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节
作者:
怀疑一切 更新:2023-03-05 16:45 字数:4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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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昏沉沉中;大干巴似乎睡着了;又好像还在入神地思索。当烟把儿灼痛了他的手指;他才又回到了现实当中。这时;天已经亮了。今天;水就要去做手术了。大干巴不禁心头一阵颤抖。他猛然在心中做了一个决定:就这么办。
天刚蒙蒙亮;清水就缩在自家的牛车上;大干巴女人颇为利索地弄了两床棉被堆在上面;水藏在里面什么都看不出来。水大气不敢喘;一颗心怦怦直跳;无论如何也按捺不住。水非常害怕;可是她又盼望着能有人将自己身上这看不清的枷锁除掉;从此后可以更加自由;可以能在人前抬得起头来……水在棉被当中天旋地转地过了约有一个多小时;大干巴女人说:到了。水从棉被当中钻了出来;拼命地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然后下了牛车;等大干巴女人拴好牛;低着头跟着大干巴女人进了医院;过了一个门又一个门;很多道门过去了;大干巴女人在一扇贴着妇科的白门前停下了。进去以后;一位戴着口罩的医生问:看什么病?大干巴女人指着清水说:给她做流产。
那医生面无表情地问:几个月了?
大干巴女人说:三个多月了。
好吧。交上钱去。那医生麻利地开好一张单子;递给大干巴女人。侧过头来打量了一下清水;示意她:你到(白布帘)后边等着。
一会儿;医生就来到白布帘后边。仍然是面无表情:脱裤子。
都脱?
都脱。
水觉得自己成了待宰的羔羊;要扒皮还是要开膛;那只有人家说了算。没有办法不听;只能这样。于是;清水脱去下边的衣裤;一阵浓烈的寒意立即将她包围了。她哆嗦着倒吸了一口冷气。又在那医生的示意下;爬到了一只可以将两只腿举起来的床上。水的双腿没有办法不张开。她处于一种极端的不由自主的状态下;她想把自己仅有的女人的隐私藏得更深一些;可是一盏亮得刺目的灯;让她的身体更加坦白;更加直接。水变得有些麻木了。她只有静静地等待着。
一阵器械叮当作响的声音。然后医生戴上了一只透明的手套;用手在水的腹部按了按;将手指探进里面试了试。
有人把水的两条腿分得更开了;水感到有一只冰冷的东西从自己的阴道长驱直入;冰得她直吸凉气儿。她觉得好像快要死掉了。没法动;没法出声音。
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水的头猛然翘起
来。很快;一阵暖流缓缓地经过了。
下来吧。那医生依然面无表情。
完了?
完了。
水穿好衣服;接过大干巴女人递过来的卫生纸垫上。专门走到那只垃圾桶旁边;仔细地看了两眼。那是比拇指稍大的血淋淋的一团。那是我的儿子或女儿;水暗自想。她心里很疼。她杀死了他(她)。他(她)可能很漂亮、很可爱;也许会特别捣蛋……
出了医院的大门;水又被埋进棉被里;晃晃悠悠地回到了家中。
大干巴没出门;一见娘儿俩回来了;他立即迎上前来。大干巴女人冲着他点了点头。大干巴吁了一口气;又问路上碰见人了没;大干巴女人加重语气说;放心;没碰见熟人。
一块最大的心病去除了。大干巴两口子晚上对瞪着眼儿都像大病初愈;无力、放松、懒散。大干巴女人用脚尖儿碰了碰大干巴:“又在瞎琢磨嘛啦?”
大干巴忽的一下坐了起来:“我要告小涛子强奸罪!”
“你慢着点儿。”大干巴女人也坐了起来。“你要是告小涛子强奸罪;那水的情况等于不打自招。”
“怪不得我今天出门儿;看到大家伙的眼神都不对劲儿;多少有那么点闪烁;还有点说不清的味儿。是不是有人已经知道了水的事儿?”
“那天早晨;张小草来过;走的时候;她有点不正常。这个女人就是爱说。”
“不行;我得想办法把小涛子抓起来。”
水倚在窗外;将大干巴两口子的对话全都听见了。她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的爹说出的话;她更不敢想象如果这一切变成真的;会出现一个什么样的后果。她扭转身;稍微活动一下被秋风吹得发僵的身体;然后踮起脚尖;悄悄地回房了。
大姐、二姐已经睡了。水拉过被盖上。水的眼睛闪闪发光。她的两眼一直睁着。我一定要救小涛子!这句话在水的心里盘旋了很久;不肯落下。水终于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清水透过窗户看了一眼爹娘;他们还没起床。清水悄悄地打开角门;像逃跑一样冲出了家门;她三绕两绕;就跑到了村东头学校的前边。这是小涛子的家。清水急促地敲响了小涛子的后吊窗。里面很快传出了小涛子那熟悉的声音:“谁呀……”
“我。水!快开门。”
一听是水;小涛子连忙到前边打开角门;把水迎了进去。
水没来得及坐下;便着急地对小涛子说:“小涛子;你快走吧。俺爹他非要告你;这就让公安局的来抓你!你快跑吧。”
说完水就要走;小涛子上前一把抓住水的胳膊:“你是不是有了俺的孩子?”
