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作者:赖赖      更新:2023-03-10 15:51      字数:5080
  异,到了有某种思想受外部压迫时,就共同来御外侮。引外力以排除异己,是本校所不为的。
  故本校虽处恶劣政治环境之内,尚能安然无恙。
  我们有了这两种的特点,因此而产生两种缺点。能容则择宽而纪律弛。思想自由,则个
  性发达而群治弛。故此后本校当于相当范围以内,整饬纪律,发展群治,以补本校之不足。
  1923 年 12 月 17 日
  不肯再任北大校长的宣言
  蔡元培
  (1868—1940),中国现代教育家,1917—1927 年
  任北京大学校长。本文选自杨东平编《大学精神》,
  沈阳,辽海出版社,2000。
  (一)我绝对不能再作那政府任命的校长。为了北京大学校长是简任职,是半官僚性质,
  便生出那许多官僚的关系,那里用呈,那里用咨,天天有一大堆无聊的照例的公牍。要是稍
  微破点例,就要呈请教育部,候他批准。什么大学文、理科叫做本科的问题,文、理合办的
  问题,选科制的问题,甚至小到法科暂省学长的问题,附设中学的问题,都要经那拘文牵义
  的部员来斟酌。甚而部里还常常派了什么一知半解的部员来视察,他报告了,还要发几个训
  令来训饬几句。我是个痛恶官僚的人,能甘心仰这些官僚的鼻息么?我将进北京大学的时候,
  没有想到这一层,所以两年有半,天天受这个苦痛。现在苦痛受足了,好容易脱离了,难道
  还肯投人去么?
  (二)我绝对不能再作不自由的大学校长。思想自由,是世界大学的通例。德意志帝政时
  代,是世界著名开明专制的国,他的大学何等自由。那美、法等国,更不必说了。北京大学,
  向来受旧思想的拘束,是很不自由的。我进去了,想稍稍开点风气,请了几个比较的有点新
  思想的人,提倡点新的学理,发布点新的印刷品,用世界的新思想来比较,用我的理想来批
  评,还算是半新的。在新的一方面偶有点儿沾沾自喜的,我还觉得好笑。哪知道旧的一方面,
  看了这点半新的,就算“洪水猛兽”一样了。又不能用正当的辩论法来辩论,鬼鬼祟祟,想
  借着强权来干涉。于是教育部来干涉了,国务院来干涉了,甚而什么参议院也来干涉了。世
  界有这种不自由的大学么?还要我去充这种大学的校长么?
  北京是个臭虫窠(这是民国元年袁项城所送的徽
  (三)我绝对不能再到北京的学校任校长:
  号,所以他那时候虽不肯到南京去,却有移政府到南苑去的计划)。无论何等高尚的人物,
  无论何等高尚的事业,一到北京,便都染了点臭虫的气味。我已经染了两年有半了,好容易
  逃到故乡的西湖、鉴湖,把那个臭气味淘洗净了。难道还要我再作逐臭之夫,再去尝尝这气
  味么?
  我想有人见了我这一段的话,一定要把“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话来劝勉我。但是
  我现在实在没有到佛说这句话的时候的程度,所以只好谨谢不敏了。
  附:爱蔡孑民者启
  右宣言闻尚是蔡君初出京时所草,到上海后,本拟即行宣布,后因北京挽留之电,有友
  人劝其婉复,免致以个人去留问题与学生所争政治问题,永结不解之缘,故有以有条件的允
  任维持之电,后来又有卧病不行之电,均未将真意说出。闻其意,无论如何,决不回校也。
  鄙人抄得此宣言书,觉与北京各报所载启事,及津浦车站告友之言均相符合,必是蔡君本意。
  个人意志自由,本不可以多数压制之,且为社会上留此—个干净人,使不与政治问题发生关
  系,亦是好事。故特为宣布,以备挽留蔡君者之参考焉。爱蔡孑民者启
  1919 年 6 月 15 日
  赠与今年的大学毕业生
  胡适
  (1891—1962),中国现代思想家,教育家,1945
  —1949 年任北京大学校长。本文选自杨东平编
  《大学精神》
  ,沈阳,辽海出版社,2000。
  两年前的六月底,我在《独立评论》(第七号)上发表了一篇“赠与今年的大学毕业生”,
  在那篇文字里我曾说,我要根据我个人的经验,赠送三个防身的药方给那些大学毕业生:
  第一个方子是:
  “总得时时寻一个两个值得研究的问题。 一个青年人离开了做学问的环
  ”
  境,若没有一个两个值得解答的疑难问题在脑子里打旋,就很难保持学生时代的追求知识的
