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节
作者:      更新:2021-02-17 18:55      字数:5010
  看向两人的柳婧,笑得轻淡,语气温和平静,可她的手心,此刻已然汗湿。
  两个狱卒相互看了一眼,他们都是老于世故之人,平素里经历的冤狱错狱不知多少。柳婧这话一出,他们便明白意思的。
  眼前这位郎君,不就是想把那柳大人也混在那些人被冤枉的人当中,给顺带出牢吗?
  柳婧见两人沉默,马上又各塞了五个金锞子过去。
  有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软’,这两人得了她的好处,那笑容更殷勤了。一狱卒朝四下看了一眼,拉着柳婧朝角落里一站后低声说道:“应该可以。”另一狱卒也接口说道:“郎君可以去找主管邢部司狱的黎君。”
  这两人的口气十分肯定,一时之间,柳婧的心跳不可自抑地加快起来。
  退后一步,柳婧朝着两人一揖,低声道:“具体要如何做来,还请两位教我。”她一个贵气不凡的郎君,对这两个上不得台面的狱卒行此大礼,这种尊敬,让两狱卒大为激动起来。
  一狱卒感动地说道:“郎君重我啊。”
  另一狱卒也叹息道:“当今天下,许多儒生都是目中无人,只有郎君还保有古君子之风。”
  感叹过后,一狱卒马上又道:“郎君要救柳大人的话,现在确实是大好时机。黎君在这吴郡管了多年刑狱,家里有一妻五妾,那钱财,他是很喜欢的。”
  另一狱卒也说道:“昨日有一杀人入狱的罪犯,也趁这个洗冤的机会放出去了。据说他们共拿出了六百两金。”
  听到这里,柳婧完全明白了。她朝着两人再次一揖,说道:“多谢两位教我。”
  “应该的应该的。”
  “不知郎君还去不去看过柳大人?”
  “自是要去,还请两位带路。”
  “郎君请跟上。”
  一进牢中,柳婧才发现,这时刻的牢房,比以往的任何时侯都要热闹。一个个犯人紧紧抓着栏杆,眼巴巴地盯着外面。看到狱卒过来,他们一个个扯着嗓子嘶叫“冤枉啊,大人,我冤枉啊。”“大人,那些人能放出去,我也是无罪,也应该放出去啊。”“求大人明察秋毫啊。”
  在这种震得人耳朵嗡嗡直叫的嘶喊声中,两狱卒大为不耐烦,他们挥动着手中的铁根,‘砰砰砰’地敲打着铁栏杆,在发出一阵阵刺耳的金铁交鸣声时,有些人被他们的铁棍抽中,给痛得缩成了一团。
  这种地方,总是充满了阴暗和血腥,柳婧不敢细看,脚步一提朝着柳父的牢房走去。
  外面这么热闹,柳父也站出来了。看到柳婧,柳父急步走近。
  “父亲,孩儿来看你了。”柳婧看了一眼还在喝令着众犯人的两个狱卒,低声道:“父亲,孩儿问了他们,说是交六百两金给主司刑狱的黎大人,父亲也可以出牢。”她努力了这么久的事,曦光就在眼前,柳婧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颤。
  柳父伸出手来。
  他轻轻抚摸着柳婧的头,一脸的温柔慈祥,这个女儿,几乎是一生下来他便亲手把屎把尿,他这个父亲对她的疼爱,那是远远胜过她的庶兄和三妹。
  慈爱地抚着女儿,柳父说道:“姓黎的在这吴郡管了多年刑狱,我当时进来,也是经他的手。通过他放人,应该可行。”
  见到得到了肯定的女儿神采飞扬,柳父一阵心酸。他慈爱地说道:“婧儿,跟父亲说说外面的情况吧。”
  “恩。”
  柳婧知道,柳父之所以想知道外面的情况,是想替她把关护航,是怕她年幼不知世事而做出什么错误的决定。
  话说回来,让柳婧来述说外面的事,那还真是她的内行。想她从来到吴郡后,一直都雇了二十个浪荡子帮她收集消息。虽然重要的消息他们是收集不到的,可这吴郡的闲杂是非,那她比一般人还要清楚。
  把自己知道的事一一诉说了一遍后,柳婧想了想,又把这次邓九郎与顾呈会面的事说了说。
  她越是说到后面,柳父便越是眉头暗皱。当她说完,柳父已一脸凝重。他看向柳婧,低声道:“孩子,按你这样说来,现在的吴郡一团混乱,各方派系夹杂在一起,只怕一动不如一静。”
  顿了顿后,他盯着柳婧认真地说道:“让为父出狱之事,你先别急。再观察几天再做决定!”
