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5 节
作者:
赖赖 更新:2023-03-10 15:52 字数:4909
蓝色的星球,他意识到这就是地球。看起来,它是如此的孤寂,然而,它却是我们惟一的生
存家园——阿姆斯特朗如是说。
人,大约总是在某个契机下才意识到环境问题的。虽然 1960 年代是美国生态运动勃起
的时代,雷切尔·卡逊《寂静的春天》就在这个时代问世,并引起轩然大波。但我想阿姆斯
特朗这番由衷感慨,是因为他换了一个角度,从月球上看地球。这正好印证了维特根斯坦的
话:没有死过,就不知道生的价值;没有离开过地球,就不知道地球的价值(大意)。至于我
自己,环境意识的萌生,一直迟延到 1997 年——这使我感到很不好意思——那是新疆之行
的结果。浩瀚戈壁,了无人烟,生态荒凉,更兼无止境地抽取地下石油,让我情不自禁对环
境问题产生关注。记得有一次谈到能源问题,同去的我单位的一位领导说:将来科技发达了,
从戈壁滩上抓一把沙子,都能变成能源。这样天真的乐观主义我无法认同,科技并非万能,
它在解决一个问题时,有时带来的问题会更大。离疆时,我选择了火车,想从地面好好看看
戈壁。整整一个白天,看够了戈壁的广袤和苍凉。想到这么大面积的地域废在这里,无以利
用,而东部却又土地紧张,人满为患,不由得产生深深的无奈。可是,荒废的记忆还没逝去,
眼前的景象又让我发慌。所谓“两湖熟,天下足”。当我从长江上岸,由宜昌经高速公路去
武汉时,亲眼看到这富庶的土地给高速公路切割得七零八落。虽然,我无法确切知道这路要
占去多少田地,但,想着中国各省份那像蛛网般辐射的高速公路,想到它每伸展一分,可耕
地就萎缩一寸,心不禁随之萎缩:我们到底还剩多少地可供鲸吞?何况除路外,每一个城市
都在无止境地扩展,而城市的数目又在不断增加。
这次到银川,为了编书,“人与世界”卷有有关环境的词条,我选择了它。在宁夏的几
天,编委对生态问题都感同身受,因为车行处常常可以看到黄沙和土壤的交锋,以及土壤不
敌而被沙化,另外就是水资源的匮乏。两个多月后,本书编委移师桂林,在从机场去市区的
路上,出租车司机的随同,一个 30 多岁的女性,喋喋不休地向我们介绍桂林有什么吃、有
什么玩。说到吃,提及野生动物。这些也能吃?我不禁质疑。这女子大不以为然,一边吃着
盒饭,一边振振有词:有什么不能吃?该吃就吃,人不就一辈子吗?对话当然无法继续,彼此
差距太远。但这也不能完全怪她,她头脑里压根就没有一点生态意识。谁给她灌输过?
谁给她灌输过?这的确是个问题。昨天的课上,面对教材上歌德的话:艺术家既是自然
的奴隶,更是自然的主人。我有意识岔题,把主语“艺术家”置换为“人”,让学生谈谈看
法,以此做一次人与自然关系的意识测验。果然有学生对这样的陈述表示认同,认为不言而
喻。于是我谈了自己的看法,我的意思大概是:尽管从历史上看,人的确是自然的奴隶,如
原始社会,后来也的确成了所谓的主人,如工业文明兴盛以来。但这种意识包括陈述是有问
题的。如果人从奴隶到主人,这就意味着,自然变成了奴隶。人类一旦以主人自居,而把自
然仅仅视为满足自己需要的取用对象,并以奴役的方式对待它,那么,这个奴隶是会反过来
向人类报复的。事实也正如此。下面就谈了我几次出行所见所闻的生态感受,最后把人与自
然的关系归结为一种伦理共同体。因为,人本来就是大自然的成员之一,它和其他成员的关
系也只能是共同体的关系,而不是什么凌驾其上的主人。我发现,我说的这些,就这堂课而
言,至少比我介绍的那些文学理论更引起学生的注意,因为,这些问题学生们以前并没有接
触过,更谈不上思考。我当时的感受是,哪怕是一个中文系学生,文学理论知识少一点并不
可怕,可怕的是居然没有一点绿色意识,因为,这关乎我们每一个人的生存。
环境生态问题最重要的是摆正人与自然的关系。有了这样一种认知,才可以对我们的行为
有所制约,包括我们对发展的迷信、能源的攫取、生态的破坏和消费方式的任意。俗话说,
知难行易,或曰,知易行难,但,不管孰难孰易,所谓“行知”,行的是知,不知又何以行?
