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节
作者:精灵王      更新:2021-02-17 18:59      字数:4838
  正想得昏昏欲睡的时候,门上的门栓忽然有了响动。我惊坐起来,看到那门栓一点点地往上,而后脱落开。
  “谁!”我大声喝道,随即四下寻找能够用来防身的武器。
  一道黑影冷不防地立在床前,我猛地抓起床下鞋子,奋力地向那个影子砸去。
  “晚晚,住手。”
  我听见这声音,呼吸仿佛一下子停止了,有一种不知名的情绪饱胀在心口,连忙掀开帐子去看。
  是梦境吗?清冷的月光沾染了他的衣裳,他的五官轮廓甚至都不能分辨清楚,只是一团模糊绮丽的剪影。但有的人,就算置身于黑暗之中,也会熠熠发光,好像老天在他体内放置了一颗夜明珠,或者是连月光都偏爱他。
  我慢慢伸出手,扯住他的一边袖子,用颤抖的声音问,“是做梦吗?”
  他缓缓地低下头来,沾染了寒气的嘴唇贴在我的额头上,“不是,是我来了。对不起,我来晚了,叫你受了许多的委屈。”
  我用力地抱住他,贪婪地呼吸他身上的味道,恨不得把整个人都嵌进他的身体里。他用手缓慢地扶摸着我的头,好像我是一个小孩子。
  我的心隐隐作痛,不知道是因为思念,还是因为重逢。我有许多话想要倾诉,我有很多事情想要问,但最后只是依偎在他怀里,静静地躺着。只要这样就好,只要让我感觉他在我的身边,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就好。
  “我虽然人在京中,但一直有信子向我汇报你的情况。你可一点都没有闲着,在青云村闹了一出,在徽州闹了一出,差点都贤王和皇上都惊动了。好在徽州知府因为公务不在徽州城里,否则哪能让你这样一个小女子把天给搅乱了去。”
  我不服气道,“哪有搅乱?我凭自己的本事进了九州商会了!”
  他轻笑了一声,手掌滑过我的脸颊,“傻丫头,若是没有我,没有云掌户,没有东南班首,没有洪景天大爷,你以为凭你那三脚猫的伎俩,就能进九州商会了吗?说到底,你还是捡了个大便宜。”
  我轻轻推了他一下,“我努力过了!”
  “是,你很努力,否则也不会让那么挑剔的东班首认可你。”他躺到我身边,想捞一只小鱼一样把我抱在怀里,“晚晚,我想你。”
  我的身体因为这句话而柔软,抬手拍了拍他的脸颊,“我也想你。”
  他满意地点点头,很自然地伸手把我的脉,忽然“咦”了一声。
  我紧张地问,“怎么了?”
  “你的病症似乎有所好转,真是件怪事。之前给你的药,按时吃了吗?”
  我点了点头。自从姑苏逃出来之后,就未曾关心过自己的病情。本来啊,人的生死都是听天由命,焦虑担心都改变不了结局,不如每天开开心心地过。
  念临风暗自寻思了一会儿,拍了拍我的手背,“没关系,好转了总不会是坏事,睡吧。”
  “临风,我要很多很多话想跟你说。”
  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贴着我道,“嗯,小话痨子,慢慢说。”
  ☆、商道十一(改过)
  “我跟你说;我在那个青云村的时候;差点被江别鹤找到了!”
  “嗯;我已经知道了。”
  “还有;我让天下第一神厨赢了厨王比赛!”
  “嗯,我也知道。”
  我顿时有些讪讪的,“那我现在进了徽州分会;跟在红景天大爷身边的事情;你也已经知道了?”
  “差不多。”
  我有点生气;“在你眼里,我根本就没有什么秘密!”
