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节
作者:
雨来不躲 更新:2023-03-10 15:53 字数:4787
“真的!”马西米兰答道,“那么你父亲怎么说,瓦朗蒂娜?”
“噢,太可怕了,我不敢讲。”
“讲吧,没关系。”青年微笑着说道。
“‘啊,’我父亲还是皱着眉头说道,‘他们所崇拜的那位皇帝对待这些疯子的态度的确很合适,他把他们称作“炮灰”,这两个字形容得再准确不过了。我很高兴看到现政府正极力实施这个有益的政策,即使驻军守卫阿尔及利亚只是为了那个目的,即使那个政策要花很多钱,我也要向政府道贺。’”
“这的确是一种恶毒的政策,”马西米兰说道,“但你不必为维尔福先生的那句话感到惭愧,亲爱的,因为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父亲在谈到政治的时候,其态度之激烈,并不亚于你父亲。‘哼,’他说道,‘皇帝做过许多好事,但他为什么不把法官和律师编成一个联队,把他们永远派到前线去呢?’你瞧,瓦朗蒂娜,若论及思想的温和谈吐的优雅,两党都是一样的,没什么差别。但检察官这样大大地发扬了一番党的精神以后,腾格拉尔先生又怎么说?”
“噢,他笑了,是他所特有的那种阴险的微笑,我觉得这种笑很残忍,过了一会儿,他们站起身来走了。那时我才注意到我祖父很气愤。我必须告诉你,马西米兰,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出那可怜的疯瘫老人的情绪。我怀疑当着他的面所谈的这一番话(因为谁都没有去注意他,可怜的人)已在他的脑子里激起了某种强烈的影响,因为,这是自然的罗,他是这样的挚爱皇帝,一向忠心耿耿地为他效劳,现在别人以这样轻蔑的态度谈论他,他听了当然要觉得痛苦。”
“谈到诺瓦蒂埃先生,”马西米兰说道,“他是帝国时代鼎鼎有名的一位人物。是一位地位崇高的政治家,我不知道你晓不晓得,瓦朗蒂娜,在波旁王朝复辟的期间,每一次拿破仑党的叛变都是他领导的呢。”
“噢,我常常听人悄悄地谈论这种事,我觉得这真是奇怪极了。父亲是一个拿破仑党,而儿子却是一个保皇党,究竟有什么理由要在党派和政治上发生这样古怪的差别呢?还是回过头来讲我的故事吧!我转过身去望着我的祖父,想问他为什么这么激动,他若有所思地望着我读的那份报纸。‘什么事呀,亲爱的祖父?’我问道。‘你高兴吗?’他给了我一个肯定的表示。‘是高兴我父亲刚才所说的话吗?’他作了一个否定的回答。‘也许你喜欢腾格拉尔先生所说的话是吗?’又是一个否定的表示。‘噢,那么,你是因为听到莫雷尔先生(我不敢说马西米兰),被任命为荣誉团的军官,所以才感到高兴的吗?’他点头表示了同意。你想想看,那可怜的老人并不认识你,可是却高兴听到你被任命为荣誉团军官的消息!尽管这或许是他无意识的举动,因为他们说,他正在退回到一种第二次童年时代!但我却因为他那个同意的表示而更加爱他了。”
“真是不可思议,”马西米兰低声说道,“你父亲显然一提到我的名字就怀有憎恨?而你的祖父却正巧相反。这些巴黎人的爱和恨真是奇怪的东西!”
“嘘!”瓦朗蒂娜突然惊叫道,“快躲起来!快快!有人来啦!”
马西米兰一下子跳进他的苜蓿花地里,开始用最无情的态度铲起野草来。
“小姐!小姐!”树丛后面有一个声音喊道。“夫人到处在找您呢,客厅里来客人啦。”
“客人!”瓦朗蒂娜很焦急地问道,“是谁呀?”
“一位大人物,一位亲王,这是他们告诉我的。是基督山伯爵阁下。”
“我马上就来。”瓦朗蒂娜高声说话。
这个名字使铁门那边的那个人象触电似的吃了一惊,在他的耳朵里,瓦朗蒂娜的那一声“我就来了!”就象是一声离别的丧钟,象是预示着他们永远不能再见面了似的。
“咦,”马西米兰若有所思地靠在他的铲子把上说道,“基督山伯爵是怎么认识维尔福先生的呢?”
