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作者:
套牢 更新:2021-02-16 21:04 字数:4794
琳琅笑道:“连生气的模样,都像。公主,我们现下就去?!”天馨点点头,悄悄将二人藏入了屏风后面,扬声换了侍女进来撤饭,一边道:“今日实在是累极,一会不必人进来,我这就歇下了。”
天馨想了一会儿,又道:“丁香,你去看看阮姐姐,叫她安心住下。”丁香应着退下了。
天馨去了内室,去了簪环,将长发高高束起成髻,又从家常衣物里翻出一件月白男子遥溃┳磐5保鋈セ崃硕恕?br />
琳琅看她如此装饰,又回身看看佛金,微微愣了一下。此时天馨佛金二人,一黑一白,面容相类,身高仿佛,只是天馨似乎更纤细了一些。这样看来,简直如同兄弟一般。
琳琅当下也不多话,引了天馨,三人从竹林后穿出,又过了后花园,到了后院墙,那黎佛金携了天馨,一提身,早已轻飘飘越过了院墙,轻轻落下。
院子后面,是条静僻石子路,平时少有人行,遑论夜里。这庄院周围,俱是汤沐邑的耕种农人,三人过了几个小巷,终在一处院门前停住。
琳琅轻叩院门,早有一身材高大之人迎来,开了门,又无声退下。三人进了院子,见是一个小小的四方院落,前院种菜,菜畦之中一口水井。后院几棵桂树,桂树下面有一个小小的木桌。当中就是几间农舍。只听屋内有人咳嗽道:“琳琅回来啦?快进来!又被佛金带着哪里淘气了?”
三人鱼贯而入,琳琅又过去看看师父伤口,安心地长出了一口气。这时,只见黎峥忽然坐起,牵动伤口,又哎哟了一声。 低低道:“你们怎么把公主请来了。”
天馨看这人形貌魁伟,面色萎靡,半倚半靠,躺坐在床上,似乎是有伤的样子,愣了一会儿,道:“我见过你!”原来那日晚间,夜探大内的,正是此人。
那人应了一声,好似心神激荡,不觉又咳嗽了几声。琳琅疾忙走上前,轻轻替这老人捶背。
等到这老人稍微平缓,黎佛金道:“师父,我今日随着大师去了大内,见了这女子,又听到许多奇奇怪怪的言语,内心实在惶惑。”
黎峥道:“你听得什么?”
黎峥道:“我听得那王后向大师询问你,又说当年如何如何。师父,我的爹爹妈妈,真的狠心把我丢弃了,还是――那个陈后召我问话,甚是温和亲切。我到底是谁?还有这公主,为何和我一般相貌?弟子生来孤苦,幸而被师父捡到,又恩养这多年。只是-我到底是谁?”他先前说话,温柔软款,说到后来,心情激荡,“我到底是谁?”这句,简直就是大吼而出。
旁边的李天馨似有所悟,忽然转头对了他道:“你是谁,须得问你的妈妈。如果你妈妈不要你,你就算是谁,现在也不是谁了。”
黎佛金听得此言,忽然愣愣的,转身对天馨大叫道:“我见过你!我见过你!”
李天馨也道:“对啦,那时你才三四岁,看我生的比你好看,就哇哇哭起来了。好没羞啊。”
其时黎佛金在城外万仞山的古寺内讨生活,整日随着竹叶长老,听他讲经说法。这一日闲暇无事,正与长老在方丈室内,把玩着一方敲烂了的木鱼,陈后带了天馨来访。陈后与长老谈说讲禅,便放了二人一处玩耍。
彼时黎佛金并未取得此名,只被长老唤作木鱼。遇到这眉毛炯炯,眼睛溜圆,神情严肃,四处捣乱的小女孩,很快玩到了一处。
他看竹叶长老顺手给了这小姑娘一个小小的铜钟,拿起来叮当作响。心中痒煞,总想想了法子,骗过来一敲。
奈何这小女孩滑溜似鬼,既不松口,更不松手,熬得片刻,他哇哇哭了起来。叫道:“我找妈妈去!”小女孩不屑道:“臭木鱼!你的妈妈不要你,再哭长老也会不要你!”
