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作者:垃圾王      更新:2023-03-05 16:45      字数:4851
  能跟他比?他从小是贼,你看他那帮人,哪个没钱。黄老歪说。
  那咱咋不行呢?
  七十二行,每行吃香的就那几个,不服不中。
  听说你有女朋友了?
  放屁,谁说的?
  六指那天告诉我的,说一个扎小辫的女孩,你俩在清真寺那片转悠。
  那是我妹。六指这兔崽子最近在忙啥?
  和小顺偷人家呗,好象出了点事,跑了。
  咱俩摔交吧?
  干啥?
  都说你力气大,摔交没输过。
  摔就摔。
  两个人站起来,黄老歪把上衣脱了,一身结实的肉呈现出来。
  黑孩儿朝手掌心吐了口唾沫,一搓,弓下身,牛一样扑上去。
  左玉梅在窗口里看到,人高马大的黄老歪被掀翻了,后脑勺着地,好象磕的不轻,躺那里半天没动静。
  黑孩儿蹲下来,看着黄老歪笑。
  那个可帅的孩子叫啥?我又给忘了,你看我这记性。左玉梅来到了潘云飞这屋。
  潘云飞这张床很大,横七竖八躺着几个小子。一台摇头扇在轻轻的吹。
  潘云飞在打盹,听见说话,张了眼。
  叫陈锋,他这几天上学了。潘云飞说。
  回头给他介绍个小妹,我那小妹俊着呢。
  听见这话,床上几个都坐了起来。
  给俺也介绍个!他们嚷。
  别慌别慌,一个一个来。左玉梅扯把凳子坐了。
  陈锋他不会要。潘云飞说。
  为啥?左玉梅说。
  你问他为啥。
  狄爱国在左玉梅卧室躺着,只有他能随便进出那间卧室。这时狄爱国爬起来,走了过来。
  他肩膀倚着门框,一只脚支地,另只脚放在这只的脚面上。
  狄爱国皮肤黝黑,但他不象黑孩儿那样,他黑的干净,黑的有光泽,可以看出他是个特别注重形象的人。他是变脸王,时而和善,时而凶恶,他说这是工作需要。他眼睛不大不小,总一副困倦的样子。他和高四儿不同,高四儿虽然右眼玻璃花,但眼光雪亮,高四儿是雪亮中敏锐,他是困倦中敏锐。
  困倦中敏锐更能麻痹人,仅这一点,他就胜了高四儿一筹。
  四方的脸膛,不高不矮的个子,终日缱绻的模样,这就是狄爱国给人的印象。
  你说是哪个小妹?狄爱国说。
  爱国,你别管。左玉梅说。
  别成天弄些闲事出来。狄爱国说。
  啥闲事,这是好事!左玉梅说。
  呵呵,弄这分心。
  那你不分心?
  我不同,我见的多了。
  都有一个过程,陈锋实在是俊,舍不得别人跟他。
  人和人本来是不一样的,唉,不管你,随你便吧。
  外面门是虚掩着的,这时咣当一声,门打开了。大家看过去,一个高挑的女子走了进来。这女子打扮时髦,和左玉梅年纪相仿。
  呀,小芳来了!好久不见,你最近好吧?左玉梅迎了过去。
  好个屁!小芳把左玉梅一推。
  咋啦?
  咋这么多人呀?小芳朝里看。
  都是老弟,自家人,你咋啦?左玉梅仔细打量着小芳。
  都是自家人呀?那就好,哈哈,这么多威风的老弟,看来我的麻烦可以解决了。
  你遇啥麻烦了?
  被人欺负啦。
  谁这么大胆,不想混啦?