  热心。“可是,如果你有了一个真有趣的问题天天逗你去想他,天天引诱你去解决他,天天
  对你挑衅笑,你无可奈何他——这时候,你就会同恋爱一个女子发了疯一样,没有书,你自
  会变卖家私去买书;没有仪器,你自会典押衣服去置办仪器;没有师友,你自会不远千里去
  寻师访友。”没有问题可以研究的人,关在图书馆里也不会用书,锁在试验室里也不会研究。
  第二个方子是:“总得多发展一点业余的兴趣。”毕业生寻得的职业未必适合他所学的;
  或者是他所学的,而未必真是他所心喜的。最好的救济是多发展他的职业以外的正当兴趣和
  活动。一个人的前程往往全看他怎样用他的闲暇时间。他在业余时间做的事业往往比他的职
  业还更重要。英国哲人弥儿(J.S.Mill)的职业是东印度公司的秘书,但他的业余工作使他
  在哲学上,经济学上,政治思想上都有很重要的贡献。乾隆年间杭州魏之绣在一个当铺里做
  了二十年的伙计,“昼营所职,至夜篝灯读书”,后来成为一个有名的诗人与画家(有柳州遗
  稿,岭云集)。
  第三个方子是:
  “总得有一点信心。”我们应该信仰:今日国家民族的失败都由于过去的
  不努力;我们今日的努力必定有将来的大收成。一粒一粒的种,必有满仓满屋的收。成功不
  必在我,而功力必然不会白费。
  这是我对两年前的大学毕业生说的话,今年又到各大学办毕业的时候了。前两天我在北
  平参加了两个大学的毕业典礼,我心里要说的话,想来想去,还只是这三句话:要寻问题,
  要培养业余兴趣,要有信心。
  但是,我记得两年前,我发表了那篇文字之后,就有一个大学毕业生写信来说:“胡先
  生,你错了。我们毕业之后,就失业了!吃饭的问题不能解决,那能谈到研究的问题?职业找
  不到,那能谈到业余?求了十几年的学,到头来不能糊自己一张嘴,如何能有信心?所以你的
  三个药方都没有用处!”
  对于这样失望的毕业生,我要贡献第四个方子:“你得先自己反省:不可专责备别人,
  更不必责备社会。”你应该想想:为什么同样一张文凭,别人拿了有效,你拿了就无效呢?
  还是仅仅因为别人有门路有援助而你没有呢?还是因为别人学到了本事而你没学到呢?为什
  么同叫做“大学”,他校的文凭有价值,而你的母校的文凭不值钱呢?还是仅仅因为社会只问
  虚名而不问实际呢?还是因为你的学校本来不够格呢?还是因为你的母校的名誉被你和你的
  同学闹得毁坏了,所以社会厌恶轻视你的学堂呢?——我们平心观察,不能不说今日中国的
  社会事业已有逐渐上轨道的趋势,公私机关的用人已渐渐变严格了。凡功课太松,管理太宽,
  教员不高明,学风不良的学校,每年尽管送出整百的毕业生,他们在社会上休想得着很好的
  位置。偶然有了位置,他们也不会长久保持的。反过来看那些认真办理而确能给学生一种良
  好训练的大学一尤其是新兴的清华大学与南开大学——他们的毕业生很少寻不着好位置的。
  我知道一两个月之前,几家大银行早就有人来北方物色经济学系的毕业人才了。前天我在清
  华大学,听说清华今年工科毕业的四十多人早已全被各种工业预聘去了。现在国内有许多机
  关的主办人真肯留心选用各大学的人才。两三年前,社会调查所的陶孟和先生对我说:“近
  年北大的经济系毕业生远不如清华毕业的,所以这两年我们没有用一个北大经济系毕业生。”
  刚巧那时我在火车上借得两本杂志,读了一篇研究,引起了我的注意;后来我偶然发现那篇
  文字的作者是一个北大未毕业的经济系学生,我叫他把他做的几篇研究送给陶孟和先生看
  看。陶先生看了大高兴,叫他去谈,后来那个学生毕业后就在社会调查所工作到如今,总算
  替他的母校在陶孟和先生的心目中恢复了一点已失的信用。这一件事应该使我们明白社会上
  已渐渐有了严格的用人标准了;在一个北大老教员主持的学术机关里,若没有一点可靠的成
  绩,北大的老招牌也不能帮谁寻着工作。在蔡元培先生主持的中央研究院里,去年我看见傅
  斯年先生在暑假前几个月就聘定了一个北大国文系将毕业的高材生。今年我又看见他在暑假
  前几个月就要和清华大学抢一个清华史学系将毕业的高材生。这些事都应该使我们明白,今
  日的中国社会已不是一张大学文凭就能骗得饭吃的了。拿了文凭而找不着工作的人们,应该
  要自己反省:社会需要的是人才,是本事,是学问,而我自己究竟是不是人才,有没有本领?
