天旋地转的世界中,有一个认识的背影,渐渐远离。
他走出门,就消失了。
她笑起来,然后面对空空的对面摇摇头,起身。
没有他,她也一样可以回家。
深夜,她终于拖着脏兮兮并且头重脚轻的身体回到了家。
门“嘭”的一声就被关上,随即就是钥匙落地的清脆声音。鞋子被甩到客厅里,东一只西一只。通往浴室的路上,是她刚脱下来的乱七八糟的衣服。
她歪歪倒倒地往浴室走,躺在浴缸里,费力地打开水龙头——“嗞”一下,冰冷的水从上而下直接浇淋到她滚烫的全身,犹如冰锥一般打到她每一寸肌骨,疼,但是心里却暗生出一种哂笑般的满足。
什么都不愿意想,却又什么都在回想。
妈妈,爸爸,姐姐,外公,原颢,许莘茹,欧阳尹夏,苏晓……
为什么这些人会存在,为什么这些人会交织在一起?他们和她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们就是要出现然后影响到她的存在?
她真是宁愿妈妈当初没有生下她。
人真是无赖的动物啊,连自己的存在都是被选择的。自己都把握不了自己生死的权利,这样苟延残喘地活着,努力地呼吸,到底是为了什么。
伊子呢?那只可爱的小生命现在在西苑又怎么样了呢?如果不是因为西苑坚持要把它留下来,她一定会把它带回来,带在身边。
它们是一样命运的亲人,一样处境的朋友。
她那么孤零零的一个人,早就厌烦了每天一个人在家的生活。有人陪着多好啊,有人陪着多幸福啊!有一只狗狗陪着,真的是很幸福的事啊……
她又笑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精神错乱,思绪已经完全没有了逻辑。
没有人陪着,那又怎样,一样会活着,一样可以活着!活着干嘛呢?活着享受没有羁绊的日子。
获得越多,背负的就会越多。那么,如果本身就没有获得,就不会背负什么了。
突然想起,他们拥吻的场景,心底一阵紧缩的感觉,好像谁捏住她心脏勒令它停止跳动一般,同时也压得胸腔呼吸疼痛。
我到底算什么!
我到底是谁!
不要再想,不要再想!拜托你,不要再想了!
雪莉,为什么你还是要回想!再思索,只会越陷越深。
流沙里一点一点心甘情愿消失的呼吸。这,就是痴迷。
第八章 病
更新时间2013…3…6 13:30:27 字数:12971
苍白的图书馆,时不时出现书本堆砌的声音,像是巨响一般荡在这里,震得灯管似乎都要掉下来。
窗外是黑压压的云,披在雨线之上压得人喘不过气。整个世界像是装着灰色帷幕的舞台,纵使人们再怎么讨厌,却不得不呆在这里,扮演不得不属于自己的角色。
三个人都到齐了。
展原颢的脸愈加清瘦,憔悴得像患上了会导致死亡的大病。这场大病他至今未愈,痊愈也遥遥无期。
欧阳尹夏则是一如既往地孤僻,寂冷,对任何人都不理不睬了。不说话,甚至似乎连呼吸声都不会发出,飘游在书柜之间,机械地做着工作。
雪莉脸色苍白,嘴唇不知为何泛白,又透着死血一般的殷紫,双腿在悄悄发颤,双手无力地撑着书柜吃力地整理着书,眼睛似乎睁不开,意识不清地胡乱拿过一本本不应该放在一起的书籍。
外面的大雨哗啦哗啦,也一样震得大家耳膜生疼。
展原颢发现她的不对劲,走到她身边看着她。
“雪莉……你怎么……”
“原颢学长啊,有事吗?”她费力地扬起一丝浅笑,努力撑开半边眼睑看着他。
“你脸色怎么那么差,怎么了?不舒服吗?”他皱起了眉头。
“没怎么,就是……觉得,有点冷。”
她的声音都在发颤,竟然还有些口齿不清。
“冷吗?我让人送件衣服过来。”
他立刻拿出手机拨出了家里的电话。
“不……不用了……你不用麻烦周管家送来,他每天帮你爸爸的忙,还要考虑你的事情,实在很忙。”
他愣住。
她怎么知道管家姓周,又怎么知道这些事情?