  先给我杯水喝。
  好,我给你冲杯菊花精,你坐下说。
  潘云飞他们面无表情的朝那女子看着,烟雾在头顶缭绕。
  (7)
  大毛站起身,看到那个脸色蓝荧荧的女子。
  一记耳光打在大毛脸上。
  偷自行车,你活腻了?女子卡起了腰。
  大毛捂着脸,看出这女子三十左右,闯江湖模样。
  女子身边一左一右站着两个青年,二十多岁,也不是善类。
  大毛知道碰上吃二馍的了,吃二馍就是你偷,他敲诈你,当时很多干这个的。
  把自行车给你。大毛说。
  这不是废话吗?女子说。
  你还想咋弄?大毛说。
  拿三百块钱,不拿送你吃劳改!女子说。
  大毛是女子说完这句话时突然转身飞逃的,他逃之前把自行车猛一推。
  后面十几米处是面墙,大毛飞逃时转身把螺丝刀和钢锉掷了过来,铁器呼呼生风。
  后面人躲避,大毛已经到了墙根,呼的上去了。那年月的年轻人没事干,都善攀缘。
  大毛站在墙上的黑影凹进天空,只听一声怪笑,黑影朝那边飞落而去。
  过了一天,大毛和刘蛮子五六个人逛街。大毛本来是有工作的,下乡回来,分到街道木器加工厂。可他上班老睡觉,和厂长多次发生纠纷。怀恨在心的大毛在一次酒后约刘蛮子几个把厂长打了,大毛被拘十五天。提前五天释放的,大毛当时还纳闷。出了拘留所大门,大毛明白了。
  厂长在那站着,抽着烟卷。
  大毛觉得厂长憔悴了许多,显然是这阵子没有睡好觉。
  厂长领他洗了澡,吃了饭,经过一番长谈,大毛就不上班了,拿基本工资,没奖金。那时侯工资少,奖金基本没有,大毛觉得十分划算。
  一个礼拜后,大毛从医院开了个肺结核证明。
  厂长拍着他肩膀说:这样我就好交代了,满半年来上几天班,免得吃劳保,吃劳保工资少。
  刘蛮子几个是辍学,学校说到时间给他们发毕业证,他们准备当兵走人。许多辍学的孩子都是到时候领毕业证的。
  阳光照耀着,大毛刘蛮子几个懒洋洋走在阴影里。
  大毛,今天你请客。刘蛮子说。
  咋是我请?大毛说。
  你有工资。另一个说。
  妈几天就花完啦,我是头三天做神仙,后面做鬼。
  这个月你没花。刘蛮子说。
  放屁,我光和你们一起花钱?我朋友遍天下。
  那啥几吧意思呀,转来转去。一个说。
  就是没意思才转的,你说咋打发日子?偷皮包吧?咱又不会。在家吹电扇喝冰水吧,你家又没有。
  偷皮包的我最看不起,梁上君子。刘蛮子说。
  在道上玩,啥都会才能玩下去。大毛擤鼻涕,捏在阳光里看。
  玩啥?你看你爸那样。刘蛮子说。
  妈提我爸干啥?我爸咋啦?
  你爸过去就是贼,被人打断脊椎,一辈子给人看门,别人喝酒他喝口水。
  说不定他爸埋着元宝,死的时候给大毛拿出来。一个说。
  大毛在朝远处看。
  我要是你,就揍你爸,你妈刚死,他就领个农村寡妇回来,走都走不动了,老不要脸。
  你妈比,我可以骂我爸,别人不能!
  大毛看到一个女子款款走来。
  如果不是这个女的到了面前,看一眼大毛,突然加快脚步,大毛还在犹豫是不是认错了人。
  你打我一巴掌!大毛拦住了她。
  是吗?女子很冷静。
  前天晚上她打我了,她吃二馍的。大毛对刘蛮子几个说。
  这女的也忒厉害了吧?刘蛮子几个凑了过来。
  他有同伙。大毛说。
  你说咋办吧。女子说。
  你说。大毛说。
  罗嗦个吊啊,对这种女人!刘蛮子眼光在女子胸脯上直扫,又四面八方扫路人。
  这是条不宽的道路,两排梧桐并着肩朝前延伸,稀稀拉拉的几个行人走过。
  你们想干啥?女子察觉不妙,准备闪人。
  刘蛮子上去一胳膊把她脖子勒住,朝边上一条小巷拖了进去。
  女子张口喊,刘蛮子把她嘴捂了。
  其他几个人掩护着都跟了进来。
  巷子里很空,没有人迹,拖到外面看不到的地方,刘蛮子一扭身把女子放倒,军装一脱,朝她头上一蒙,骑了上去。
  大毛几个一拥而上。
  女子被他们按着,上衣撩上去,裙子扒下来,乱摸了十几分钟,直到有人影出现,几个人才仓皇逃了。
  第二天下起了大雨,也就是飞快的一阵,雨过天情,地皮一块一块的又干出来。树木葱茏油绿。
  大毛刘蛮子七八个小青年背完雨从商场出来,他们要找地方打牌。
  他们身上都有些湿,都低着头走路。
  马路那边几个人朝这边看着,他们站在一棵树后。一个女子,四个青年。