①巴雷穆斯和狄丝琵是古代巴比伦的一对情人。一次狄丝琵先到林中约会地点,突然附近跳出一只狮子来扑一头牛,她急忙逃走,惊惶中遗落了外衣,外衣上染满了牛血。巴雷穆斯来的时候,只见血衣不见人,以为她被狮子咬死,就拔刀自杀了。后来狄丝琵再回来,看见巴雷穆斯已自杀,也就自杀殉情。
(第五十一章完)
————————————————————
制作
第五十二章 毒药学
维尔福夫人客厅里的来宾真是基督山伯爵,他此次来的目的是回拜检察官的那次拜访的。当然很容易想象得到,一听到这个名字,全家人都顿时骚动起来。当仆人前来通报说伯爵光临的时候,维尔福夫人正独自在客厅里会客,她吩咐立刻把他的儿子带进来,以便再一次向伯爵道谢。爱德华很快便跑来了,倒并非服从他母亲的命令,也不是对伯爵有什么感谢的意思,纯粹是出于好奇心,因为最近几天以来,他不断地听人谈到这位大人物,所以很想找个机会来说几句话,捣点乱,以求博得他的母亲说:“噢,这个麻烦人的孩子!但请原谅他吧,他真是‘这样的’聪明。”经过一番惯常的寒暄之后,伯爵问起了维尔福先生。
“我丈夫到国务总理那儿吃饭去了,”那年轻的太太回答说。“他刚刚去,我想他这次错过了和你聚谈的机会一定会感到很遗憾的。”
伯爵到的时候,客厅里本来已有另外两位客人了,出于礼貌和好奇心,他们又适度地逗留了一会儿,那四只眼睛向伯爵凝视了一番,然后才起身告辞。
“啊!你的姐姐瓦朗蒂娜在干什么?”维尔福夫人问爱德华,“叫人去喊她到这儿来,我想介绍她见见伯爵。”
“那么说,您还有一个女儿了,夫人?”伯爵问道,“我想,一定非常年轻吧?”
“她是维尔福先生的女儿,”那年轻的妻子答道,“是他的前妻生的,是一个长得很标致的大姑娘了。”
“但有抑郁病。”小主人翁爱德华插嘴说道,他正在找一只美丽的长尾小鹦鹉尾巴上的羽毛,想把它拿来插在他的帽子上作花翎,那只栖在镀金架子上的鸟被拔得吱吱咕咕地乱叫。
维尔福夫人只喊了一声,“不许多嘴,爱德华!”然后她又说道,“不过,这个小捣蛋鬼说得也差不多,他只是鹦鹉学舌而已,这句话他听我痛苦地说过不下一百遍了,因为虽然我们竭力想使维尔福小姐高兴,但她却天生抑郁成性,不说话,那常常会有损于她的美。她怎么还没来,爱德华,去看看是怎么回呀。”。
“因为他们去找的地方不对,她根本不在那儿。”
“他们到哪儿去找她啦?”
“诺梯埃爷爷那儿。”
“她不在那儿吗?”
“不,不,不,不,不,她不在那儿!”爱德华唱歌似的回答说。
“那她在哪儿呢?你要是知道,为什么不讲呢?”
“她在那棵大栗子树底下哪。”那个被宠坏了的孩子一边回答,一边不顾他母亲的吆喝,仍拿苍蝇去喂鹦鹉,而鹦鹉对于这种游戏看来也很感兴趣。维尔福夫人伸手去拉铃,想叫她的侍女到刚才所说的那个地方去找瓦朗蒂娜,但这时候青年女郎却自己走进房间里来了,她的样子很沮丧,谁要是留心注意她的话,还可以看到她的眼睛流泪而仍有点红红的。
我们总在匆匆地叙述,还没把瓦朗蒂娜向我们的读者正式介绍一下呢,她是一个十九岁的姑娘,身材高挑,姿容温雅,有一头光亮的褐色头发,深蓝色的眼睛和那种极其高贵的娇弱忧郁的神气,这种神气完全象她的母亲。她那洁白纤细的手指,她那珠圆玉润的颈项,她那时红时白的脸颊,使人一见,就觉得她的容貌就象那种诗意地自比为顾影自怜的天鹅的英国美女。她走进房来,看到她后母的旁边坐着那位闻名已久的客人,就大大方方地向他行了个礼甚至连眼皮都不曾低垂一下,其举止之雍容,更加引起了伯爵对她的注意。他站起身来回礼。
“维尔福小姐,我的继女。”维尔福夫人对基督山道,她身子靠在沙发上,用手向瓦朗蒂娜挥了一下。
“这位就是基督山伯爵阁下,中国国王,安南皇帝。”那小顽童狡猾地望着她姐姐说道。