一下子想不出原因。
“我一会儿就好了,你去……工作吧……”
她转过身,背对展原颢。
她不想见到他吗?
他只好转过身,暂时离开一下。
突然听见背后有异样的声音,他又转回去,却发现她倒在地上。苍白的光芒投在她身上,发出刺眼的颜色。
“雪莉!雪莉!”
他蹲下身,使劲摇着她的身体,大喊着,她却没有丝毫反应。
他急了,赶紧抱起她冲出这个冰冷的地方。
图书馆更加寂寥。那么多的书都是死的,灯光是死的,空气也凝结住。欧阳尹夏仍旧整理着被他整理了好几遍的书,没有把目光移到别的地方。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猜到发生了什么。在更深的寂静侵蚀了这里之后的几秒,他娴熟的动作停了下来,发疯似地奔到百叶窗边,看见展原颢抱着不醒人事的她进了车,随后,红色刺眼的车灯在朦胧的灰色里一点一点模糊。
他低下头,眼底是复杂的光芒。
转过身,继续做他的工作。
“她得的是急性脑膜炎,最好把她的家属请来。”
他的脑海里,不停回放着这句话。
家属?
在她身上,他找不到这个词的归属。
怎么去找她的家属?
家属!
他身边知道周管家的人,只有白雪和……
他顿时心跳加快,尴尬地笑起来。
白森宇!对!可以找他!
有件事他非做不可了。
大雨之中,白邸一片宁静。
白雪正在书房里写日记,心头突然一阵绞痛,一皱眉头,一阵不安。
“小姐,小姐,原颢少爷来了。”
白雪一惊,欣喜地从书房里跑下楼来。
而展原颢却没有任何安静下来要作客的意思,风风火火地忙问管家白森宇在哪里。随着管家的指引,他大步跑上三楼的小观景台,不看白雪一眼,就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她看着他快速消失的背影,突然想起雪莉所说的那些话,心慌意乱起来。
展原颢来不及等待通报,直接跑到白森宇身边。
“白叔叔,有件很紧急的事情,求您马上和我去一下医院。”
“怎么了原颢,发生什么事了?”他还在喝着温茶,听着雨声,坐在休闲椅上看着散文。
“拜托了,白叔叔,我路上给您解释,现在马上跟我去医院啊!”他等不及他同意,拉着他就下了楼。“白雪,你也一起来。”
白森宇一头雾水,但想到展原颢的本质和品行,还是跟着他一起走了。白雪则是忐忑不安地跟在后面,恐惧一刻也没用停止过侵吞她的心脏。
来到医院连车也来不及停好就带着白森宇一行来到雪莉病房前。
“原颢,你这到底是……”
“白叔叔,你看看她。”他打开病房门,指着床上那个昏睡不醒的女孩,“您认识她吗?”
在打开房门那一刹,他全身像触电了一般,每一处神经都麻木起来。他的最痛,现在躺在那儿,不知道到底怎么了,消散了以往的活泼还有那一日的刚强气焰,这更让他痛苦。
“从今以后,我姓雪,不姓白……”
回忆倒带,那番几经狠狠镇压的痛楚最终那么轻易地在短短一秒之内就喷发出来。
他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她,没有表情,没有表露出任何的感情倾向。
白雪已经瘫坐在一边的座椅上。
这一刻来了,纸最终还是被火烧成灰烬。
“她叫雪莉,白叔叔,您认识吗?”
他又问了一遍。
雪莉!
他的心脏一下子像是被挖走一样。
眼圈是红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工作劳累所以才充血。
“她怎么了?”
白森宇问到。
“她得了急性脑膜炎,医生让家属来医院……”
“现在还有危险吗?”
“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有其它潜在危险。”
白森宇低下头,不再多问什么。
“白叔叔,她……是雪爱吗?”
