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节
作者:
赖赖 更新:2023-03-10 15:52 字数:4967
同时,羞涩对多种多样的感觉和感受也有一种特殊的凝聚力。
当年事较高时,羞涩促发一种青春感和可塑感,给人以活力和温暖。随着我们渐渐衰老,
脸红使我们感到双重的快乐。我们感觉自己还年轻,并且为我们能够有这种感觉而愉快,这
就好比欣喜地看见了原来以为已经失去的天堂。
虽然宗教对羞涩的认可强化了羞涩,但是,它也可能妨害羞感在生物学和精神上的本来
目的。羞试图为爱保留美好而年轻的生命,宗教的认可却常常设置了一道绝对的障碍,并以
此使羞感变得毫无意义。
天主教教育人们:“阉人和修道士代表着贞洁。”关注身体是错误的。羞涩感是一种揭
示:我们的存在不是为那个生物学的世界,而是为一个更高世界而确定的。只要一种已经给
定为更高的使命在那些与之对立的倾向上遭受挫折,就会出现羞感。
性欲与可爱
D。H。劳伦斯
(1885—1930),英国文学家。本文选自《沙漏—外
国哲理散文选》,章汉孙译,北京,生活·读书·新
知三联书店,1992。
很遗憾,性欲竟是个如此丑陋的字眼。一个丑陋的小字眼,真的,几乎不可理解性欲究
竟是什么?我们越是冥思苦想,我们就越是不知所以。
科学说,那是一种本能;但是,什么是本能?显然,本能是一种年深月久、根深蒂固的
习惯。然而,不论年月多么悠远,习惯亦有肇端。而性欲绝无开端。生命之所在,便是性欲
之所在。性欲绝非相沿成习的习惯。
他们又将性欲说成一种欲望,就像饥饿。一种欲望,是什么欲望?繁殖的欲望?荒谬之
极。他们说,雄孔雀展开他那身美丽的羽毛,迷醉雌孔雀,以满足他繁殖欲望。但是,为什
么雌孔雀不展开她那身美丽的羽毛,迷醉雄孔雀,以满足她繁殖的欲望呢?她必像他一样,
强烈地渴求孔雀蛋和小孔雀。我们不相信她的性欲竟如微弱,以至需要那光彩夺目的蓝色羽
毛来唤醒她的欲望。绝非如此。
就我而言,我甚至从未见过雌孔雀如此神魂颠倒,去凝视她情人那辉煌的青铜色和蓝色。
我从不相信她曾经注视过。我从不相信她懂得青铜色、蓝色、棕色和绿色间的差别。
倘若我曾见过一只雌孔雀痴痴地凝视她情人那艳丽的风采,我也许会相信,他展开一身
美丽的羽毛,就是为了“吸引”她。可她从不理睬他。只是当他在她面前狂风撼树般抖动全
身的羽翮时,仿佛才激起她些微的兴致。这时候仿佛她才漫不经心地注意到他的存在。
这些性理论令人惊异。雄孔雀展开一身风彩,竟是为了那从不理他而此时眼波迷醉的雌
孔雀。试想,一个科学家幼稚到何等地步,竟以为雌孔雀对雄孔雀的颜色和图案有着深刻、
生动的鉴赏力。哦,雌孔雀,一流的鉴赏家!
夜莺也为吸引他的情侣而歌唱。令人惊诧的是,他在求爱和蜜月结束后吟唱的歌最美妙,
这时,他的情侣已对他毫不关心,只一心扑在小夜莺身上。好,那么,倘若他的歌唱不为吸
引她,就一定是为了在她孵卵时分散她的注意力,讨她高兴。
多么可爱、多么幼稚的理论啊!但是,这一切的背后,隐藏着一种意志。一切性理论的
背后,都暗藏着一种意志。那是否定的意志,抹杀美之神秘的意志。
美,是一种奥秘。你既不能取食,亦不能从中制取法兰绒。好,那么,科学说,那只是
吸引女人、引诱她生育的一个花招。多么幼稚!好像女人还需要诱惑。她甚至会在黑暗中生
育——那么,美的花招何在?