两个大人过来探明了原委,疾忙拉开了两个小孩。陈后神色黯然,拿着责备的神色看了天馨一眼,害得天馨心中惴惴了好大一会儿。
一边又安抚了木鱼,随身解下一个团鱼玉佩,给了木鱼道:“这个姐姐没有,姨姨给你玩。”两个人方才各自消停。
这事之后,陈后变相给天馨禁了一个月的足,抄了一个月的经书。直到现在天馨对此记忆尤深,每每思及,不由得暗暗纳罕为何陈后会因这等小事,重重罚了她。她幼时顽皮无比,无论怎样,陈后都放任不管,百般纵容,单这件事上,却给她重重立下了规矩。
黎峥忽然在床上道:“我记得当时你母亲唤你做馨儿。”
天馨讶然道:“你怎么知道?”
黎峥道:“今天叫你过来,本来不愿再提往事,但无论怎样,也想教你兄妹二人相认。”
当日陈后道:“这两个孩子未出世时,相互扶持,何等亲爱,如今因了我的缘故,各自一方,相见不识。这次黎哥远去师门大理,也许终身难见。请大师给他二人赐个名字,既然不能生长一处,便共有一名,做个念想吧。他日如果有万一的机会,二人偶遇;这名字也许会带来相识的机会。”
竹叶长老凝神一会,方道:“造化弄人,也只有如此,才能保全这孩子的性命。木鱼托庇佛门得生,二人命中缺金,就叫佛金吧。”
李天馨听完道:“当日,我母亲道,求得大师赐我这个名字,还命我抄了一千份的金刚经呢。 原来是这个缘故。”她别有一名,为李佛金,只说是母亲求佛所赐,但平时究竟不大使用,只唤作天馨而已。只道今日,方才知晓了这名字的由来。
黎佛金道:“那日后,我便随着师父到了大理,到现在都有十年有余。大雪封山,渺无人迹。你比我有福。”
李天馨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心里却暗暗道:“上苍有眼,请诸位神佛听真,我愿立刻与黎佛金交换身份,自由自在去也。”
两人初次相认,心情澎湃,忽地想起一事道:“那,爹爹是谁?”天馨想起自己父王,身量中等,细眉长目,面目俊雅,自己只道随了母亲,但如今看来,二人与床上这位黎大叔,倒是有六分相似。
天馨日日为登基,家国大事忧心。自从去岁立了王太女后,马不停蹄,带着国师赴临安求《大藏经》、返程路上,一路惊险,登基之前,各种烦难,搅得她每日愁眉苦脸。
前日去探访大姐顺天公主,看她与姐夫生活美满,日日悠游,无比羡慕,暗暗郁闷,为何如斯重担在她一个女子身上。这几日被国王揪住,时时参加朝会,更是苦不堪言。她每每看到父亲殷切眼神,又不得不勉力而为。一年前王太女的新鲜感早已淡去,余下的只是每日的疲于奔命。
每夜都暗暗祈祷,恨不得多闰几个二更天,不到早朝时分。这回来的一个多月期间,每日早朝,早已熬的眼眶发乌。
此时和黎佛金碰了面,又看那黎大叔模样,犹疑不定。黎佛金同声喊出了心中疑问:“我爹是谁?”
那黎峥听得二人大喊,老脸泛红,期期艾艾道:“都怪我一时不察,中了奸人伎俩!”
他咳嗽了一声道:“二十年前,我便是在端午节时,遇着了她。我在麒麟舟上,她却是在飞鸟舟上。当日十舟竞渡,她们那个船,尽是官家小姐,虽有武艺,不过花拳绣腿,怎可争得这个第一?我们自然不放在心上。啊,对啦,我们那舟的领头人物,正是当今的指挥使陈守度。
谁知舟行不过一半水途,这花船竟然超出了我们半个船身的距离。守度公如今沉稳有度,当日也是个性急如火的青年,他手底拿了飞镖,就想偷偷凿沉了那花船。谁知飞镖甫出,那为首的红衣小娘子已经接下了,反手一发,我们的木舟可就糟了殃啦。”
天馨遥想那时情景,却怎么也想象不出当年母亲的风采。只觉得那位慈爱温柔,一心向佛的深宫妇人,跟这个飞扬跳脱的青春少女,根本不是一个人。
只听黎佛金道:“接下来呢?”
