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节
作者:垃圾王      更新:2023-03-05 16:45      字数:4842
  黄老歪说:没吧。
  陈锋说:没表真麻烦。
  雨又大起来时,两个人去李勇家门口推了自行车,陈锋带着黄老歪,钻进了雨幕。
  下午的时候,雨蒙蒙中,陈锋的姥姥去拍马建立家门。
  马建立不耐烦的出来了,光着膀子,披着军装。
  给你说过多少次,我没见过陈锋。马建立说。
  姥姥想他啊。姥姥说。
  你想他也没用。马建立闯进了雨里。
  大毛和刘蛮子站在背雨处抽烟,大毛弓着腰,刘蛮子挺胸。
  恨天高。大毛喊。
  你妈勒比。马建立说。
  晚上不是打架吗,你不去?大毛说。
  我咋不去,潘云飞陈锋来喊我好几次了。马建立把刘蛮子香烟摸出来,装自己口袋。
  你要会去我是王八。大毛说。
  大个,打完他们再来打你俩。马建立走了。
  靠他妈,真想弄死他。刘蛮子说。
  秋雨天,黑的早,七点多点已是灰蒙蒙一片,景物粘连了。
  雨又猛烈了一阵,然后就缓缓的飘。
  公园东门是一带假山,植物葱茏。潘云飞他们开始在假山集结。
  一哨一哨人马,都隐进了假山,到了七点半左右,已集结二百来人。
  外面已是万家灯火。
  全部都是白手套,因为下雨,怕淋湿分辨不明,都用白油漆刷过了,捏的手中的棍棒粘呼呼的。
  这次的棍棒都是一水一水的。陈锋他们那些学生携带的是一米来长的白蜡杆,拇指粗,韧性极好,劈打不折。有人说它是软棒,也有人说它是钢鞭,七十年代曾风云一时。
  潘云飞他们是钢筋,也是一米来长,一端切了斜角。
  狄爱国把贼召集了五六十个,一律一托长沉甸甸四楞棒,撬开一个木器厂拿的。
  六指有事没来,小顺那帮子拎的是长短不一的板凳腿。
  高四儿还没到,不过他的人马一齐,四五十个,一手生铁手盔,一手列检锤。
  帆布雨衣都藏进了一个山洞,自行车都摆在了公园外不易丢失的地方。
  潘云飞陈锋黄老歪狄爱国小顺老哨几个站在假山最高处,每个人朝背上掖板斧。
  是高四让同伙带来的,高四儿捎话,一拼可能天亮,可能天黑,没退路了,他一会就到。
  狄爱国的夜光表指针指向八点,大家水一样从山上漫下来,朝人工湖方向涌去。
  公园寂静无声,没有游人,风雨中传来猴子的啼鸣。
  (32)
  人工湖畔,风吹雨打中,几盏朦胧灯火。
  人工湖西面,是一个空旷的草场,再往西,有一脉连绵的土丘,风雨中黑蒙蒙一片。
  一声呼哨,枝叶摆动中,一百多人从土丘中钻出,草场里散了一片。是刘七的人马。
  刘七在草场的南面,这里是杨树林,地上是雨水中倒伏的青草。
  林子里站着几帮人马,都是成了名的人物。有巴运动,韩小,大头,余三,陈万里陈万明兄弟。他们带来的人不多,合起来也就三十余人。
  你先打,都上了太给他们面子。巴运动说。
  你们来了我就感激不尽。刘七说。
  曹过那猪呢?大头说。
  刘七抬头朝远处眺望。
  一条土路,几条人影快速走来。前面那个是曹过,走路架势就能看出来,两手鸭子摆。
  小红袍来了!刘七激动不已。
  大家都奔出了林子,只陈万明和几个兄弟没有过去。
  小红袍长发拂面,雨水中眯着眼,昂着头。身边是妇女腚,山本五十六和两个陌生汉子。
  刘七握着小红袍双手:哥,我是刘七,我是刘七……
  小红袍扫视着大家:我喜欢看电影,看戏,当然有时候也看打架。
  大头巴运动陈万里在握手,只韩小站在一边。
  小红袍说:哪个叫韩小?
  韩小说:我就是。
  小红袍上下审视了他:过来,握一下手。
  韩小过来,将他的手紧紧握住。
  这时东边大地震动,人群乱云一样涌过来,白手套晃动,棍棒乱响。
  我日,这么多人。小红袍说。
  咱进林子里,别打错了。小红袍说。
  大家退进林子,刘七曹过狂呼着朝西跑了。
  林子里烟火一明一暗的,大家说着话,不时瞅一眼草场。
  草场沸腾了,喊杀声震天,两帮人马象潮水一样碰撞了。
  看这阵势,刘七不行。巴运动说。
  一会我去收拾潘云飞。韩小说。
  一道光闪过来,大头说接着,韩小顺手抄了,是一把带鞘的东洋刀。
  钢刀抽出一半,寒光扑出来,韩小说:好刀!