  见柳婧迷糊地看着自己,柳父严肃地说道:“有时局势不明之时,不如静而旁观。现在父亲在牢里很安全,你不用担心。明白了么?”
  柳婧楞楞地点头。
  半个时辰后,柳婧出来时,还有点迷糊。不过虽然想不明白,她还是决定按照父亲所说的行事。也许正如父亲所说的那样,局势不明之时,不如静而旁观。现在虽是营救父亲的良机,可那六百两黄金,家里根本拿不出来。要救父亲,她得去取出一些盐货,再给换成金。可那样就动作太大了,在这个混乱时候,还真不是妥当之举。
  在蹙眉思索中,马车停了下来。柳婧伸头一看,原来已到了柳府所在的街道了。
  她连忙下了马车,朝着家门口大步走去。
  刚刚进入府门,一阵说话声便从里面传来。看到柳婧走来,一仆妇欢喜地叫道:“大郎大郎,王叔回来了。”
  “什么,王叔回来了?”柳婧一喜,大步冲了进去。
  就在她急冲而入时,明显消瘦了不少的王叔,一个箭步从里面冲了出来。来到柳婧面前,他屈膝便是一拜。在柳父急忙扶住时,王叔抬头打量着柳婧,哽咽地说道:“大郎,我回来了。”
  “叔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历时三个月,王叔从吴郡赶到洛阳,又从洛阳赶回。不用说,这一路必是风尘仆仆,日夜兼程的。
  柳婧扶着王叔坐好,一边示意仆妇上酒菜,她一边在王叔的对面坐下。
  见王叔要说话,柳婧摇了摇头,示意他先用过酒菜。
  王叔匆匆吃了两口,又要说话时,柳婧道:“叔别急,你离开吴郡多时。而在你离开的这段时日里,吴郡发生了很多事。”她把这几个月发生的大小事简略地说了一遍后,又提到今天去见过父亲的事,然后说道:“王叔你看,现在情况如此,只怕顾公就算愿意援手,也是无用了。”
  王叔哪里还吃得下?他放下碗筷,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柳婧,苦笑道:“这信是顾公写给吴郡太守的……本来这一路我还想着,有了这封信,大人就可出狱了。不过大人既然说了要等几天,那就等几天吧。这信还请大郎收好,怎么用,全凭大郎做主。”
  王叔一口气说到这里,人有点喘,拿起一侧的酒喝了几口。
  一直在旁边倾听着的柳母,这时突然说道:“老王,你见过顾公后,有没有提到顾二郎与我婧儿的婚约一事?他们有没有提到说要解去婚约?”
  做为母亲,最关心的永远是儿女。因此在这个节骨眼上,柳母想到的却是这件事。
  王叔匆匆咽下几口酒,点头道:“老奴说了,也问了。”
  他这话一出,一旁的婢仆都侧耳倾听起来,便是柳婧,也定神望去。
  王叔又咽下一口酒,顺通了气后,他认真地说道:“夫人有所不知,我这次在顾公那里,并不曾遇到冷落。”顿了顿,他严肃地说道:“顾公对我十分客气,我问及婚约一事后,顾公便说:当初定下婚约时,两儿女是彼此有心的,去年时,顾公曾经就婚约一事问过二郎。当时二郎的回答是:他会娶柳氏阿婧,但不是现在!”