“是。可是他已经死了……”
水头也没回便挣脱了小涛子。
小涛子说:“你放心;俺不跑也不躲;咱们当初是自愿的。你等着我;我一定会娶你的!”
清水已经走到了角门;她回头又看了一眼小涛子;好像隔着一层烟雾缭绕的玉米地;很多摇曳的玉米的手臂像是招手又像是作别……
当天下午;天快黑的时候;小涛子被县里的警车带走了。整个张家湾村陷入了动荡不安当中。好几天过去了;人们只要一到夜里;就会听到警笛声;甚至连月光和星光都变成了警灯的颜色;一种魔幻般的蓝;不停地转啊转啊;转得张家湾村民的脑袋都大了。他们晚上不敢出门;怕被警车带走;他们不敢做梦;主要的是怕梦见被抓进去挨“黑皮鞭”。(据说有这样的小黑屋;只见皮鞭到处飞;不见人;挨了揍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有叫娘的份儿。)这下;张家湾村民的门关得更严实了;晚上有人叫门;也是隔着门说完事赶紧走人。张家湾村被一种非常可怕的恐惧笼罩着。
张小草吓得不敢串门了;呆在家里一连好几天没敢出门。这倒也好;省得又去到处散布“小广播”。炮弹家两口子窝在家里;把嗓门压得比自家的门槛还低。晚上;早早地关上角门和屋门;炮弹家两口子躲在被窝里就开始嘀咕;小涛子这孩子不错呀;怎么突然犯了事?炮弹说:“这谁知道;人心隔肚皮;谁知这小子是不是心里坏?”炮弹捏了一下女人说:“听说进去以后;先打。”炮弹家一哆嗦:“别说得那么吓人……好了好了……睡觉。”
小涛子被县里的警车带走的当天晚上;大干巴被小涛子的娘堵在了湾边上。这个“当年最俊的姑娘”仍然风韵犹存。这些年拉扯孩子的辛苦没有增加她脸上的皱纹;没有改变她身体的曲线。她一脸的不动声色;使得她在夜色中更加庄重;更加迷人。
一开始;大干巴吓了一跳;谁的胆子这么大;竟然敢在家门口……后来;大干巴看清了是谁;心里就更害怕了;他害怕这个绝望的女人从怀里掏出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她不说话;往前逼过来。大干巴只有往后退的份儿。她逼近一步;大干巴就只有退一步。在踉踉跄跄地退了几步之后;大干巴发现她和自己都已经到了湾沿下面。大干巴开始结巴:你、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说:这话该我问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儿子强奸了我的清水。
他们还都小;俺儿子说水是自愿的。
水怀孕了。水太小了。肯定是你儿子诱奸了水。
可以让小涛子和水将来成为一家人。两个孩子愿意。
水没说。
真没说?
