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节
作者:套牢      更新:2021-02-16 21:04      字数:4804
  天馨点头不语。旁边的段枫却凑了上来道:“媚酰姑娘,适才你说得话,我有些不懂。难道你与这万行大师,竟然是见过不成?”
  媚酰听了他这话,回头对他一笑,这一笑,苍凉而恬淡,一双眸子冷清清,望向段枫,却又象透过他,望向了两百余年前的时空。
  阿罗耶忽然转头道:“神女姑娘,求您救我父亲一救!”
  媚酰没有说话,却道:“他这奇毒,正是当年从白藤山洞内取出。你在洞中一住三十余年,难道竟不认识?他对你殊无父子之义,救他何用?”
  阿罗耶沉默不语,转身摁了机关,只听头顶轧轧声响开了一方地砖,正是对了竹叶长老那间方丈。
  阿罗耶忽道:“神女姑娘,我三十年来日日为你洒扫墓室,虽说最后丢了黄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如何对我不住,终究是我的父亲。”
  众人这回,都依次攀了上去。媚酰却是最后一个上来。又查看了一下竹叶长老道:“阿罗耶,你随我护送这两个人回白藤谷,他们两个人还有活命的希望。”
  阿罗耶听了,眼中含泪,转身就要下拜。媚酰止住他,指了阿三道:“只是你们两个,须得同我回到白藤谷,再不可出去作乱,做那复国的清秋大梦。”
  阿罗耶随了父亲,奔波流离,在占城受尽白眼,只觉黄金纵然在手,登位之梦难期。又见父亲被囚禁南越十年,两鬓斑斑,如今四处奔波后,埋骨无所。而那占城,早已将他父子二人忘了个干净,仍在内部争斗个不停。一颗心尽皆灰了,只盼着早日居住白藤谷内,再也不见世人。听了这话,自然点头称是。
  天馨忽道:“阿三,你的妻子还在田庄里,她一直记挂你,你带了她一起去吧。”
  阿三听了这话,忽然转身对天馨跪下磕头,道:“阿三蒙主子当日收入宫中,又成了家。实在不该再生祸心。如今醒悟,已经太迟。我会随了长老入山,等长老病愈归来,就是阿三重回主人麾下之时。自此之后,再有二心,天地共诛之。”
  说毕,阿罗耶和阿三各自背上背负了一个,随着媚酰就要下山。段枫在后面急急道:“媚酰姑娘,等等我!”
  媚酰朝他一笑,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转身飘飘而去,只剩下段枫痴痴遥望着媚酰背影。
  原来不知不觉,一夜已过,东方既白。天馨命陈煚道:“你在此率众侍卫,妥善取出万行法师骨骸,就地安葬。”陈煚应下。这里天馨伴着齐北海和谭灵,缓步下山。
  齐北海道:“东西可到手?”天馨伸开掌心,里面躺了一枚精巧的玉环。
  齐北海拿了过来,笑道:“有了这个,就好办事了。”说着,对天馨道:“我和谭灵,把东西运出,再帮你做些营生。”
  谭灵也笑道:“馨儿,再过不久,你也能如同那些富家翁一般,逍遥自在了。”
  天馨惆怅道:“大后日就是我登基之期,再见你们可就更难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间,到了山下,各自上马,赶赴城中不提。
  段枫垂头丧气,缓辔跟在他们后面,到了城里,也与诸人作别道:“多谢诸位这几月来的招待。只是媚酰一走,小王了无意趣,这便回家看看。”
  转身又对天馨道:“恭贺登基,并愿我两国不生战乱,世代交好。”
  齐北海等人见他去意甚坚,也不多作挽留,众人一笑而别。
  ☆、得月楼前堪系马
  到得宫中,不过正午时分。静悄悄也无声音。天馨回去洗沐已罢,临着窗户百无聊赖,不过看了会儿庭中花树,发了会儿寂寥闲愁,又想了会儿别后情事而已。丁香见她一个人呆呆的,也不去打扰,只掩上了门,悄悄下去不提。
