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8 节
作者:      更新:2021-02-17 18:58      字数:4949
  看着怀里吐着泡泡的奶娃儿,邓母低头在鼻子上咬了咬,在逼得孩子睁大乌漆漆的眼冷冷地看着她时,邓母笑道:“这孩子,不说这长相,便是这表情,也真是像死了擎儿。”
  转眼邓母冷哼一声,冲着一侧好整以暇地听着琴的柳婧说道:“听绥儿说,她当初是怎么也不愿意你嫁入邓府的,可在见到这孩子后,便心里想着,九郎生来就是邓府高贵的嫡子,难道这个长得与九郎一样,也与九郎一样坏脾气的孩子,却因为她对其母亲的不喜,一辈子只能做个私生子,生生要受别人的白眼和嘲笑?于是,她想来想去心中难受,便决定对你与九郎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柳婧听到这话,不由转头看向邓母。朝着邓母怀中的儿子看了一眼后,她第一句话居然是,
  “真这么像九郎小时候?”在得到邓母点头时,她记起了要反驳,又说道:“其实太后多虑了,我毕竟是一国公主,便是邓氏不承认我的孩子,我的子民是承认的。以后他继承我的封地,当一个南越国王,也蛮威风的。”
  邓母不喜欢听她说。当她的儿子比当邓府的嫡孙没差,便从鼻中发出一声轻哼。
  这时,柳婧回过头来,她伸手从邓母手中拿开酒盅。淡淡说道:“太医说了,你吃不得燥热之物。”
  一句话说得邓母悻悻地收回手后,柳婧又道:“黎枝的样子,像是忘不了那个傅少华……我特意让人把傅府的消息封住。尽量不传到她的耳中。那傅少华既然那么喜爱苏氏,自当与她同生共死,我不想黎枝哪一天送上去当他的稻草,救他出苦难,进而又成就一桩破镜重圆的美满婚姻!”
  邓母沉默了一会。
  良久,她才低叹道:“你跟九郎,就是这点一模一样……只是天下的妇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便是良人再不堪。哪个不是忍着受着就过来了?阿枝真要与那个傅少华破镜重圆。在很多人眼中。也是人间佳话。”
  柳婧冷笑道:“可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人间佳话!”她眼珠子一转,又道:“看来,为了破坏这桩人间佳话。我这次非得把黎枝弄到交州玩去不可。”
  邓母听到她的话,忍不住笑了一声。她瞟了柳婧一眼,心中想道:这妮子行事,以前总是看不惯,现在也不知是不是心态变了,总觉得蛮可爱。
  转眼她又想道:那傅少华明知黎枝是我九郎收为义妹,是我认做干女儿的,却还是那么刻薄她,竟然都不许她为其生育儿女!这样无情无义又不把我邓氏放在眼里的人,是不能再让阿枝接近了。
  想到这里,她暗暗决定,等一会也让下人传信,务必封锁全洛阳封锁傅府的消息,绝对不能让那等大不敬又不知恩的男人还能从底坑里爬出来!有所谓恩爱夫妻恩爱夫妻,对这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的夫妻来说,恩之一字是在爱上的。一个丈夫不允许正妻为其生子,在邓母这等时人的眼中,那就是不知恩,而这种不知恩,不止是对妻室不知恩,更对父母,对整个社会的伦常不知恩。而傅少华娶了黎枝,碰了黎枝,却又为了给qing人生的儿子让路,不让她生下自己的孩子,这样的行为,不管是哪个时代,都是让人恶心至极的。
  这一天,春和日丽的,柳婧又来看望邓母了。
  刚刚入得院落,她远远便看到来往的婢女脸有忧色的,心中格登一下,连忙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众婢见是她,连忙行了一礼,一婢说道:“回公主的话,老夫人好象病情又有起伏了。”
  柳婧蹙眉道:“怎么说是好象?”
  另一婢小声地应道:“老夫人说是什么都好,可刚才小兰服侍时,分明听到她呼吸停了一阵。”这婢的声音一落,另一婢也道:“是啊,昨晚上,老夫人也有过一次。”
  这可是严重的事,柳婧沉声问道:“可有叫过太医,太医怎么说?”
  “老夫人说根本没这回事。”一婢委屈地回道:“太医刚才诊过,也说脉像比以前平稳,不像有变故。”
  柳婧蹙了蹙眉。事实上,以她有限的医术,也是没有听过邓母这种情况。她看了两婢一眼,问道:“你们当真没有出错?”