  他已经闭上眼睛,闻言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晚晚;你想要有什么小秘密?提前告诉我一声,下次我装不知道就是了。”
  我真是被气死了,背过身睡觉。过了一会儿,他的呼吸也渐渐趋于平缓,可能也睡着了。我睁开眼睛转过去,离他只有不到一指的距离。他的鼻梁很挺,我的手指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起伏的曲线。他的嘴唇很软,亲上去像是棉花一样。他的睫毛很浓很长……我正用手轻薄他,忽然被用力地抓住。他无奈地叫了一声,“晚晚。”
  我连忙住手,压制住内心种种因为男色而肆虐的邪念,乖乖地进入梦境。
  第二天醒来,天色尚早,但身边的人已然不在。我马上掀开帐子,看到桌子上摆着几碟小菜,还有一碗热腾腾的粥。而念临风正坐在桌子旁,一边优雅地喝粥,一边看手里账本一样的东西,头也不回地说,“起来了?吃点东西吧。”
  我披好衣服走到桌子旁边,不禁称赞道,“快跟我说说这些菜是哪买的?这么新鲜,看起来就很好吃。”
  念临风顿了一下,侧头看着我,“这是我亲手做的。”
  “一大清早的,别开玩笑好吗?你会不会做菜我还不知道?”我坐下来一边喝粥,一边吃菜,听到他悠悠地说了一句,“你知道的是八年前的我,不是现在。”
  也对。“那决明帮忙了吧?”
  “没有。”
  “那肯定是白蔻帮忙的啦。”
  “白蔻去青云村办事好几天了。”有个人已经透出了明显不悦的语气,并且很危险地眯起眼睛。我向来是个见风使舵的人,连忙转了话题,“你要在徽州呆几天?”
  “不一定。”
  “那你住在哪儿呢?”
  他盯着我,用一种明知故问的口气反问道,“难道不是这儿吗?”
  我顿时呆住。他径自吃完饭,整理好衣服,大摇大摆地出去了。等一下,这里好像是我的房子吧?凭什么他说住就住啊?
  “念临风,你给我回来!回来!”
  *
  我前脚刚迈进商会,就被胡掌柜一把拉住,“林晚,你一会儿记得选上我啊!”
  “啊?选什么?”我一头雾水。
  “你还不知道?洪大爷说大行首已经到了徽州,要见几个徽商的代表呢。你跟在洪大爷身边,肯定能去,到时候别忘了说我几句好话。”说着,还往我手里塞了一张银票,然后生怕我拒绝似的,掉头就走。
  见念临风还要行贿的?我望着手里的银票,哭笑不得。
  红景天有一间专属的屋子用来做事。目前我的主要任务就是帮他打扫打扫房间,整理整理文书,然后帮忙看一些账目,提一点建议。我没有什么经验,也没有雄厚的家底,这样的安排对我来说应该是最好不过的。
  我迅速打扫好房间,准备去烧点热水给红景天泡茶。刚跨出门槛,侯在门外的一个黑衣壮汉就向我行了个礼,“夫人,外面有个胖子一定要见您。”
  胖子?我的脑中立刻浮起金不换的脸,恰好看到门边露出他的大脑门,连忙走过去问,“掌柜的,你怎么来了?”
  金不换上下打量我,“你瞧瞧,入了九州商会就是不一样,连行头都变了。林晚,你在水云间的时候,我待你不薄吧?”
  “不薄不薄。”
  金不换激动地握着我的手,“那你可一定要帮我个忙啊!”
  “什么忙?”
  “整个徽州城都传开了,大行首已经到了徽州,要见徽商的代表。你现在在九州商会做事,能不能把我安排去?”
  我就奇怪了,念临风又没有三头六臂,怎么这么多人想见他?“掌柜的,不是我不帮忙,而是我初来乍到的,根本说不上话,恐怕帮不上你的……”我话还没说完,金不换已经噗通一声跪在我面前,声泪俱下的说,“我这辈子没求过人,就求你帮我这一回,我一辈子都不忘记你的大恩大德!”
  我被他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扶起他,心里直犯嘀咕,为了见念临风,这么骄傲的人都向我下跪了,这可真是离奇。“掌柜的,我只能尽力试试,没有十足的把握,万一要是不成功,你千万别怪我。”
  “好好好,我就在这里等你的消息。”
  我返回商会里头等,没过一会儿,红景天就来了。今天他穿的特别正式,齐踝的绛紫深衣大袍,头上还戴了顶乌纱冠。他对我点头示意,径自走到书桌前去,好像在整理文书。我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洪大爷。”
  他和祥地应道,“何事?”
