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雨来不躲      更新:2023-03-10 15:52      字数:4839
  “好心的卡德鲁斯!”老人说,“他待我们多好啊!”
  “是呀,我当然要这样的,我爱你们,并且敬重你们,天底下好人可不多啊!我的孩子,你好象是发了财回来啦。”裁缝一面说,一面斜眼看着唐太斯抛在桌子上的那一把金币和银币。
  青年看出了从他邻居那黑眼睛里流露出的贪婪的目光。
  他漫不经心地说,“这些钱不是我的,父亲看出我担心,他当我不在的时候缺钱用,为了让我放心,就把他钱包里的钱都倒在桌子上给我看。来吧,父亲。”唐太斯接着说,“快把这些钱收回到你的箱子里去吧,——除非我们的邻居卡德鲁斯要用,我们倒是乐意帮这个忙的。”
  “不,孩子,不,”卡德鲁斯说,“我根本不需要,干我这行够吃的了。把你的钱收起来吧,——我说。一个人的钱不一定非得很多,我虽用不上你的钱,但对你的好意我还是很感激的。”
  “我可是真心的呀。”唐太斯说。
  “那当然,那当然。唔,我听说你和莫雷尔先生的关系不错,你这只得宠的小狗!”
  “莫雷尔先生待我一直特别友善。”唐太斯回答。
  “那么他请你吃饭你不该拒绝他呀。”
  “什么!你竟然回绝他请你吃饭?”老唐太斯说。“他邀请过你吃饭吗?”
  “是的,我亲爱的父亲。”爱德蒙回答。看到父亲因自己的儿子得到别人的器重而显出惊异的神情,便笑了笑。
  “孩子呀,你为什么拒绝呢?”老人问。
  “为了快点回来看你呀,我亲爱的父亲,”青年答道,“我太想你了。”
  “但你这样做一定会使可敬的莫雷尔先生不高兴的,”卡德鲁斯说。“尤其是当你快要升为船长的时候,是不该在这时得罪船主的。”
  “但我已把谢绝的理由向他解释过了,”唐太斯回答,“我想他会谅解的。”
  “但是要想当船长,就该对船主恭敬一点才好。”
  “我希望不恭顺也能当船长。”唐太斯说。
  “那更好,——那更好!你这个消息会让那些老朋友听了都高兴的,我还知道圣·尼古拉堡那边有一个人,听到这个好消息也会高兴的。”
  “你是说美塞苔丝吗?”老人说。
  “是的,我亲爱的父亲,现在我已经见过了你,知道你很好,并不缺什么,我就放心了。请允许我到迦太罗尼亚人的村里,好吗?”
  “去吧,我亲爱的孩子,”老唐太斯说,“望上帝保佑你的妻子,就如同保佑我的儿子一样!”
  “他的妻子!”卡德鲁斯说,“你说得太早了点吧,唐太斯老爹。她还没正式成为他的妻子呢。”
  “是这样的,但从各方面看,她肯定会成为我妻子的。”爱德蒙回答。
  “不错,不错,”卡德鲁斯说,“但你这次回来得很快,做得是对的,我的孩子。”
  “你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美塞苔丝是一位非常漂亮的姑娘,而漂亮姑娘总是不乏有人追求的。尤其是她,身后有上打的追求者呢。”
  “真的吗?”爱德蒙虽微笑着回答,但微笑里却流露出一点的不安。
  “啊,是的,“卡德鲁斯又说,“而且都是些条件不错的人呢,但你知道,你就要做船长了,她怎么会拒绝你呢?”
  “你是说,“唐太斯问道,他微笑着并没有掩饰住他的焦急,“假如我不是一个船长——”
  “唉,唉。”卡德鲁斯说。
  “得了,得了,”年轻的唐太斯说:“一般说来,对女人,我可比你了解的得多,尤其是美塞苔丝。我相信,不论我当不当船长,她都是忠诚于我的。”
  “那再好也没有了,卡德鲁斯说。“一个人快要结婚的时候,信心十足总是好事。别管这些了,我的孩子,快去报到吧,并把你的希望告诉她。”
  “我就去。”爱德蒙回答他,拥抱了一下他的父亲,挥挥手和卡德鲁斯告辞,就走出房间去了。
  卡德鲁斯又呆了一会,便离开老唐太斯,下楼去见腾格拉尔,后者正在西纳克街的拐角上等他。
  “怎么样,”腾格拉尔说,“你见到他了吗?”