  两婢马上回道:“奴婢不敢信口胡言。”
  柳婧点了点头,低声道:“我知道了,行了,你们退下吧。”几乎是她的声音一落,厢房中,便传来邓母微带笑意的声音,“阿婧来了啊?在外面磨蹭什么,还不快进来?”
  柳婧应了一声,提步入内。
  邓母外面的状况,与两婢说是完全相反,完全是精神奕奕,她拍了拍旁边的榻几,笑道:“我刚才还准备入宫呢,你要是再晚来一步,就扑个空了。”
  柳婧欠身坐下,端详了邓母一会,她试探地问道:“母亲今天好似挺轻快的?”
  “是啊,我也觉得整个人舒服了些。”邓母笑道:“刚才有两个婢子还闹来了太医,这不,太医也说我脉像不错。”
  她提到两个婢子时,语气有点不高兴,很显然,自我感觉不错的邓母,对婢女们所说的话大不喜欢。
  她不喜欢,柳婧也没有必要这个时候触她霉头。在柳婧沉吟之时,邓母笑道:“阿婧,我的小孙孙呢?”
  提到儿子,柳婧笑了起来,“睡着了,一抱就伸手打人。”说得邓母也笑了起来,“那是,那孩子一看就是个壮实的。”
  就在婆媳两人言笑晏晏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不一会,一个婢女禀道:“老夫人,二房摆了宴,请了不少命妇的,问您要不要凑凑热闹?”
  邓母自从身体不好后,便谢绝了这所有的宴会热闹,所以这婢女的语气,纯是顺口说说罢了。
  可邓母今次却与往时不同,她笑了起来,“哟,这外面太阳高照我,我正准备走走呢。婧儿,咱们一起去逛逛。”
  站起来后,邓母又叫住准备去传信的婢女,交待道:“别惊动她们,我就是起了性子,说不定站在外面看一眼又没兴趣了。”
  她这么一说,婢女们自是不动了,在她们的簇拥中,柳婧扶着邓母的手,朝着外面走去。
  走出房间,望着院落里落了一地的黄叶,邓母轻声说道:“快到中秋了。”她看着柳婧,笑道:“你这孩子一天到晚念着交州,依我看,不到明年开春,你是别想离开洛阳的了。”
  柳婧笑了笑,没有反驳。
  就这样,婆媳两人一边说一边走,慢慢腾腾地朝着二房的方向走去。
  因为走得又慢又随意,到得二房时,已是近半个时辰了。隔着浓密的树林,一行人便听到丝竹声不绝的,邓母侧耳听了听,道:“人还不少呢。”
  因为来的是贵妇,说话的人都声音不大,可这样混在丝竹声中,也有了点嘈杂,因此邓母有此一说。
  听了一会后,邓母又慢腾腾地提步,跟着柳婧继续向前走去。
  当来到数丛枝繁叶茂的松树旁时,邓母回过头来,正要吩咐上去一个婢女,说一声自己过来了。就在松树的另一侧,传来了一个女声,“听说九郎要娶的那南越公主在交州叫什么百越女王呢。”“南越公主?我朝什么时候多了个南越公主?”“你不知道啊?就是先帝逝世前一日,莫名其妙册封的和乐公主。”“可那和乐公主不是得了疫疾死了吗?”“没死,说是搞错了,太后前不久下的诏书中,还提到自己那次失误呢。”
  对于柳婧的一切,要吧嚼舌根的太多,邓母都下过明令不许议论柳婧的一切,现在听到有人在自己眼皮底下违令,不由青着一张脸便走了出去。
  就在邓母走出来,想要给那两个乱嚼舌根的人一个教训时,这时,那对话声还在传来,“百越女王?这女王的名号哪里是能够随便叫的?太后也不管管?”“管什么?那女子听说是在封地还有后宫呢!”
  “什么?”“什么什么?”一阵倒抽气声,惊叫声,低喝声,疑惑声纷纷而起,虽然明明那些声音只有四五个之多,可邓母却生生感觉到,天空都变得黑沉沉的,耳边有无数个声音嗡嗡而响,无数人瞪大眼,嘲讽的,讥刺地看着她!看着百年邓氏!