  我先是把银票交给他,“刚刚有人要林晚帮忙,为的是今天见……大行首一事。”
  “哦?”红景天接过银票,笑道,“出手可真大方。是谁?”
  “我,我不能说。”
  红景天会意,“也好,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待会只要稍加训示就好。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事要跟我说?”
  “我……洪大爷,我可不可以求您把一个人带去见大行首?或者把我的机会让给他也行。我不是出于私心,而是他跪下来求我,一定有不得不见大行首的理由,所以能不能请您通融一下?”
  红景天道,“做生意最忌讳的就是心软。你啊,如果不知道拒绝该拒绝的,就做不成大事。”
  我恭敬地行了个礼,“林晚不需要做成大事。林晚只知道做人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方才求我的人对我有恩,知恩就要图报。人无信不立,业无信不兴,做人和做生意,难道不是一个道理吗?”
  红景天的目光像是秋天金黄的果实,“好,就为了你这句话,我可以破例一次。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希望不要再有下一次。”
  *
  会面的地方,被安排在知府衙门。我们一行人到了之后,才发现衙门前早已经排起了长龙。这其中有地方的官员,有邻近的富贾,一派车水马龙的景象。徽州的知府我还没见过,但因为宋清流给我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所以我没报什么希望。
  我跟在红景天身后,听到并行的几个徽商议论不已。
  其中一个说,“我腿有点发抖,怎么办?这辈子居然有机会见到大行首,真是太荣幸了。”
  “听说行首长得极为好看,京中的好多大家闺秀都芳心暗许呢,偏偏叫一个寿阳郡主抢回去当了骏马。”
  “那个贤王城府极深,为人又喜怒无常,但独独对大行首这个女婿宠爱有加。为他在京郊买了茶园,知道他爱听戏,还包了一座梨园专门供他一个人使用呢。”
  我一边听一边嗤之以鼻,说白了,不就是靠一张臭皮囊么?他靠那骗死人的卖相收买了我爹,骗到了年幼无知的我,还迷倒了情窦初开的陆羽庭,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本事?
  香满楼的胡掌柜接着说,“可不仅仅是这样。我们大行首还是一位神医,只是他轻易不给人整治,只给重症和急症者看病。贫贱者还一律义诊赠药……”
  南派的一个掌柜插话道,“那也要有大行首那样的身家,才能赠得起药。我听京城的亲戚说啊,不久前户部的官员怀疑大行首的财富已经超过了我们洪大爷,要重新议定天下第一首富,就让大行首交一份手下所有产业的清单,可大行首只交了八个字,‘忠君爱国,不慕荣利’,直接让户部的官员无话可说。”
  众人七口八舌地称赞着那个今天早上才强行征用我私有领地的坏蛋。我顿时觉得,不明真相的普通百姓,真是被骗得好惨。
  快行到公堂前,红景天转过身来说,“你们都安静些,不要失了礼仪。”
  我们所有人都噤声。大概除了我之外,他们都等着见念临风是怎样的三头六臂。
  此时,正对面徐徐走过来几个人。为首的那位,面容清俊,眼睛像两弯月牙。乍一看,像一个玉面书生,但仔细一看,却穿着知府的官服。我不禁大感意外,这小生年纪不大,竟然已经是堂堂知府了?徽州果然是人杰地灵,人才辈出啊。
  金不换挤到我身后说,“这是我们徽州的知府,孟行知。你大概觉得他年轻,又娘里娘气的吧?他可是三年前的文状元,被安排道徽州的一个县当了县令。通州那边出事了以后,原来的知府被停职查办,无人敢接徽州这个烂摊子,只有他敢自告奋勇地顶上来。可是因为年轻啊,所有人都不服他,要不是靠着跟靳陶公子的那些裙带关系,他早就做不下去了。”
  “啊,他是靳陶的亲戚?”
  金不换用一种难以置信的口气说,“你还不知道?徽州人人都知道,靳陶公子好龙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