  且说三日后,天馨又如上次一样,寅时起身,着了袍冕,手持牙笏,于卯时登车,直赴兴天寺而来。她上次登基,心中颇多挂念,如今诸般擎肘已除,意态潇洒,举手投足,俱带出了一段自然的王者风度来,不仅令兴天寺的法师刮目相看,也使得全程陪护的殿前指挥使陈守度,不自主地暗暗纳罕。
  兴天寺、宗祠一路下来,顺利无比,回銮登了明堂。见众大臣都分作两班,左右列好下拜,她不觉微笑了起来,温言道:“众卿家平身。孤王一介女流,授天承运,得登大宝,也不敢妄自菲薄。今后愿诸位大人戮力同心,早平内乱。愿天佑我安南百姓,安居乐业。”
  说毕,移驾集贤殿赐宴。一时之间,丝竹声声,觥筹交错,说不尽一段富贵风流。
  只有一人,与同僚酬唱了三巡后,从殿角小门悄悄走了出去,挪步到了宫殿后的小院里,走到了凉亭上面,脱下了头巾,意欲醒醒酒。忽见一人从大殿顶上一跃而下,朝这边快步而来。不觉惊出一身冷汗,刚要张口大叫,却被那人眼疾手快,一下给点了穴道,口中嗬嗬作声,却说不出话来。
  那人一身黑衣,蒙了面巾,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他望着这人悄声道:“我不过来这里凑凑热闹。怎么这么巧,就遇到了你。你是那个郦道韫吧。委屈你在这里小坐一下。”说着,将他挪到亭子的石凳子上,保持了一个俯卧的姿势。这人收拾完毕,就停了手,转身悄悄穿了后园,朝向女王休憩的翠华宫而去。
  骊道韫俯卧在那里,心中大喊:“苦也!苦也!宫殿之内侍卫如此无力,竟然刺客进了宫门都没一丝知晓!”想要大叫,却苦于穴道被制,只得趴卧在那里,无法可想。
  正在这时,只见四人一队的侍卫正是巡逻到了此处。见厅内黑影,起首的一人高声喝道:“谁?” 骊道韫无法回答,心中暗暗焦虑间,那人已经疾步走了上来,将他翻过来一看,原来是陈煚。
  他一双眼睛满含焦虑,朝着陈煚一望。陈煚立刻醒觉,啪啪两下,拍开了穴道。道:“怎么回事?”
  骊道韫疾忙说了方才的事情,陈煚一听,转身带着侍卫就追了过去。到了翠华宫内,大门紧闭,并无一丝声音。拍门之下,里头惶惶地开了门,一看,不过几个宫女而已,一问之下,也并无异常。即便如此,陈煚号令下去,调齐了三班侍卫,加强了巡逻,将整个皇宫围的铁桶也似。
  这时前面集贤殿里,仍是灯火辉煌。天馨起身离席,众人失了拘束,变得越发热闹了起来。陈煚一闻天馨离席,立刻殿外侯住,寸步不离地送往了翠华宫。到了宫门,陈煚不敢随意进去,只得悄悄在殿外布满了人手,唯恐出了甚么意外。
  只觉直到天明,宫内静悄悄地,并无一丝异样。因了宫女早上起身出去,被这阵杖吓了一跳。悄悄问了,并无一丝异常,这才放了悬起的心来,命人换了班,自去休息不提。
  却说天馨昨晚入了殿门,只见丁香早已守候多时。见了天馨,也不说话,迅速褪去了一身冠冕朝服,又换上了她那身青衣小帽,边道:“黎佛金已经来了许久了。”
  天馨转身看她那双生兄长,早已着了一身女装,微笑坐在那里。见了她回来,不觉悄悄问道:“妹子,做女王感觉如何?” 天馨皱了皱鼻子道:“问我做甚么?你明日就知道了。”
  一转眼发现他身边立了一人,也是宫女打扮,看起来却有些眼生。黎佛金忸怩道:“这是我临安结识的一个朋友,要来这里玩耍一回。”
  天馨不疑有他,挪开了床前香炉,秘道轧轧开启,她告诉黎佛金道:“我不会再回来的了。等你一旦脱身,将丁香快快与我送来。”
  黎佛金点了头。天馨转身跳了下去。顺着秘道骨碌碌滚了一会儿,突地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那人闷哼了一声道:“看来你这月过得确实不错,差点砸坏了我。”
  天馨气哼哼从他怀里脱出,道:“你在这里等了多久?”