  “我刚从他那儿来。”
  “他提到他希望做船长的事了吗?”
  “他说的若有其事,那口气就好象事情已经决定了似的。”
  “别忙!”腾格拉尔说,“依我看,他未免太心急了”。
  “怎么,这件事莫雷尔先生好象已经答应他了啦。”
  “这么说他已经在那儿自鸣得意了吗?”
  “他简直骄傲得很,已经要来关照我了。好象他是个什么大人物似的,而且还要借钱给我,好象是一个银行家。”
  “你拒绝了吗?”
  “当然,虽然我即便是接受了也问心无愧,因为他第一次摸到发亮的银币,还是我放到他手里的。但现在唐太斯先生已不再要人帮忙了,他就要做船长了。”
  “呸!”腾格拉尔说,“他现在还没有做成呢。”
  “他还是做不成的好,”卡德鲁斯回答,“不然我们就别想再跟他说上话了。”
  “假如我们愿意可以还让他爬上去,”腾格拉尔答道,“他爬不上去,或许不如现在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不过自己这么说着玩儿罢了。他还爱着那个漂亮的迦太尼亚小妞吗?”
  “简直爱得发疯了,但除非是我弄错了,在这方面他可能要遇到点麻烦了。”
  “你说清楚点。”
  “我干吗要说清楚呢?”
  “这件事或许比你想象得还要重要,你不喜欢唐太斯对吧?”
  “我一向不喜欢目空一切的人。”
  “那么关于迦太罗尼亚人的事,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诉我吧。”
  “我所知道的可都不怎么确切,只是就我亲眼见的来说,我猜想那位未来的船长会在老医务所路附近。”
  “你知道些什么事,告诉我!”
  “是这样的,我每次看见美塞苔丝进城时,总有一个身材魁梧高大的迦太罗尼亚小伙子陪着她,那个人有一对黑色的眼睛,肤色褐中透红,很神气很威武,她叫他表哥。”
  “真的!那么你认为这位表兄在追求她吗?”
  “我只是这么想。一个身材魁梧的二十几岁的小伙子,对一个漂亮的十七岁的少女还能有什么别的想法呢?”
  “你说唐太斯已到迦太罗尼亚人那儿去了吗”?
  “我没有下楼他就去了。”
  “那我们就到这条路上去吧,我们可以在瑞瑟夫酒家那儿等着,一面喝拉玛尔格酒,一面听听消息。”
  “谁向我们通消息呢?”
  “我们在半路上等着他呀,看一下他的神色怎么样,就知道了。”
  “走吧,”卡德鲁斯说,“但话说在前面,你来付酒钱。”
  “那当然,”腾格拉尔说道。他们快步走向约定的地点,要了瓶酒。
  邦非尔老爹看见唐太斯在十分钟以前刚刚过去。他们既确知了他还在迦太罗尼亚人的村里。便在长着嫩叶的梧桐树下和大枫树底下坐下来。头上的树枝间,小鸟们正在动人地合唱着,歌唱春天的好时光。
  (第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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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迦太罗尼亚人的村庄
  那二位朋友一面喝着泛着泡沫的拉玛尔格酒,一面竖着耳朵,留神着百步开外的一个地方。那儿,在一座光秃秃的被风雨无情的侵蚀了的小山的后面,有一个小村庄,便是罗尼亚人居住的地方。很久以前有一群神秘的移民离开西班牙,来到了这块突出在海湾里的地带安居下来了,一直生活到现在,当时没有人知道他们从什么地方来。也没有人能够听懂他们所说的话。移民中的一位首领懂普罗旺斯语,就恳求马赛市政当局把这块荒芜贫瘠的海岬赐给他们,以便他们可以象古代的航海者那样把他们的小船拖到岸上安居下来。当局同意了他们的这个要求。三个月后,在那十四五艘当初运载这些移民渡海而来的小帆船周围,就兴建了一个小小的村庄。这个村庄的建筑风格独树一帜,一半似西班牙风格,一半似摩尔风格,别有情趣,现在的居民就是当初那些人的后代,他们还是说着他们祖先的语言。三四百年来,他们象一群海鸟似的一心一意地依恋在这块小海岬上,与马赛人界限分明,他们族内通婚,保持着他们原有的风俗习惯,犹如保持他们的语言一样。