  芳姐,那个个不高很壮实的三角眼我认识,就前面那个,理平头。叫刘蛮子,过去很出名,打架不要命。一个长发青年说。
  就是他骑我身上的,操他奶奶!女子说。
  芳姐,估计这事不好办,别看他们小,俺几个绝对不中。长发青年说。
  妈你们几个以后别跟我混了!女子拔腿就走。
  芳姐……几个人喊。
  女子郁闷了两天,想起了好久不见的姐妹左玉梅。
  (8)
  公园里蝉鸣一片,空旷安静的午后。
  一排青年人坐在墙头上,叼着烟卷。那时侯墙头是插玻璃的,不过早被爬墙的孩子们砸掉了。
  这帮青年都是二十出头,穿着弹力背心,有黑的,有白的,多数是军裤子。
  他们是巴运动一伙。
  巴运动刚从审查站回来,理了个光头。昨天他在澡堂又刮了,铁青的头皮泛着光。
  巴运动基本没脖子,头直接架在肩膀上,四方大脸,短胳膊短腿。
  他那双细眯的眼睛,你迎上就是毒辣。
  运动哥,这你也回来了,过几天咱去面潘云飞吧。一个留着过时了的螺丝头的青年说。
  你们说的这货我现在也对不上号。
  你再想想,你见过的。个子和你差不多,还没十八岁,小蛋子,他家就在青云里。这货眼不大,头上几道竖皱纹。另一个说。
  我知道,你们说了,可我对不上号。
  你在审查站,他把韩小快打死了,堵他了几次,没见着影。那边一个说。
  日他奶奶!韩小也从那边骂过来。
  不过最近恐怕见不到他,他太张狂,昨天听他们说他惹到拐拐四了,自己攮了自己一刀。一个说。
  我也听说了。韩小说。
  巴运动一直在拔胡子,拔一根,把有毛囊的那头沾到手背上,拔一根,又沾,不一会手背上就站立了一小撮黑毛。
  听起来这货倒有种。巴运动说。
  远远的一个姑娘顺着公园里绿荫小路走来,跳跃的辫子时隐时现。
  运动哥,你老婆来了。螺丝头说。
  巴运动没结婚,但他们习惯把他对象喊老婆。
  巴运动把手背上那撮黑毛一吹,眯起眼睛望过去。
  不一刻姑娘站到了墙下。
  姑娘叫白妞,身材窈窕,细眉细眼,皮肤白的透亮。
  你下来。白妞说。
  巴运动一跃而下,搂着晓云肩膀朝一丛矮树走去。
  上面人很自觉,本来脸朝公园的,现在都屁股朝公园了。
  外面是一片杨树林,感觉不到风,但杨树林的叶子在哗哗响,响的异常寂寞。
  很远处几个人走进了树林,三个人头上缠着纱布。
  沙沙的走路声由远而近。
  墙上人都没说话,幸灾乐祸的看。谁头烂了,谁胳膊打绷带了,大家看了就很舒心。有时候就想,如果我打,应该把他打成啥样。
  下面的人看到了墙上这排人,眼光闪烁起来。
  韩小喊:!
  下面人愣了愣,加快了脚步。
  韩小又喊:大毛,!
  大毛一下站住了,这才仔细朝上看。
  哈哈,是韩小!大毛说。
  其他几个也站住了。
  大毛这会是和刘蛮子几个人找僻静地打牌的,有个人卷了张破席子。
  你头咋搞的?韩小说。
  挨揍啦,妈的比,这不,刘蛮子头也烂了。大毛耸耸肩。
  哈哈哈哈,原来这个是刘蛮子,你不说我还以为是纱布。大毛,谁欺负咱了,给哥哥言一声。
  言一声也白搭。
  我靠,我还有帮不上忙的时候?
  你可以帮上忙,但你不会帮。
  谁打的呀?
  黑孩儿和黄老歪你知道吧?昨天和他俩碰面,他俩背着手,后面拿着砖,到跟前就把我们砸翻了。他妈下手那个狠,砖头拍酥,刘蛮子当场就昏了。
  我日,又是他们!韩小说。
  大毛想说缘由,话到嘴边,又咽了。
  大毛几个在杨树林那边消失了。
  黑孩儿和黄老歪听说现在也是不得了。螺丝头说。
  靠他娘。韩小说。
  听说还有个叫陈锋的,也是他妈不要命,这党子人弄一起,以后要出事。另一个说。
  该歼灭了。韩小说。
  过了好久了,巴运动也没露面。大家回头看那树丛,看不出分晓。有个人喊了一嗓子:运动!
  空旷的公园没有回应。
  不会有啥事吧?一个说。
  去看看。另一个说。
  大家扑通扑通跳下了墙,朝那边树丛摸去。
  你们干啥嘞?巴运动骂。
  白妞一脸红云,慌乱的整理衣服,有人飞快的看到了她身上的白肉。
  韩小不易察觉的抽动了一下脸颊的肌肉,痛苦一闪而过。
  (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