  陈万明乜斜着眼看小红袍,小红袍和妇女腚他们几个在说着什么。
  草场已经白热化,渐渐的三个人凸显出来。一律白手套,所向披靡,搅一起的人群被他们撕开了口子,越撕越大,后来干脆就望风而逃了。
  已经有逃跑的影子,没带白手套的败绩显现。
  有人朝林子逃来。
  那三个人是谁?陈万里喊。
  潘云飞陈锋黄老歪。逃跑的人说。
  刘七呢?
  刚照面就被陈锋打昏,曹过被潘云飞钢筋扎透,钉树上了。
  这边还要问,那几个人已经穿林而走了。
  刘七人马溃败了,到处是逃窜的身影。闻天海和几个兄弟披头散发朝树林这边奔来,后面紧紧追赶着几个人,再后面是潮水一样涌来的白手套。
  满身是血的陈锋发现的闻天海,一声喊,潘云飞黄老歪小顺和陈锋朝那边猛扑过去。
  我去收拾他们!韩小挥刀走出树林。
  单枪匹马的韩小走出树林,一弓身,双手持刀冲了上去。
  闻天海他们跑走了,潘云飞陈锋黄老歪小顺从背上抽出板斧,大步冲向韩小,挥斧乱劈。等后面大批人马赶到,韩小已经倒在血泊中,东洋刀插在草地上晃荡。小顺也被砍倒了,仰面朝天,大口吐血。黄老歪被砍的栽在泥土里,一动不动。
  此时潘云飞他们后面已经涌来了一百多人,见地上三个人的惨状,怕出人命,有人悄悄开溜了。
  巴运动血往脑门涌,被小红袍一把拉住。
  韩小是我兄弟!巴运动声嘶力竭大喊。
  你上去照样。小红袍说。
  巴运动要冲,小红袍伸脚一拌,巴运动一头撞在树上。
  余三大头陈万里几个被潘云飞陈锋的勇猛震慑,目瞪口呆了,只陈万明双手插兜,目光炯炯。
  爷爷来了!小红袍几个走出了林子。
  你他妈是谁?那边有人喊。
  小红袍!
  轰的一阵骚乱,等潘云飞回头看去,只剩下二十几人了。
  你们咋不跑?潘云飞喊。
  小红袍是谁?后面人说。
  拼啦!潘云飞说。
  拼!陈锋说。
  小红袍闲庭信步离他们只有几米远了,只见他束束裤腰,一抬腿,从长桶胶靴里抽出一把鸟铳来。这是一把改造过的鸟铳,枪管锯了,枪托拆了,只余钢架部分。
  他举枪对准了潘云飞陈锋:家伙都给我放下!
  当啷啷一阵响动,潘云飞和陈锋对视一眼,仰天长叹。
  巴运动抽刀跑了过来。
  交给你了,地上有斧子,看能给我砍下一个头不能。小红袍说。
  巴运动冲了过去,弯腰拣起板斧。
  陈锋和潘云飞本来是并排的,此时他朝前移了半步。
  巴运动挥斧朝陈锋脖子砍去。
  风雨中,陈锋长发遮面,昂首而立。
  潘云飞一声怪叫,拉开陈锋,拣起了板斧。
  斧光从陈锋脸颊掠过,陈锋一个打滚,抄起了东洋刀。
  清脆的枪声响了起来,在空旷的公园里回荡。
  巴运动一头扑倒在地。
  高四儿从北边走上草坪,手中的口径步枪冒着硝烟。
  小红袍抬手打出一团火光,高四儿卧倒,又是几下清脆的枪声,小红袍他们退进林子。
  天空摇曳出几道弹痕,大批公安赶到了。
  33)
  此一战伤五十余人,这是自文革结束后本城市最大规模的一次械斗,潘云飞陈锋团伙在道上一夜成名,挤身霸主地位。
  大规模的抓捕开始了。
  现场落网的有二十多个,说的上名字的有黄老歪,老哨,小顺,曹过。公安赶来时,曹过还在树上钉着,垂着头,地上是鲜血浸染。
  巴运动和韩小不知道被谁背跑的,几道影子飞快而去。
  人高马大的黄老歪死沉,潘云飞陈锋提着他跑了几步,终于丢下了。
  高四儿那一枪打在巴运动肩膀上,后来高四儿说,日,抬手就是一枪,倒打住了,瞄准反而不行。
  当天晚上又抓捕了一百多人,道上相干和不相干的都闻风而逃。
  潜逃前陈锋悄悄回了家,那天的暮色中,他先在家门口的一个枝叶繁茂的园子里呆了几个钟头,看不出异样,才上的楼。
  姥姥满脸是泪。
  母亲已经睡了,爬起来,倚门看着他。
  我可能要走好久。陈锋说。
  你爸爸说他以后不对你粗暴了。母亲说。
  妈,以后叫我妹妹多干点活,姥姥年纪大了。陈锋说。
  姥姥又哭了。
  我走了,妈,姥姥,我就是回来看一眼。
  外面漆黑一片,马建立独自站在楼头,披着军装。
  我日!马建立说。
  没空和你说话。陈锋和他擦肩而过。
  我日!马建立说。
  陈锋走的飞快,消失了。
  大毛刘蛮子几个摇晃着过来了,马建立说青年。
  大毛说:靠你妈,人家都跑了你不跑?