科学对美怀有一种不可思议的仇恨,因为,美不吻合因果的链条。社会对性欲亦怀有一
种不可思议的仇恨,因为,性欲永远妨碍着社会人赚钱的如意算盘。于是,两种仇恨融为一
体,性欲和美,便成了单纯的繁殖欲望。
性欲和美,原本浑然一体,就像火焰与火。憎恨性欲,就是憎恨美。热爱生命的美,就
是尊崇性欲。当然,你可以热爱衰老和死亡的美,憎恨性欲。但是,欲热爱生命的美必须尊
崇性欲。
性欲和美浑然不可分,就像生命与意识。与性欲和美偕行的聪慧、从性欲和美中浮现的
聪慧,即是直觉。我们文明的巨大灾难,便是对性欲的病态仇恨。例如,有什么比弗洛伊德
的精神分析对性欲怀有更深的怨毒呢?——它对美、对“生动”的美,怀有—种病态的恐惧,
造成了我们直觉功能和直觉自我的衰竭。
现代的男人和女人,他们那精神的痼疾便是直觉功能的萎缩与衰竭。直觉,也只有直觉,
向我们展示了生命的整个世界,那个我们可以认识、可以享受的世界。我们丧失了这一切,
因为我们摒弃了性欲和美,那是直觉生命的源泉、漫不经心的源泉,在自由的动物和植物中
是如此的可爱。
性欲是根底,直觉是叶子,是美,是鲜花。女人如果曾有过可爱的时刻,为什么是在
20 岁呢?那时候,性欲温柔地漫上双颊,就像玫瑰花攀上玫瑰花丛的顶端。
这一魅力即是美的魅力。我们则尽可能地摒弃它。我们费尽心机,让美变得肤浅、变得
毫无价值。但首先,性的魅力就是美的魅力。
对于美,我们几乎一无所知,几乎无法谈论。我们试姑妄称之为一种固定的安排:直鼻
梁、大眼睛,等等。我们认为,可爱的女人应该长得像莉莲·吉希,漂亮的男人应该长得像
鲁道夫·瓦伦丁。我们就这么认为。
现实生活中,我们的表现则截然不同。我们说:
“她很美,但我并不爱她。”这表明,我
们完全误用了“美丽”一词。我们应该说:“她赋有俗美的特征,但是,在我看来,她并不
美。”
美,是一种体验,绝非他物。美,不是固定的格调,亦非脸形长相。美,是“感觉” 到
的东西,是一种激情、一种美的交感。我们的烦恼就是,我们的美感已经受伤,已经麻木,
我们丧失了美好的一切。
不过,就电影而言——查理·卓别林那古怪的脸上有着比瓦伦丁更多的精髓之美。卓别
林的眉眼之中流露着些许真诚的美,流露着一道纯净的微光。
但我们的美感受伤颇深,且极笨拙,我们甚至看不见美,看见了也不知道。我们只能看
见炫耀和显豁的东西,就像鲁道夫·瓦伦丁那所谓的美,仅仅能够悦人耳目,因为,那种美
迎合了某些现成的漂亮概念。
最平平的人,也可以看起来很美,也可以很美。性欲之火柔和地升起,便可将一张丑陋
的脸变成一张可爱的脸庞。那的确是性的魅力:美感的交流。
反之,没有谁比一个真正漂亮的女人更令人厌恶了。即,既然美是一种体验的问题,而
非具体的形式,没有人能比一个真正漂亮的女人更丑陋不堪了。性的激情一旦消失,她的举
止便是冰冷而丑恶的,她显得多么可憎,她那漂亮的容颜更为可憎。
什么是性欲,我们不知道,性欲必是某种激情之火。性欲永远传递着一种温暖的感觉、
一种热烈的感觉。当那光辉变成了纯净的光芒,我们就体验到了美感。
温暖的交流、性欲的光辉,是真正的性的魅力。我们的体内都沉睡着性欲的火焰,燃烧
着性欲的火焰。黄发鲐背之年,性欲之火犹在。性欲之火若是熄灭了,我们便成幽灵般的行
尸走肉,不幸的是,在人世尘寰,这样的人越来越多。
一个丧失性欲之火的人,没有什么比他更丑恶了。你得到的是一个令人作呕的黏土似的
家伙,人人都惟恐避之不及。
我们生命洋溢的时候,性欲之火在我们的体内郁积着、燃烧着。青春岁月,性欲的火焰
闪闪烁烁、熠熠生辉;皓首之年,火焰更温和、更平静,但火焰仍在。我们对性欲有着一定
的控制力;然而,那只是部分的控制。所以,社会憎恨它。
性欲之火,这美与愤怒的源泉,它活着的时候,在我们的体内燃烧着,不为我们理解。
性欲就像真实的火,燃烧的时候,我们若是漫不经心地触摸它,就会灼伤我们的手指。于是,
只求“安宁”的社会人便憎恨性欲的火焰。
很多人幸而都不能成功地变成纯粹的社会人。古老的亚当的欲火郁积着。火的一大特性
就是能够召唤火焰。这里的性欲之火点燃那里的性欲之火。它也许只将郁积的火焰激为一种
柔和的闪烁;它也许煽起一道强烈的闪光,或激起一星火苗,星星之火蔓延成熊熊燃烧的火
焰。
每当性欲的火焰闪过全身,就将在这里或那里激起共鸣。或许,它只激起一种温暖和乐
观的感觉。于是,你说:
“我喜欢那个女孩;她真不错。”
或许,它会激起一种激情,使世界变得更温和,生活变得更美满。于是,你说:“她是
一个迷人的女人。我喜欢她。”
或许,它激起的火焰,在照亮宇宙之前,先照亮了她自己的脸。于是,你说:“她是一
个可爱的女人。在我看来,她很可爱。”
出类拔萃的女人才能激起真正可爱的感觉。女人并非天生丽人。我们这么说是为了避免
肤浅、歪曲、笨拙地理解美。有成千上万的女人长得像黛安娜·德·普安蒂埃那么漂亮,或
像兰特丽夫人或任何名女那么漂亮。如今有成千上万的绝代佳人。可是,唉,可爱的女人多
么少啊!