因此,让我们的绿色行为从认知开始。
(邵 建)
第四个时间单位
李工有
中国当代学者。本文原载〈二十一世纪〉(香
港)1999(10)
人科动物已有三百多万岁了。可以想像,他在孩时所认识的第一个时间单位很可能是
“天”。他白天打猎采摘,晚上睡觉休息,日月是他的第一个“钟”。待到他渐渐学会耕作畜
养时,春播秋收使他对“年”有了深刻的认识。年的重要性超过了天,成为与他的生存休戚
相关的第二个时间单位。文艺复兴以后,人生的世俗价值得到重视。工业社会资本投入产出
过程的利润实现往往要耗费投资者十几年、几十年、甚至是一生的精力。人生的跨度成为现
代文明的核心时间单位。人科动物经过三百多万年的努力,终于达到了与上帝所赐寿命相一
致的第三个时间单位∶“世”。当然,上帝创“世”也是按照一定次序进行的∶第一天区分
昼夜,第三天确定一年四季,第六天创造人世。上帝在第七天没有创造任何世俗之物,只赐
福给第七天,定为圣日。圣日就意味著非世俗。也就是说,第四个时间单位是超越人生尺度
的。千年代表著超越人生世俗之界的时间单位。
上帝从第一个时间单位走到第四个时间单位只用了七天。人毕竟是凡夫俗子,他用了三
百多万年,才走过相应的历程。上帝凭他的意志在天上造就时间单位,而人类必须在大地上
的生存搏斗中一步步攀升时间单位。在与自然较量的漫长岁月里,人类通过一定的生产方式
获取和制造所需的物品。人类社会的投入产出过程和生态系统对人类生产过程后果的更新降
解,构成了人与自然的完整循环圈。人类生产过程产出的后果就是生态系统降解过程的投入,
降解的产出和资源更新的结果又可作为人类生产过程的投入。在这个完整的循环圈中,人类
社会投入产出周期的数量级只有大于等于该产出后果被自然更新降解周期的数量级,生态循
环才可正常进行,那个时代的生产方式才是自然可承受的,经济才是可持续发展的。这不等
式是生态循环正常运行的必要条件。
望文生义,“时代”看来与时间最有关。在英文中,“时代”也是直接以 time 或它的复
数形式 times 来表达的。以时间单位的攀升为标志来描述时代的变迁,是否更符合“时代”
的本意?上帝创世以前的时空为混沌。人类出世后将时间单位的数量级由低向高步步推进。
每一步推进均为原来平衡状态的突破。在投入产出周期的数量级和产出后果被自然更新降解
周期的数量级中,是那个较高值(或相同的较高值)打破了上一个时代的生态循环不等式条
件原状,从而决定了新时代不同于上一个时代的性质。跃升了的时间单位数量级,必须满足
新的生态循环不等式条件,方能保证新时代生产方式的可持续性。所以,每个时代生产方式
下投入产出周期的数量级、和自然生态系统恢复该生产方式对自然扰动周期的数量级中的较
高值(或相同的较高值)
,决定了该时代的时间单位涵义。
在原始时代,人类从开始围捕到最后猎杀一个猎物;从出发到果实采摘入篮,可在一日
或数日内完成。并且,由于原始人对动物和植物的消耗率大大低于它们本身的自然淘汰率和
繁殖率,自然生态系统几乎是在瞬时就恢复了原始生产方式对自然的扰动。自然更新降解周
期趋近于零,完全满足生态循环不等式条件。在趋于零的自然更新降解周期和以日为数量级
的投入产出周期中,由较高值赋予原始时代的时间单位涵义∶日。
在农业时代,从春耕播种到秋收果实,投入产出经历了以年为数量级的周期。农业生产
方式遵循的时间单位是与“天地间的生命本原”相融合的。这个本原就是∶地球沿著太阳系
中轨道运行而形成的一年四季、以及万物遵循四季韵律所形成的自身生长繁殖规律和与周围
的生态联系。
“天地间的生命本原的融合”,是生态系统的存在方式。正是出于对生态系统存
在方式的信仰,人们从每天都有收获的“日”生产方式进化到了“一天一天连续工作”一年