  读者仍请随我穿过这小村子里惟一的一条街,走进其中的一所房子里,这所房子的墙外爬满了颇具乡村风味的藤类植物,阳光普照着那些枯死的叶子,上面涂上了一层美丽的色彩,房子里面是用象西班牙旅馆里那样千篇一律的石灰粉刷的。一个年轻美貌的姑娘正斜靠在壁板上,她的头发黑得象乌玉一般,眼睛象羚羊的眼睛一般温柔,她那富有古希腊雕刻之美的纤细的手指,正在抚弄一束石南花,那花瓣被撕碎了散播在地板上。她的手臂一直裸到肘部,露出了被日光晒成褐色的那部分,美得象维纳斯女神的手一样。她那双柔软好看的脚上穿着纱袜,踝处绣着灰蓝色的小花,由于内心焦燥不安,一只脚正在轻轻地拍打着地面,好象故意要展露出她那丰满匀称小腿似的。离她不远处,坐着一个年约二十二岁的高大青年,他跷起椅子的两条后腿不住地摇晃着,手臂支撑在一张被蛀虫蚀的旧桌子上,他在注视着她,脸上一副烦恼不安的神色。
  他在用眼睛询问她,但年轻姑娘以坚决而镇定的目光控制住了他。
  “你看,美塞苔丝,”那青年说道,“复活节快要到了,你说主要著作有《逻辑论文集》、《逻辑学研究》、《什么是实用主,这不正是结婚的好时候吗?”
  “我已经对你说过一百次啦,弗尔南多。你再问下去是自寻烦恼了。”
  “唉,再说一遍吧,我求求你,再说一遍吧,这样我才会相信!就算说一百遍也好。说你拒绝我的爱。那可是你母亲曾经许诺过,让我进一步了解你不关心我的幸福,对我的死活一点不放在心上,唉!十年来我一直梦想着成为你的丈夫,美塞苔丝,而现在你却使我的希望破灭了,那可是我活在世上惟一的希望啊!”
  “可这毕竟不是我让你抱那种希望的,弗尔南多,”美塞苔丝回答说,“你怪不得我,我从未诱惑过你。我一直都对你说“道”。在黑格尔哲学中,意谓概念、理性、绝对精神。,‘我只把你看作我的哥哥,别向我要求超出兄妹之爱的感情,因为我的心早已属于另外一个人了。’我不是一直都对你这样说的吗,弗尔南多?”
  “是的,我知道得很清楚,美塞苔丝,”青年回答道。“是的,你对我坦白,这固然很好,但毕竟残酷。你忘记了同族通婚是我们迦太罗尼亚人的一条神圣的法律了吗?”
  “你错了,弗尔南多,那不是一条什么法律,只不过是一种风俗罢了。我求你不要靠这种风俗来帮你的忙啦,你已到了服兵役的年龄,目前只是暂时缓征,你随时都可能应征入伍的。旦当了兵,你怎么来安置我呢?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没有财产,只有一间快塌了的小屋和一些破烂的渔网,这点可怜的遗产还是我父亲传给我母亲,我母亲又传给我的呢。弗尔南多,你也知道我母亲去世已一年多了,我几乎完全靠着大伙儿救济才得以维持生计,你有时装着要我帮你的忙,好借此让我分享你捕鱼得来的收获,我接受了,弗尔南多,因为你是我的表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更因为,假如我拒绝,会伤了你的心。但我心里很明白,我拿这些鱼去卖,换亚麻纺线——弗尔南多,这和施舍有什么两样呢!”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美塞苔丝,尽管你这样孤单穷苦,但你仍然象最骄傲的船主女儿或马赛最有钱的银行家的小姐,完全配得上我的!对我来说,我只要一个忠心的女人和好主妇铁铸成”的不可分割的统一体。阐述了哲学的党性原则,以,可我现在到哪儿才能找到一个在这两方面比你更好的人呢?”
  “弗尔南多,”美塞苔丝摇摇头说道,“一个女人能否成为一个好主妇倒很难说,但假如她爱着另外一个人甚于爱她的丈夫,谁还能说她是一个忠心的女人呢?请你满足于我们之间的友谊吧,我对你再说一遍,只能对你许诺这些,我无法许诺我不能给你的东西。”
  “我懂了,”弗尔南多回答说,“你可以忍受自己的穷困,却怕我受穷,那么,美塞苔丝,只要有了你的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