  从前在学校挑容易的功课,拥护敷衍的教员,打倒严格的教员,旷课,闹考,带夹带,种种
  躲懒取巧的手段到此全失了作用。躲懒取巧混来的文凭,在这新兴的严格用人的标准之下,
  原来只是一张废纸。即使这张文凭能够暂时混得一支饭碗,分得几个钟点,终究是靠不住保
  不牢的,终究要被后起的优秀人才挤掉的。打不破“铁饭碗”不是父兄的势力,不是阔校长
  的荐书,也不是同学党派的援引只是真实的学问与训练。能够如此,才是反省。能够如此反
  省,方才有救援自己的希望。
  “毕了业就失业”的人们怎样才可以救援自己呢?没有别的法子,只有格外努力自己多
  学一点可靠的本事。二十多岁的青年,若能自己勉力,没有不能长进的。这个社会是最缺乏
  人才又是需要人才的。一点点的努力往往就有十倍百倍的奖励,一分的成绩往往可以得着十
  分百分的虚声。社会上的奖掖只有远超过我们所应得的,决没有真正的努力而不能得着社会
  的承认的。没有工作机会的人,只有格外努力训练自己可以希望得着工作,有工作机会的人
  而嫌待遇太薄地位太低的人,也只有格外努力工作可以靠成绩来抬高他的地位。只有责己是
  生路,因为只有自己的努力最靠得住。
  编者旁白
  谁不曾做过大学梦呢?
  想当年,苏联作家高尔基因贫寒失学,无计深造,却又执著追梦不止,还刻意将其初涉
  人生时的困苦唤做“我的大学”呢。
  但无论是否跻身高等学府,能一语道破“大学何以成为大学”之真谛者恐不在多数。有
  人说,大学是颁发高等学历文凭的机关;也有人说,大学是有大学者的殿堂;还有人说,大
  学是告别了花季的少男少女放牧其爱意的青春田园……诸说皆有理,但离编者心中的答案,
  尚差一口气。
  大学所以能让中外学子心向往之,根子在于:大学应比其他世俗机构更关注人的心灵发
  育与成长,它是呵护青年的至情至性的摇篮,亦是诱导青年反身体认人格奥秘的智慧谷,更
  是砥砺青年独立践行精神成年礼的祭坛。
  无怪,大学常在它与社会的接壤处筑起一堵围墙,这当然不是为了拒坊间于门外,将自
  己幽闭成象牙之塔;这仅仅是为了划出一道边界,提醒学子一俟踏上其领土,他便可能被换
  了心情、心境乃至心灵——因为大学作为特殊的人类文化存在,它有足够的理由自期:这儿
  的天应该更蓝,云应该更白,阳光应该更璀璨,水木清芬,华表傲然,天地悠悠,魂魄所系……
  是的,大学不是厂矿、农庄、银行,人类所以需要大学,并非重在指望它来增殖国计民
  生,而是企盼它能创造别处无可炮制的精神能源——这便是与人的终极关怀连在一起的价值
  情思,对真理的敏感,想像力,人生境界……这是人类文化为抵御世风卑琐乃至委顿而高擎
  起的一面醒世之旗。
  这是否说,大学生无须重视专业课程学习与专业技能培养?当然不是。编者的本意是想
  强调,与人们惯常所注重的“专业成才”相比,大学生能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