为什么?因为她们丧失了性的魅力。当性欲的火焰在她体内纯洁而美好地升起,在她的
脸庞闪烁,触动了我体内的欲火,这时,一个漂亮的女人就变得可爱了。
那时候,她便是我眼中的娇女,那时候,她便是一个生气勃勃的妩媚女子:不只是—张
照片。可爱的女人多么可爱啊!可是,唉!真是寥若晨星啊!在一个满是娇娃佳丽的世界上,可
爱的女人少得令人伤心!
漂亮、好看,但不可爱、不美丽。漂亮、美丽的女人长得眉清目秀,秀发垂肩。但可爱
的女人是一种体验。那是欲火的交流。用我们那肤浅、残破的现代术语说,那是性欲的魅力。
性欲的魅力适合黛安娜·德·普安蒂埃,一个人的妻子在可爱的时候,性欲的魅力也适合她,
哎,这本身就是一种诽谤、一种侮辱。如今那不是可爱的火焰,而是性欲的火焰。我以为,
二者相同,只不过处于迥异的水准上。
商人那漂亮而忠诚的女秘书,尤有价值,因为她有性欲的魅力。这丝毫没有“不道德关
系”的含义。
甚至在今天,一个稍有慷慨之心的女孩就喜欢感到自己在帮助一个男人,只要他愿意接
受她的帮助。希望他接受帮助的欲望即是她性欲的魅力。这是真正的火焰,即使只是温热的
火焰。
但是,这已足以使“商业世界”保持活力。要不是将年轻的女秘书引入商人的办公室,
如今,或许商人早已彻底破产了。她唤醒了她体内的神圣之火,她将火焰传给了老板。他感
到精神焕发,心旷神怡,于是——生意兴隆。
当然,性欲的魅力亦有另一面。它可以毁掉那被吸引的人。一个女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而
施展性的魅力,对于一些可怜的家伙,不幸的时刻便降临了。但是,人们夸大了性魅力的负
面,性的魅力远非原先那么危险。
巴尔扎克的小说里,那些性感的名妓曾使众多的男人堕落,她们发现,这不再是轻易之
举了。男人已变精明了。他们甚至躲避那些令人神魂颠倒的荡妇。事实上,如今男人感觉到
女人性欲魅力的抚触时,会以为嗅到了耗子的气味。
真是遗憾,性欲的魅力竟只是生命的一星火苗的一个肮脏的名字。女人若在男人的血管
里点燃了一星欲火,便没有人比他的工作更出色、更成功。女人只在坠入爱河时才在家务劳
动中感到真正的欢乐——一个女人可以默默地恋爱半世,却几乎一无所知。
倘若我们的文明教会我们,如何让性欲的魅力美丽而敏感地流泛,如何让性欲的火焰明
亮而旺盛地燃烧,在力量和交流的各层次上,或忽隐忽现,或闪闪烁烁,或熊熊燃烧;那么,
我们大家便可以在爱情里度过一生,这意味着,在一切方面,对于一切事情,我们都应该满
怀激情。 然而,现在的生活中,处处都是死亡的灰烬。
编者旁白
面对婚姻,也许很难圆满界定它对人类的意义,正如人类对人性的争论也往往没有定论。
婚姻仅仅是人的一种生存形式, 而人的灵魂与生命的复杂性则暗示着人类婚姻很可能不以惟
一形态而存在——这是每一个现代人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