☆、落拓谁惜江湖老
黎峥道:“后来,那花船夺了魁,我们的龙舟虽没倾覆,可也进了不少水,大家的鞋袜都湿透了。经了这件事,我便想法子认识了她。日日伴着她飞鹰走马,倒也欢喜,只是她那从兄,就是那陈守度,日日从中作梗。
我父已向陈家提了亲,议了吉期。当日占城进犯,父亲与我皆在太尉陈嗣庆麾下,一路披靡,直至白藤江,南蛮子设了木栅,又据天险,我与父亲,奉命充了先锋,分作两路,我从桥上冲锋,父亲驾了快船,指挥江上楼船掩杀。
谁知对方强弩猛射,又纵火烧桥。其时木桥是从中间早已裂开,对方纷纷放了火箭,后方并无援兵支援,死伤可谓惨烈。我当时从桥上掉落,顺流不知漂了多久。当时身负重伤,挣扎着卸去了盔甲后,就昏了过去。
等我醒觉时,却身在白藤江南岸的渔村,原来是一户渔民收留了我。将养了大半月才好。这户居民止得夫妇两个,家有三子,皆已战死。他们见我服色,知我是安南人,却将我衣袍悄悄烧了,延医问药,端茶送水,倒比我的爹娘,还周到几分。
我问他们,他们只说,自己儿子两个战死,一个被虏,不知生死。他们说,将心比心,我的父母,必定为我日日号泣忧心,所以只想医好了我――他们却不知道,我的父亲,江水中了流火箭,怕是凶多吉少。我战场厮杀,手下亡魂,怕有数千,如今之际。忽然觉得,也许这算是报应
就这样我休憩了一月有余,伤势大好,于是拜辞了二老,扮做寻常商户,悄悄返了升龙。
谁知到得家里,府第已经易主,看了告示才知,我父亲与我,阵前通敌,导致大败。合府连坐,早行了象踏之刑。我的未婚妻子-阿容,下个月要嫁给王太子。
我心中愤懑,每日里想了千万法子,要打问原因,奈何人走茶凉,父亲旧日至交好友,不是闭门不见,就是劝我早早遁走,还有的甚至告了官。我每日东躲西藏,幸得父亲与天御寺竹叶长老交情深厚。他收留了我,化作个洒扫僧人,自己担了千难万险,终有一天,为我邀来了阿容相见。
后来托庇着竹叶长老的协助,千辛万苦见了阿容,我才知道,这一切,都是陈家搞鬼。当日的血战,乃是南北交困,只将我父子二人,困在了江中和桥上,前有虎狼,后有冷箭。
我父亲原本是安南武将第一人,经此一战,罪名上身,军权收回,还有我家亲军五千,俱做了江中亡魂,朝中除了我黎家这眼中钉,权势尽归陈家。好狠的算计!我离家合府几百口,止逃出了我和辅陈二人。阿容,也被陈家安排,嫁与皇太子李旵,也就是当今的安南国王。
当日与阿容一见,少年荒唐,这才――有了你们。其后阿容生产,一胎双生,千难万难,将佛金偷偷抱了出来――因那国主已经有万千疑虑。今日你兄妹俩相见,更是意想不到之事,日后当互敬互爱,互相扶持。”
这一篇话说完,黎峥连声咳嗽,琳琅不失时机地,给三人端了茶上来。天馨和佛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露出苦笑。
那李天馨饮完了手中茶,忽然抬头问道:“那-那位黎叔叔,你怎知我父王并非我亲生父亲?”其时我看到黎峥样貌,心中早已信了六成,只是情感犹在挣扎。
黎峥沉声道:“你父亲是否偶发狂疾?”
李天馨道:“这个恐怕朝臣皆知。”
黎峥冷笑道:“你父亲当年,随高宗出行时,曾经有次落水,几近溺毙,从那时,他便落下了心理疾病,那个方面,自是…”
李天馨道:“你怎生知道?”
黎峥嘿嘿冷笑道:“当年高宗皇帝出奔时,我父亲正是随侍当今国主的侍卫,在水中找了他半夜,又怎会不知?那次事情,说是意外,却向有心之人的安排。这陈氏一族,正是在当时得了机会。”
天馨对先祖皇帝的事情,只是模糊知道,当时高宗皇帝迫于升龙城内之乱,出奔至海边渔村,遇上了陈氏一族,为了借助其势力,不免百般迁就。
陈氏一族富甲一方,众人来附,这才杀回京城,坐稳了龙椅。而陈嗣庆正是当此一役,掌握了军权,陈氏一族,日渐做大,尾大不掉。当朝国主,也是娶了陈氏女为妻,陈嗣庆亡故后,其从弟陈承主文,陈守度掌握军权,整个陈家,已经真正地大权在握,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