维尔福夫人这次是真的变了脸色,而且差一点就要怒斥这个名叫爱德华的家门瘟神了,但伯爵却正巧相反,他微笑了一下,露出很喜欢的样子望着那孩子,这使那母亲的心里又充满了喜悦和高兴。
“夫人,”伯爵回答说,在谈话中时而望着维尔福夫人,时而望着瓦朗蒂娜,“我不是已经有幸见过您和小姐的了吗?这个念头已在我脑子里转了好一会儿了,小姐进来的时候,一看到她,我那混乱的记忆里又多了一线光明,请原谅我的记忆力差。”
“我倒并不这么看,阁下,维尔福小姐是不太喜欢交际的,而且我们极少出门。”那年轻的太太说道。
“那么,夫人,我不是在社交场合中遇到的小姐、您和这个可爱小家伙的了。况且我对巴黎社交界是完全不熟悉的,因为,我想我已经告诉过您,我到巴黎来才只有几天的功夫,不,或许您可以容我想一想——等一等!”伯爵用手扶住额头,象是聚精会神在思索似的。“不——是另外一个地方——不是这儿——是在——我不知道——但回想起来象是与某个宗教节日有关。记得那是个美好的天气,小姐手里拿着花,这个孩子正在一个花园里追逐一只美丽的孔雀,而您,夫人,则坐在一个什么藤子搭成的凉亭底下。请帮我想想看看,夫人,讲到这些时您的脑子里还没回想起某些往事吗?”
“没有,真的,”维尔福夫人答道,“可是依我看,阁下,假如我曾在什么地方见过您,你的印象一定会深深地印在我的记忆里的。”
“也许伯爵阁下是在意大利见过我们的吧。”瓦朗蒂娜胆怯地说道。
“是的,在意大利——多半是在意大利,”基督山答道,“那么您到意大利去旅行过吗,小姐?”
“是的,夫人和我在两年以前到那儿去过。医生怕我的肺不好,指定我们去呼吸那不勒斯的新鲜空气。我们曾路过博洛涅,比鲁沙和罗马。”
“啊,对了,没错,小姐,”基督山大声说道,好象这些简单的提示已足以唤醒他的记忆了似的。是在比鲁沙,那天是天灵节,在波士蒂旅馆的花园里,我们碰巧相遇的——您,维尔福夫人,令郎,小姐和我,我现在记起来了我的确有幸见过你们的。”
“关于比鲁沙,波士蒂旅馆,和您所指的那个节日我记得很清楚,阁下,”维尔福夫人说道,“但我可再也想不起什么别的来了,我很惭愧自己的记忆力太差,因为我真的记不得以前曾有幸见过您。”
“这就怪了,我也记不起和您见过面的。”瓦朗蒂娜抬起她那双美丽的眼睛望着伯爵说道。
“我可记得。”爱德华说道。
“我来帮您回忆一下吧,夫人,”伯爵又说道,“那天的天气热得象火烧一样,您在那儿等马车,因为是节日,所以车子来晚了。小姐在花园的树荫底下散步,令郎去追赶那只鸟,后来就跑得不见了。”
“我追到它啦,妈妈,你不记得了吗?”爱德华说道,“我在它的尾巴上还拔了三根毛呢。”
“您,夫人,正如我所说的,是等在一个葡萄藤搭成的凉亭底下的,您不记得了吗?您坐在一张石凳上,当维尔福小姐和您的小儿子不在的时候,你曾和一个人谈了很长一段时间不是吗?”
“是的。真的,是的,”那年轻太太回答说,脸变得通红,“我的确记得曾和一个身穿羊毛大氅的人讲过话,我记得他好象是一个医生。”
“一点不错,夫人,那人就是我。当时我已在那家旅馆住了两星期,在那期间,我医好了我贴身跟班的寒热症和旅馆老板的黄疸病,所以真的有人称我是一个妙手回春的医生。我们谈了很长时间,夫人,谈到了各种问题,如比鲁杰诺[(一四四五—一五三二),意大利画家。——译注],拉斐尔[(一四八三—一五二○),意大利画家。——译注],各地的风俗习惯,和那著名的‘扎弗娜毒水[十七世纪时,意大利妇人托弗娜谋害邦地古斯国王的药水,相传无色、无味、无臭。——译注]’,我好象记得你还说过,有人告诉您,说比鲁沙有人保存着那种毒水的秘方呢。”
“是的,不错,”维尔福夫人急忙回答说,神色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