才能收获的“年”生产方式。然而,农业生产方式也造成了一定的生态环境问题。农耕放牧
所造成的水土流失、耕地草场退化,是一个古老的生态环境问题。两三年一次的土地轮流耕
作和转移牧场,是恢复耕地草场自然力的有效方法。所以,农业时代投入产出周期的数量级
和产出后果被自然恢复周期的数量级为相同的较高值。该值赋予农业时代的时间单位涵义
为:年。
到了十八世纪 70 年代,蒸汽机的发明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强大动力,人
类也从此从自然韵律的恩惠与束缚中解放出来。它是人科动物从服从自然到操纵自然的转折
点。获得了只听命于人意志的强大动力,使人们感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尺度正在急剧膨胀。
蒸汽机、内燃机以至整个工业文明,终于将那颗一直谦卑的、从来“未能超越不变的自
然节律”的心灵发动、发热、发狂起来。上帝所创的生物圈中无数神秘、千丝万缕、环环相
扣的神圣因果关系,从此任凭人类随心所欲地支配利用和撕裂践踏。工业社会不再受昼夜交
替、春夏秋冬循环周期的制约。现在,人类“决心要作自然的主人”,人定胜天的信念日益
增强。狂热的心灵从浸透著“天地间的生命本原的融合”的一年四季飞越到他从前难以确定
的时间尺度∶人世。正是这种对更高一级时间单位的坚定信仰,成了工业文明生命力的精神
源泉。在工业时代,一个项目的生命周期,从开始策划、投资、获利到终止,一般需要花费
十几年、几十年以至投资者的毕生精力。生产方式的投入产出周期延长了,生态系统恢复该
生产方式对自然扰动的周期也大大延长。除了更新降解一部分人工物外,大自然凭藉其惯性
(如地质期产物∶石油、煤、金属矿藏)和地域辽阔(可供殖民地的开拓)支撑著工业社会
高速运转。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前,工业社会对自然环境暂时还没有造成全球性的跨世纪灾
难。所以,工业时代投入产出周期的数量级和产出后果被自然恢复周期的数量级也为相同的
较高值。该值赋予工业时代的时间单位涵义为∶世。
1945 年,第二次世界大战末原子弹首次爆炸,轰开了人类进入生态时代的大门。从此
以后,地球生态系统被迫接受这非自然的地上太阳。在上帝创造的万物中,第一次有一个物
种掌握了灭亡自己这个物种的能力。即使达摩克利斯(Damocles)之剑不落下,原子能都能
得到和平利用,阳光普照下的大自然也已无力将具有十万年放射性半衰期的核废料在区区千
年时间里恢复到安全状态。1973 年世界石油危机,是今天与几亿年前生灵之间冲突达到不
可调和程度的折光反映。经过了以地质时间单位方可衡量的漫长岁月,石油才得以形成。它
现有的蕴藏量已不足以维持人类社会的第三个千年,也不可能在下一个千年中再生。人类在
这二百年过度燃烧矿物燃料所产生的二氧化碳,对万物赖以生存的气温造成了超过过去几千
年的温度变化。在第二个千年末的 1996 年,第一只克隆羊的诞生标志著人类仅用了短短半
个世纪的过渡期,就完成了从机器时代到生态时代的转变。冷冰冰的、没有灵魂的机器产品
已经对自然环境造成了巨大的破坏。那么,热血沸腾和充满灵性的生物工程成果,又会给人
类带来甚么命运呢?稍有不慎,生物工程对地球生态系统的腐蚀将是千年不可恢复的,甚至
是永久性的。尽管各国际组织、各国政府及时立例禁止生物工程投资者和科学家们克隆人科
动物,人类却已经获得了缔造者的能力。就这样,在缔造了生命之源 51 年之后,人又缔造
出了生命本身。在跨入公元第三个千年的前夕,人科动物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