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节
作者:
赖赖 更新:2023-03-10 15:51 字数:5049
的问题是要探询大学的责任,就是说对知识传授进行理论研究;另一方面,是在大学“任务”
中的某种意义上的行为的“责任”。
在今天世界各地,无论是欧洲,还是东方,比如在中国,大学的建设和重建都是以欧洲
模式,特别是以 18、19 世纪在德国构建的模式进行的,这个模式要求大学的独立性。相对
于国家、政府、社会、市场的自主性,大学的独立、自由能够达到什么程度 1 在这个问题和
对真理的探讨中,大学不光相对于国家是独立的,而且相对于市场、公民社会、国家的或国
际的市场也是独立的。我认为,这是我们所有人——无论是欧洲人还是亚洲人——面临的问
题。我还要提出下面一个问题:据此,大学必须有一个调节的理念。这就是不惜一切代价、
五条件地追求真理。自然,存在很多关于什么是真理,比如何谓哲学真理、历史的真理、真
理的价值等问题,有许多解释真理、揭示真理的类型。但是,所有这些关于真理的问题,很
重要的问题,都不仅仅是大学里优先关注的问题,也是学校之外,人类所关心的问题。我所
提出的问题,是要知道在欧洲类
我想谈第三点。不应该使这个对大学的自由的无条件的命令屈从于内在,大学没有内在。
大学应该从“自主”、从“绝对独立”出发,与社会和政治世界这些所谓外在联系、工作,
从而去制造“事件”。我常常引用“Profession”,因为,这个词不仅仅是“职业”“志业”
、
的意思,而且还有“职业信仰”的意思,也就是“行为的介入”。是一种“诺言”,一种要趋
向外在的“责任”。如果区分奥斯丁的“陈述句”(天空是蓝的)和“行为句”(我允许……我
和某人结婚等),那“Profession〃就是“行为句”。一个教师教授理论知识,发挥陈述知识,
这是他基本的任务。但是,他要完成的义务,他的权力,并不是理论的,而是行为的,是对
义务、责任的“承诺”。那么,这种责任就在于制造“事件”
,而他是用语言制造的。当我谈
到“人权”时,谈到“反人类罪”,这是话语制造从前没有过的机制,制造“介入”“反人
。
类罪”的概念就是一个“行为句”。在一个特定时刻,一个人类团体决定用语言指示这样或
那样的罪行为“反人类罪”,这些“罪行”应该受到惩罚。我认为,在大学里,
“Profession〃
这个词就包含着这种“行为性”。我很概括地简述一下它的困难。
旨在保持提问的自由,同时向外从事社会和政治的工作,这是大学的任务。后者是通
过出版、杂志(很多教授就是作家)、书店等实现的。也就是说这些问题是通过我刚刚所说的
“行为句”实现的。近几十年来,
“行为”语言理论的研究有长足发展。这是要很快地使“语
言行为”制造“事件”。比如,在婚礼上,我说“是的,我同意……”,行为句制造“事件”,
但是为了使“事件”被制造出来,事件的制造者(比如会议主席)必须对此胜任,如果随便什
么人都来当主席,那就会坏事。所以,就必须有一种法定的职业权力。行为语言意味着“我
能够……”
“我擅长做……”
“Ican……”
“Imay……”等但是,
“事件”被制造出来的条件是
“行为”要得到允许。这就是说,被“行为句”制造的“事件”,它是真实的,同时又由于
得到某种合约和机构的保证而被中性化了。我想如果这几十年来行为理论在哲学、社会学、
文学等诸多领域受到广泛关注,那是因为人们有一个幻想:即得到一个语言在其中拥有权力
的平台。我想,制造“事件”的权利是与这种权力相关的,我要把事情相对化,要指出从这
个词而来的“事件”是在这行为的权力被超过限度来到我身上的。
“事件”的本身缺少行为,