  一句话令得柳母和柳婧面面相觑后,王叔又道:“顾公还跟老奴说,他们顾府,其实不曾因昔日戏弄之事而怪罪阿婧。他还说,小女孩天资过人,性子骄纵在乎难免,听说这几年亲家公亲家母一直在严加管教,想来现在的阿婧,是既聪慧又可人了。”
  第五十四章 阎王的由来
  柳婧听到这里,腾地站了起来。她走到一侧的樟树下,抚着那粗糙的树皮一会,她蹙眉说道:“这其中有点不对。”
  什么不对,她也说不清,可她清楚地记得,每次与顾二郎见面时,他眼神中的对她的嫌恶,他语气中对她的不屑就没有掩饰过。
  她不觉得他那样子,是还愿意娶自己的模样。
  想了想后,她转向柳母说道:“母亲,这婚约一事还是等救出父亲后再说吧。现在不必寻思这个。”
  柳母点头道:“自是如此。”
  这时,王叔站了起来,他解开放在一侧的包袱,朝着柳婧说道:“大郎,这次我回扬州,顾公赚了我五十两金的路费,途中用去三两,还剩四十七两,大郎你拿着。”
  柳婧接过包袱,她从中拿出二两金推到王叔的面前,剩下的交给柳母,转向众仆认真地说道:“我们都是一家人,多余的话就不用说了。等救出父亲后,家里会拿出一大笔金,让大伙松泛松泛。”
  她那里还藏了二三千两金的盐货,自是有底气说这个话。这里的仆妇虽然不知详情,平素从吴叔等人的对话中,也隐约知道自家大郎有了一笔了不得的财富。因此,虽然他们没有私心,此刻听到柳婧的承诺,还是欢欣起来。
  在笑声中,柳婧柳母和王叔又说了近一个时辰的话后,才放了王叔去休息。
  而柳婧,则是身子一转,朝着邓九郎所在的府第走去。
  吴叔他们还在那人手中呢,家里的情况处理得差不多了,她也得去面见那人了。只是那人离去前,恰好怀疑了她,不知这一次见到自己不告而别,会不会大为恼怒?
  只要一想邓九郎,柳婧的心跳便有点乱。
  于是,耽搁了大半天的柳婧,也无法保持淡定了。她干脆朝着那邓府大门快步走去。
  不一会,柳婧便来到了大门口。
  与去时不同,此刻那大门口,整整齐齐地站了两列银甲卫。这些手持寒戟,银衣银甲的高大侍卫,这些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冰寒中透着傲慢尊贵的皇城脚下来客,光是站在那里,便让人感觉到一种难以形容的威煞。柳婧一看,也像另外几个访客一样,有点打退堂鼓了。
  她犹豫来犹豫去了好一会,才一咬牙朝着那两队银甲卫守着的大门走去。
  看到柳婧走来,这些人依然面无表情。看到她浑若无事地走到了队列中,另外几个做官员打扮的中年人,也提步跟了上来。
  他们刚一动,嗖嗖嗖几声尖哨的长戟划动地面的响声传来。却是几个银甲卫同时把乾尖在青石地板上长长一拖,在发出一阵让人牙酸的刺耳鸣叫后,他们的戟尖,齐刷刷地指向那几个中年官员的腿脚处!
  那几人赫了一跳,同时向后一退。在他们退下时,几个银甲卫又齐刷刷收起了长戟。
  眼睁睁看着柳婧无阻无拦地入内,一官员低声问道:“那年轻人是谁?”“甚是面生。”“定然是个与邓阎王有大交情的。这个时候,她居然都可以入内?”最后一人的话,引起了另外二人的共鸣。他们看着柳婧的背影,同时想道:是啊,这年轻人居然可以在这个时候入内,只怕是有点来头。
  柳婧哪里知道这些人的所思所想?她正手脚发软地朝院落中走去呢。
  她现在也理不清自己对邓阎王有什么感觉。反正,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一直畏他……
  走过大门,走过花园,走过林间小路,柳婧来到了她出来的院落。
  院落大门紧紧关上,门外同样站着两列银甲卫。
  与外面的银甲卫不同,这些银甲卫看到柳婧走来时,同时向两侧移了移,一人更是体贴的把院门拉了开来。
  这样子,分明是让她入内啊。
  柳婧胆战心惊地想道:莫非,他给知道了什么,所以在那里等着对自己三堂会审?
  虽是害怕,可她已走到这里来了。当下,柳婧硬着头皮朝前走去。
  当她来到苑门口时,拉开一角的院落里,正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冷笑声“邓家郎君,你再是花言巧语,矫是饰非,于今也是于事无补!我看你还是把怎么刺杀张公公一事,给从头到尾说个清楚吧。”
  柳婧这是第一次听到,居然有人敢这样跟邓九郎说话。她不由脚步一顿。
  回头看了众银甲卫一眼,见他们无喜无怒,那镇定自若的模样,简直一点也不为里面的邓九郎操心,不知怎么地,柳婧也松了一口气。
  就在她站在苑门口,一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入内时,另一个儒雅清朗的中年男子也开口了“邓郎是权贵子弟,是世家郎君,换做平时,我们断断不会对你不敬。不过一次,实在是重关重大,张公公死后,所有的人证物证都指向了邓郎。”
  这人的声音还没有落下,与柳婧有过一面之缘的吴郡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