  那人道:“自那次山寺见你,我便等着了。”
  天馨心下感动,握了那人手道:“齐大哥,你这样顾着我。我真是无以为报。”
  齐北海道:“还说这些做什么?只愿你到了临安,同赵昀那小子一双两好-只是你为他舍了王位,他却方才做了皇帝。”
  天馨道:“这一去,也不知我甚么时候回来。我兄长我是不担心的,你有空要和谭灵姐姐去临安见我。”
  齐北海道:“放心。要是赵昀那小子负了你,我断断不会让他好过。”
  两人说话间,出了秘道,原来这出口,正是赵昀当初居住的公主别院。室内早有几名侍卫在此等候。见了齐北海,不由大喜。
  众人将天馨换了一身侍卫衣服,骑了马转瞬出了北城门,向北驰去,可怜陈煚此时,尚在翠华宫外,严防死守。
  不过两日,便出了安南国境,到了廉州地带,所喜沿途并未出事,众人心中一松,缓缓行路,两日功夫,才不过到了原来的湖州地带。
  天馨想起上次来到这里,又被赵昀捉了回去,不觉一笑。只见青山依依,流水迢迢,不过一般景致,但心中无事,一路游山玩水,实在是快活得很。
  怀安诸人,手持了加盖皇帝印玺的通关文书,一路行来,畅通无阻。且驿馆休息,衣食住行,无不弥备。到了这里,距离临安府,不过两日路程,因此提出,雇了条船,沿着钱塘江上去游赏。
  怀安想了想道:“公主,此地正是大皇子赵竑谪居之所,本地多有人,并不服官家的帝位。他们只说官家登位,是篡位所致。这一带,颇不平静。”
  天馨听他如此一讲,不由得黯然一会儿。道:“这几日走得甚是厌烦。这样吧。我们就去城里的酒楼吃顿饭,这便即刻出发,怎么样?”怀安左右为难了一会儿,想想吃顿饭约莫无碍,因此勉强同意。
  天馨欢呼一声,朝着湖州城门打马而去。众侍卫在后面跟了上去。到得城门,怀安取出了公文,那守军细细看了,又看了怀安等人几眼,懒洋洋去开了城门。
  原来此时已近十一月,天气已是十分阴冷,幸得今日太阳高照,这守军正在城门晒着太阳,见了众人过来,本是懒怠动身,见了文书,又不敢不动,只回去开着城门,边嘟囔道:“不知哪里来的乡人,这么早。竟然还拿着盖了玉玺的文书。”
  旁边那人正所载门洞里,旁边生了火堆,正在品着小酒,忽然激动道:“老王,你说盖了皇帝玉玺的文书?”
  那老王边嘎吱嘎吱开着城门边道:“是啊,不然老子要让他等上一等。”
  那喝酒的人一跃而起,道:“你派了兄弟后面跟着,我这就去禀告大皇子。”说毕,饮尽杯中之物,转身马厩中牵了马匹,朝向湖州府衙而去。
  却说天馨一行,顺利进入湖州之后,那大雪直如扯天棉絮一般,悠悠而落。不一会儿功夫,众人都沾了满身满脸。
  天馨不觉寒冷,反觉雪花可爱无比,在马上左右观看,新奇不已。怀安心中恻隐道:“这傻姑娘,竟然是连雪也没见过。”因此上想起她一心爱玩,便不由得笑了起来。回头命怀仁道:“去前面,定了得月楼,咱们今晚就宿在此处,料也不妨。”
  怀仁得了命令,驱马奔了去。怀安朝前了几步,叫了天馨道:“姑娘,湖州这里有一处食肆甚为有名。既然下雪天留客,咱们不妨去盘桓一回。”
  天馨听得他此言,不由笑了起来。两只眸子如蓝宝石般灿灿生辉。怀安心中一跳,疾忙低了头过去。
  原来城中初雪,生意不便,整个大路上除了他们一行,竟然是没有几个人。只见一条黑狗,身上负了白雪,笃笃而去。也有行路的脚夫,系了毡笠,雪中负重而行。
  众人片刻间来到了一处酒楼停下,只见楼高两层,看着甚是气派,房顶积雪皑皑,廊下红灯笼两只,在雪中迎了风,微微摇曳。又见黑底金字招牌,写得是:“得月楼”
  此刻正午时分,因着雪天的缘故。客人并不甚多。天馨当前进去,小厮将马栓进了马厩。
  天馨掀了棉帘子一望,只见大堂内暖光融融,散座了几桌客人,或是小酌,或是独坐,气氛幽闲舒适。这时怀安已经进来,四处一望,点了点头,早有酒保过来,众人直接上了楼,挑了间临街的雅间坐下。
  ☆、玲珑塔下雪飞英
  那酒保擦了桌子,殷勤问道:“客人要甚么酒菜?”
  怀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