  马建立说:我乱棍打翻几个就跑了,没人注意我。
  大毛说:靠你妈。
  马建立说:靠你妈,找事?
  大毛哈哈笑着,和刘蛮子几个走了。
  日月如梭,转眼到了十月金秋季节。
  马建立这天和几个混子在街上晃,碰上了六指。
  儿子,你就这样晃下去可不行,吃啥喝啥?六指说。
  我该当兵走了。马建立说。
  就你这鳖孙个头。六指说。
  子弹打不住。马建立说。
  你们给我打个帮手,一会分俩钱给你们花花。六指说。
  马建立说好。
  六指披着外罩,指缝里捏着单面刮胡刀片。马建立几个挡视线。偷了俩小时,六指说收兵。
  一会吃饭,吃完饭给你们分钱。六指说。
  偷了多少?马建立说。
  三十。六指说。
  不可能。马建立说。
  三十还少啊?日你奶奶!
  日你奶奶!
  吃的蒸饺馄饨,小菜要的筒子鸡,卤猪踢和小葱拌豆腐。酒是好酒,洋河大曲,在商店买要凭票的。马建立几个心里平衡了些。
  席间扯些闲话,六指开始骂黑孩儿。
  黑孩儿被劳教,进去就被人按着刺了字。左胳膊上刺标准,右胳膊上刺流氓。前胸四个字,青年。
  黑孩儿在劳教场沦为眼子。
  陈万里指使的。
  陈万里在劳教场混的好,小岗组组长。小岗组不受拘束,不干体力活,每天乱转。组长更自由,基本都在外面,腰里挂个手铐,抓逃跑的犯人。
  黑孩儿那天来时,正巧陈万里押个犯人回来,一眼瞥见了黑孩儿。要说陈万里不认识黑孩儿,但跟着他的那个小岗成员认识。
  那黑蛋皮就是跟着潘云飞混的黑孩儿。成员说。
  黑孩儿的厄运一下就来临了。
  全寝室的被子都是黑孩儿叠,里面要求军事化,被子要方正如豆腐块。黑孩儿过去哪里叠过被子,每次被打的体无完肤。
  六指在外面给黑孩儿跑事。六指姨夫是办事处主任,方方面面都有人。跑事要花钱,黑孩儿母亲为此欠了一屁股债。
  劳教是最好的结局了。
  我想出去。六指去看黑孩儿时,黑孩儿说。
  六指姨夫就托了关系,给黑孩儿请了一个礼拜假。
  请假一天要交八十块钱,黑孩儿马不停蹄去偷也偷不及。那时侯劳教场许多有手艺的都请假出来偷,翻船了也不要紧,押回劳教场完事。
  黑孩儿手笨,六指又推脱有事不和他搭帮,黑孩儿只好单飘。眼看假期快到,黑孩儿干脆跑了。
  这不是害你吗。马建立吃着鸡腿说。
  可不是,我姨夫坐萝卜。六指说。
  黑孩儿这样也不应该。其他几个说。
  还不是他进去了,我在外面,他心里憋。妈勒个比要是都进去谁还给他跑事,谁还提着东西去看他。六指说。
  哈哈,别气了,喝酒吧。马建立说。
  我还真越来越气了,不吃了,也不喝了,免得一会没处撒气打你们。我走了,帐你们结。
  六指在饭店门口消失了,马建立把酒瓶摔地上,说我靠你祖奶奶啊!
  夜幕降临的时候,马建立几个从澡堂爬起来,去农业局大院看露天电影。
  几个人在风中裹着军装,缓缓行走。此时天空高阔,繁星点点。
  吃点饭不吃啦。一个说。
  哪几吧还有钱。另一个说。
  等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