  一时之间,邓母只觉得天眩地转,她张着嘴想要大叫:九郎不是说在交州都让人封了口的吗?怎么会传到洛阳来的?一会又想道:从来天高皇帝远,几十年前交州那个什么官,一口气屠了五六个洛阳派去的大臣,可他就是让那事成了悬案,直到二十几年后才查出!一会她又想:九郎明明说了,是那岭南之地女子为王惯了,阿婧的那些下属在行事不便的前提下,不得不任由那些交州人乱喊乱说,这种明明不可能流到中原的谣言,是哪个这么大胆,故意在这个时候大放厥词?ro
  第三百三十一章 邓母死了
  无数个念头,无数种愤怒,一时夹杂而来,邓母挥舞着手,想把这些黑暗,这些血云,这些乱七八糟的话通通都赶走,可她的手挥来挥去,却不但没有挣脱,反而被人紧紧抱住。气血上涌中,她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哭,隐隐约约听到柳婧在惊慌的大叫道:“快,快去叫太医,快啊——”那声嘶叫,是如此凄厉惶惑,令得邓母隐隐想道:这个孩子,还是真的心疼我。
  这时刻,邓母有太多的话要说,她聪明了一世,思维最是缜密,在双手挥舞中,她隐约感觉到了这事不对,她想提醒柳婧,想说些什么出来。可她明明张着嘴,明明在发音,可耳边的声音一个接一个,既遥远又吵闹,她的话,都无法说出口。
  “安静!安静!让我说!”邓母艰难地张着嘴,昏蒙中,她似是抓住了柳婧的手臂,她想安抚她,便唤了一声,“柳婧……”
  这是她最后的力气,几乎是一喊出柳婧的名字,邓母的眼前便是一阵天眩地暗,再然后,她的双手两侧用力地一抓,身子向后一倒,陷入了永恒的黑暗里……
  “老夫人!老夫人!”“母亲,母亲!呜呜……”无数个声音四起,无数人在奔跑着,就在四面而来的脚步声包围住在这里时,邓母突然张嘴嘶叫了一声‘柳婧’,再向后一倒,永远也没能睁开眼来!
  这个变故,太可怕太突然,明明就在前一阵子。邓母还恢复得蛮好,明明所有人都在准备,待九郎与和乐公主成亲后,就让邓母与他们一起到交州走走。
  明明什么都是好的。明明刚才还那么快乐,可这么一会,邓母却在嘶叫一声柳婧的名字后,向后倒去。再也无法睁开眼!
  听闻这个噩耗时,邓太后正在宫中与众臣议事,于是,在消息传来时,邓太后身子猛然一晃,虚白着脸瘫在了榻几上,在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中,这个铁腕太后,哽咽着说道:“快。快去邓府……”
  当邓太后的车驾赶到邓府时。一切都迟了。她能看到的,是躺在榻上,被白布蒙着。永远不能动了的母亲!
  邓太后双脚一软,她踉跄着扑过去。把那白布拿下来看了一眼后,嚎啕大哭道:“母亲……”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就在身后的群臣,终于忍不住上前,想让她保重身子时,邓太后突然站了起来。
  她沉着一张脸,一字一句地问道:“母亲明明大有康复,今早上太医诊脉,还说脉像平稳……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邓太后这般喝令时,整个堂中再无半点声音出来。而不一会功夫,刚才与邓母一起游园的婢仆们,便齐刷刷跪在了邓太后面前。
  就在邓太后转向她们,再次发出质问时,齐刷刷的,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柳婧……
  听着这些人把刚才的情形一字一句地复述出来,邓太后身子猛然一晃,她腾地转头,杀气腾腾地瞪了伏在地上痛哭的柳婧一眼后,邓太后一字一句地喝道:“把那几个嚼舌根的人,通通查到,一个不剩地拿了!立刻打入大牢!”
  “是。太后息怒。”
  “把柳氏——打入大牢!”邓太后这几个字一出,齐刷刷的,所有人都抬起头来。
  这些不敢置信的目光,邓太后一个也没有看到,她只是双眼血红,充满恨意地瞪着柳婧,她只是盯着她,咬牙切齿地喝道:“怎么?朕的话,也没有人听了吗?”
  “不敢——”
  一阵脚步声急急响起,转眼间,柳婧便被人从地上提起,便被人反剪双手推了出去。而当她终于清醒过来时,柳婧发现自己已被锁在大牢了。
  这一次的大牢,与以往完全不同,这是真正的刑狱大牢,空气中,无处不充斥着血腥味,屎尿的臭味,入目所见,都是一个个失魂落魄,可慌乱得大哭不已的人……
  这一次,真不同了!
  柳婧向后一退,慢慢跪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