没说。
小涛子还有救吗?求你放过他。
有点晚了。
话说到这里;大干巴后悔了。后悔自己跟一个孩子认什么真。可是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啊。如果这场戏演错了;也只有接着演下去……
把那个女人扔到湾沿下面;大干巴几步爬上大道;一阵冷风吹凉了惊出的一身冷汗。
半个月以后;县里传来消息;小涛子被判了五年。
五年;这个时间是多么漫长啊。水决心要等小涛子;她要嫁给小涛子。那天早晨从小涛子那里回来;她见到爹娘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嫁给小涛子。”这话让大干巴吓了一跳。继而他气急败坏地说了两个字:“不行!”水的眼泪掉下来了;水倚到爹的身上说:“爹;俺这一生只求你一件事儿。我就是要嫁给小涛子。”大干巴的心也有点软了:“傻孩子;你怎么不早说?现在有点晚了。”水笑了:“不晚。”
大干巴非常喜欢清水。在这些女儿当中;清水不仅人样子出落得漂亮;最主要的是这孩子特别机灵;浑身上下带着那么一股说不出的灵气儿。真正开始从众多的女儿当中记住清水;是在一个秋天的早晨。
那天早晨;大干巴刚在村东头儿那间简陋的教室里给社员们开完会;由于一件特别作难的事在一团找不着头绪的乱麻中间不知所措地瞎转悠。拐过村东头儿那几间破教室;大干巴来到村子的后道上;思绪在早晨的阳光下变得如同在阳光当中飞扬的尘屑;怎么也不肯有个着落。大干巴在后道上神魂游荡;也就是在那个神魂游荡的早晨;大干巴从众多的女儿当中记住了三闺女水。水从夹伙道口拐过弯来;一见大干巴面无表情的样子;水撒娇地晃了晃他的衣袖说:“爹;儿子和闺女不是都一样吗?也就是说;生儿生女都一样。你成天在大队上跟社员这么说。咱家干吗非要生个儿子;你看咱家生来生去
都快成了女儿国了;再生下去;我看脱贫致富又成了问题。你老了;我伺候你还不行吗?”水拿腔作调地活像大干巴在大队上的讲话。说完;水转身上学去了;两条又细又长的小辫儿就晃过来晃过去。于是;好多女儿;在大干巴的眼前排成队一起摇摆;大干巴很快被那些小辫儿的网给罩了起来;他被三闺女气得差点儿没背过气去。他挤咕挤咕眼;脑袋左右无规律地挣歪了一会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说得好;找了婆家;就忘了。”又转念一想;还是三闺女好;别的孩子可都没这么说过。三闺女水是和别的孩子不太一样;机灵、俏皮、活泼;别的孩子见了大干巴就怕就躲;也就是叫爹的时候才知道;她们不是哑巴。而水却不怕;有时还像一只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地和大干巴对答上两句;有时像个小大人似的给他想想办法。三闺女还特别善解人意;大干巴的心思三闺女能知道个一二。虽然有时候烦这个老三多嘴;可大干巴仍然没法否认自己确实喜欢水。
三闺女水除了能干;还很孝顺。大干巴长有脚气;脱了鞋两只脚发出的气味能拒人千里;那几个闺女走到大干巴跟前;都皱着鼻子把脖子拧到一边;而三闺女水却像小狗一样嘬着小嘴儿不停地吸动着鼻翼来到大干巴的身边:“俺说呢;原来发源地在这儿。”一会儿;便弄来一盆水;不由分说;就开始为大干巴洗脚;那双小手各个角落旮旯都不放过;甭提那个舒坦。
目送三闺女走进那片金色的光芒;大干巴又掉进了一团乱麻。大干巴很风光;那时候他是张家湾大队的队长;由于长得又瘦又高;人送外号大干巴;大干巴大干巴地叫了很多年;人们几乎忘记了他的大号。大干巴很善良;大干巴的善良浮在表面上;就像披着羊皮的狼的外衣;他自己也这么想;他很庆幸能有一张和善的脸;凭着这张脸;他在队里的那点儿财产上动了不少心思;这张脸完好无缺;友好地面对一双双若有若无的目光;而躲在它后边的那颗心脏足以蔑视一切目光。大干巴倒背着手;神魂飘荡;那张脸皮就像门帘儿一样挂在那里;不动声色;见了谁也是无风也无雨。门帘里边可是狂风骤雨乱作一团;这几天上边又开会了要搞计划生育;自己的女人刚有了;要是计划了;这八朵金花可真叫人看了笑话;绝户头;对不起祖宗不说;光村儿里的那些白眼儿跟唾沫星子也着实吃不消。他这张和善的脸的确为他本人带来了不少好处;成为他为自己个人小集体牟取私利的一个最好的掩饰。可是;当领导哪有不得罪人的呢;他所做出的一些决策甚至一个小动作总是或多或少地干涉到某些个别村民;虽然他也为村里做了不少好事;但仍然被一些村民起了一个很臭的外号“野舅子”。
这个外号来自大干巴的口头禅“也就是说”;每逢开会接二连三的“也就是说”几乎成了他讲话的一大半内容。而那时候;除了电台的播音员;没人会讲普通话;老土话配以他个人发音的抑扬顿挫;形成了独特的语言风格。一般是前三个字连着说;“也”字发重音;“就”字发音较“也”字更重一些并拉长半拍;最关键的是这个“是”的发音则类似于“zi”的不卷舌音;而后面的“说”则类似于大喘气的那种加重语气;于是他的“也就是说”在社员的耳朵里便成了“野舅子——说”。在他讲话里;他的“野舅子说”出现频率最高的一次是在二十多分钟的讲话里出现了七十多个。
那时候;村里条件不好;每逢开会或有什么急事;大干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