如果我能这样说的话,这就是大学在向“行为性”敞开的地方,大学向发生、在发生、正在
发生的事情开放。这在外的事件引起了国外的学生、移民等他人的到来。当他人像“事件”
一样到来时,就把“行为”导引上路。应该想到,在大学内部,“事件”的可能,就可以说
是某种权力,行为的权力,大学“职业信仰”的权力和政治的权力,还有司法权力,都是通
过强力、合约和机构建立的权力。今天,我们不能忽视在大学里认识实行行为性的必要性,
应该认识到正是在大学内部保持独立性和社会、经济、政治、科学的外部的这条分界线上,
我们应该担负起我们的责任。正是在这条艰难、冒险的界线上诸种事情发生了。我在结束我
的开场白,然后进行讨论之前,要指出,我和你们一样,相信大学,相信大学的必要的生命
力。但是,我并不是说,大学是和公园和花园一样的空间,掩盖人的历史我不相信大学只是
在大学里面。我不相信,我提出的反抗和提出异见的五条件原则只适用于大学里面。相反,
这种反抗和异见的原则到处在呼唤、在实施,这可能在大学总体的外面发生。我要说,无论
什么时候,大学的行为可能发生在天安门,可能发生在一个公园等大学之外的地方。这就是
大学教师的责任,这种责任就是对学生说:一个大学生可以在讨论课上使某种我们所说的那
种类型的事情发生。这就是我所要说的大学的意义。
永远的校园
谢冕
(1932… )中国当代学者,北京大学教授。本文
选自《精神的魅力》,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
1998。
这圣地绵延着不熄的火种
——题记
一颗蒲公英小小的种子,被草地上那个小女孩轻轻一吹,神奇地落在这里便不再动了—
—这也许竟是夙缘。已经变得十分遥远的那个 8 月末的午夜,车子在黑幽幽的校园里林丛中
旋转终于停住的时候,我认定那是一生中最神圣的一个夜晚:命运安排我选择了燕园一片土。
燕园的美丽是大家都这么说的,湖光塔影和青春的憧憬联系在一起,益发充满了诗意的情趣。
每个北大学生都会有和这个校园相联系的梦和记忆。尽管它因人而异,而且也并非一味的幸
福欢愉,会有辛酸烦苦,也会有无可补偿的遗憾和愧疚。
我的校园是永远的。因偶然的机缘而落脚于此,终于造成决定一生命运的契机。青年时
代未免有点虚幻和夸张的抱负,由于那个开始显得美丽,后来愈来愈显得严峻的时代,而变
得实际起来。热情受到冷却,幻想落于地面,一个激情而有些飘浮的青年人,终于在这里开
始了实在的人生。
匆匆五年寒暑的学生生活,如今确实变得遥远了,但师长那些各具风采但又同样严格的
治学精神影响下的学业精进,那些由包括不同民族和不同国籍同学组成的存在着差异又充满
了友爱精神的班级集体,以及战烟消失后渴望和平建设的要求促使下向科学进军的总体时代
氛围,给当日的校园镀上一层光环。友谊的真醇、知识的切磋、严肃的思考、轻松的郊游,
甚至失魂落魄的考试,均因它的不曾虚度而始终留下充实的记忆。
燕园其实不大,未名不过一勺水。水边一塔,并不可登;水中一岛,绕岛仅可百余步;
另有楼台百十座,仅此而已。但这小小校园却让所有在这里住过的人终生梦绕魂牵。其实北
大人说到校园,潜意识中并不单指眼下的西郊燕园,他们大都无意间扩展了北大特有的校园
的观念:从未名湖到红楼,从蔡元培先生铜像到民主广场。或者说,北大人的校园观念既是
现实的存在,也是历史的和精神的存在。在北大人的心目中,校园既具体又抽象,他们似乎
更乐于承认象征性的校园的精魂。
我同样拥有精神上的一座校园。我的校园回忆包蕴了一段不平常的记忆。时代曾给予我
们那一代青年以特殊的际遇,及今思来,可说是痛苦多于欢愉。我们曾有个充满期待也充满
困惑的春天。一个预示着解放的早春降临了,万物因严冬的解冻而萌动。北大校园内传染着