他不敢动,连别过头这个动作也不敢做出。
“白叔叔,请您告诉我,她到底是不是雪爱,如果她是,请您现在就去主任办公室,如果不是……”他冷静下来,“那么抱歉了,害您助长我的任性和无礼,浪费了您的时间,我向您道歉。”
他还是沉默,深埋的头颅似乎沉重得让他难以抬起。他没有否认,这样的沉默让展原颢狂喜地确定,她就是白雪爱。可是,顿时他又心生悲伤。
见白森宇很久不说话,他明白,他仍旧介意着几年前的那件事。眼神黯淡下来,着实瞧不起这个连自己最爱的妻子都不信任的人。
“不是雪爱吗?”他这样反问,却忍不住得意地笑起来,他自信地肯定,她一定一定就是白雪爱,那个被宣布死亡了的白雪爱。可是为什么不见雪娜?传闻说,她去了很远的国家,做慈善工作,再没有回过国。
而这些,都是由同一个人宣布的。
展原颢转身走向那边呆滞的白雪,抓住她的手腕,冷笑着说:
“从你第一次见到她,你就已经知道她是谁了吧?”
她愣愣地看着他,眼中的泪珠陆陆续续滚落下来。她的手被他捏得几乎颤抖,引得她全身都在颤抖。
“我问过你那么多次,你每一次都很认真地回答我,说雪爱死了,你不觉得心痛吗?明明活着的人,被说成死人,你不愧疚吗!”
“原颢,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不想……”
“你说吧,你还想说什么呢?说她不是雪爱,还是说你也被雪爱骗了?我听着,却再也不信!”
他用力摔下她的手,她的血液全都凝聚到那只手上,有些疼。
她泪如雨下,失声痛哭,一句话也说不出。她的所有,她的唯一,她的希冀,她的梦幻,一个不剩地被摔得粉碎。
他不再看着她,看也不想看。
“原颢……”他身后传来一个坚硬却无力的声音。“是主任办公室吗?”
展原颢愣了愣,点点头。
他走到白雪身边,蹲下身轻轻拍拍她的肩,叹了口气,独自去了办公室。
他告诉他自己,他没有承认她是他女儿,只是承认她是白雪爱。
次日午后,她才缓缓睁开眼睛。
苍白的天花板,左手边一直在滴的液体,有些微痛的手臂,白得让人眩目散发着淡淡酒精味的被褥……她才知道,这里是医院。
床边有一个人趴在她身边睡着了。
一眼就可以看出,这个人不是那个人。这个人是展原颢。
隐隐一阵失落。
她早该知道不可能是他的。
他缓缓抬起头,她扬起浅笑:“你醒了?”
“咦?你怎么比我先醒?”他也笑起来。
“那不是很正常吗?你从来都睡得很久。”她话刚说出口便后悔了,她赶紧换个话题:“我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急性脑膜炎,晚来一会儿你搞不好现在就去见耶稣了!”
“抱歉啊……”
“抱歉什么!”
“抱歉害你送我来医院还垫付医药费啊!我出院会还给你的。”
他突然一脸严肃地看着她,看得她有点害怕起来。
“你应该抱歉你撒了一个那么大的谎!”
“……”她一时迷糊,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白雪爱,你准备瞒着我到什么时候?”
“……!!!”
她睁大了双眼,心脏跳到了嗓子眼,一个字也说不出。她还没有想过要用什么表情来面对真相拆穿的那一刻。
她只有用被子遮住半张脸,看着雪白的床,一脸木然。
“从南坻的那一次见面,你就认出我了吧!你知不知道你死了把我害得有多惨,你怎么可以那么不负责地撒这样的谎呢!什么事都可以给我说啊,你要走为什么也不告诉我,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人!一般朋友吗?什么都不说就突然离开,音讯全无,你也真够狠的。”他见她一言不发,难为悲伤的样子,不忍心再说她什么,语气又立刻温柔了下来。“你……不喜欢白雪爱这个名字吗?”
“我……”
“为什么改名字,是想真的从此消失吗?”
“白雪爱是消失了,白雪说得没错,现在活着的,是雪莉……”
另一个声音突然插入:“不管你姓什么叫什么,后天出院后都跟我回家。”白森宇一脸严肃地走了进来,似乎一点也不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