悄悄的激动,年轻的预感于富有历史性转折时期的可能到来而不安和兴奋。白天连着夜晚,
关于中国前途和命运、关于人民的民主和自由的辩论,在课堂、在宿舍、在湖滨,也在大、
小膳厅和广场上激烈地进行。
这里有向着习惯思维和因袭势力的勇敢抗争。那些富有历史预见和进取的思想,在那个
迷蒙的时刻发出了动人的微光。作为时代的骄傲,它体现北大师生最敏感、也最有锐气的品
质。与此同时,观念的束缚、疑惧的心态、处于矛盾的两难境地的彷徨,更有年轻的心因沉
重的负荷而暗中流血。随后而来的狂热的夏季,多雨而湿闷。轰然而至的雷电袭击着这座校
园,花木为风雨所摧折。激烈的呼喊静寂以后,蒙难的血泪默默唤醒沉睡的灵魂。他们在静
默中迎接肃杀的秋季和苍白而漫长的冬日。
那颗偶然落下的种子不会长成树木,但因特殊的条件被催化而成熟。都过去了湖畔走不
到头的花阴曲径;都过去了,宿舍水房灯下午夜不眠的沉思,还有轻率的许诺,天真的轻信。
告别青春,告别单纯,从此心甘情愿地跋涉于泥泞的长途而不怨尤也许即在此时,忧患与我
们同在,我们背上了沉重的人生十字架,曼妙的幻想,节目的狂欢,天真的虔诚,随着无可
弥补的缺憾而远逝。我们有自己的青春祭。从这个意义。上说,这校园与我们青春的希望与
失望相连,它永远。
燕园的魅力在于它的不单纯。就我们每个人说,我们把青春时代的痛苦和欢乐日追求和
幻灭,投入并消融于燕园,它是我们永远的记忆。未名湖秀丽的波光与长鸣的钟声、民主广
场上悲壮的呐喊,混成了一代人又一代人的校园记忆。一种眼前的柔美与历史的雄健的合成,
一种朝朝夕夕的弦诵之声与岁岁年年的奋斗呐喊的合成,一和勤奋的充实自身与热情的参与
意识的合成,这校园的魅力多半产生于上述那些复合丰富的精神气质的合成。
燕园有一种特殊的气氛:总是少有闲暇的急匆匆的脚步,总是思考着皱着眉宇,总是这
样没完没了的严肃和沉郁。当然也不尽然,广告牌上那些花花绿绿的招贴,间或也露出某些
诙谐和轻松,时不时地出现一些令人震惊的举动,更体现出北大自由灵魂的机智和聪慧。北
大又是洒脱的和充满了活力的。
这真是一块圣地。数十年来这里成长着中国几代最优秀的学者。丰博的学识、闪光的才
智、庄严无畏的独立思想,这一切又与先于天下的严峻思考、耿介不阿的人格操守以及勇锐
的抗争精神相结合。这更是一种精神合成的魅力。科学与民主是未经确认却是事实上的北大
校训,二者作为刚柔结合的象征,构成了北大的精神支柱。把这座校园作为一种文化和精神
现象加以考察,便可发现科学民主作为北大精神支柱无所不在的影响。正是它,生发了北大
恒久长存的对于人类自由境界和社会民主的渴望与追求。 这里是我的永远的校园,从未名
湖曲折向西,有荷塘垂柳、江南烟景,从镜春园进入朗润园,从成府小街东迤,人燕东园林
阴曲径,以燕园为中心向四面放射性扩张,那里有诸多这样的道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那里行进着一些衣饰朴素的人。从青年到老年,他们步履稳健、仪态从容,一切都如这座北
方古城那样质朴平常。但此刻与你默默交臂而过的,很可能就是科学和学术上的巨人。当然,
跟随在他们身后的,有更多他们的学生,作为自由思想的继承者,他们默默地接受并奔涌着
前辈学者身上的血液——作为精神品质不可见却实际拥有的伟力。
这圣地绵延着不会熄灭的火种,它不同于父母的繁衍后代,但却较那种繁衍更为神妙,
且不朽。它不是一种物质的遗传,而是灵魂的塑造和远播。生活在燕园里的人都会把握到这
种恒远同时又是不具形的巨大的存在,那是一种北大特有的精神现象。这种存在超越时间和
空间,成为北大永存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