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节
作者:千顷寒      更新:2023-02-27 21:57      字数:4768
  出落得如仙女般美貌的严月英,今年刚好二八一十六岁。
  如果严月英不是倾国倾城的绝世佳人,世蕃是绝对不会想到她身上的。他心平气和地对父亲道:“爹爹,是孩儿不孝,惹您生气了。但时下皇帝对您是愈来愈冷淡,而对于徐阶却大有离不开的趋势,就像当年您在皇帝面前走红一样。如今,如果不彻底把皇帝拉过来,让徐阶羽毛丰满,我怕后悔也来不及。而要达到这个目的,只有与皇帝联姻,建成姻亲关系,您就是皇帝的老泰山了,即使徐阶得宠,他也不敢动咱严家一根毫毛。”
  严嵩冷静地想了想,无可奈何地说:“看来也只有这样,老夫是能够想通,就是担心你妈不同意呀。”
  世蕃的母亲欧阳氏正卧病在床,所以他说道:“这事不能对她讲,偷偷地去办算了,到时候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她知道了还能搬着石头砸天?”
  严嵩立刻制止道:“你怎能如此不孝?月英虽然不是你妈亲生的,但却把她看得比谁都亲,如果一旦让她知道,她不跟你拼命,也要活活气死。还是先对她说说为好。”
  世蕃失望地说;“好,爹,只要一让妈知道,这事就办不成了。到那时,我看您还怎么办?”
  严嵩真是两只胳膊挎篮子,左难(篮)右也难(篮)呀!这时,严月英跑到他的面前娇嗔地说:“爹爹,您说给我做个新跑马灯的,怎么还没拿来呀?”
  看着这如花似玉的女儿,严嵩的眼角不禁挤出两滴老泪,他强作笑颜道;“傻闺女,哪是一天两天做得起的,等做起了,爹会送给你的。”
  严月英搓揉着他的肩膀说;“不嘛,不嘛,您不是常对我说,我就是要星星,您也能把它摘下来呀?怎么做个跑马灯就这样难呢?”说后,又甩下一句,“我不跟您玩了!”哭泣着回到自己的闺房里去了。
  严嵩只是摇头,自言自语地叹道:“似她这个疯劲嫁给皇上,恐怕越要惹得皇帝不高兴哩。”
  严世蕃催促说:“爹爹,您不能再犹豫,错过了这个机会,您就无法拴住皇上了。比如,让徐阶抢先向皇帝进献了女人,我看您怎么办?”
  经世蕃一说,严嵩也感到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狡黠地说:“你有什么办法让皇上钟情于她呢?”
  世蕃一拍大腿道:“爹,您同意啦!您按照我说的去做,保证皇上与月英一见钟情啊。”然后,父子俩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阳春三月,花红草绿,莺歌燕舞。这一天,正是春光明媚,水碧荷香。严嵩已经连续在西苑值班数日,与嘉靖皇帝醮斋诵经,拜神修道,两人的关系又变得十分融洽。严嵩向皇帝提议说:“皇上虔诚神道,必有天象显应,何不择日到御花园仰观天象昭示,俯视水中嫦娥呀?”
  嘉靖皇帝道:“严爱卿怎么有此雅兴了?朕本有此打算的,不想却被你说破了。”
  严嵩赶紧解释说:“皇上过奖,老夫只不过是想皇上昼夜用功,必得天地精髓,应有日月光华,趁着大好春光,皇上定会心旷神怡,与神共享。”
  嘉靖皇帝的脸上由阴转晴,期盼着与仙共乐的一天。三月十五日下午,皇帝兴高采烈地来到御花园。真是天缘巧合,这天正是与皇帝还保持着来往的沈贵妃的生日。皇帝听说,又增加一层兴致。日斜西下,风止水静,御花园的上空红光普照,天蓝霞蔚,置身其中倍感心境恬静,情怡舒缓。不一会儿,在御花园的亭间廊下,花丛水边渐渐响起悠扬动听的琴声,平静的池水忽生涟漪,波光荡漾,无数的鱼儿在水面上跳来蹦去,折射出耀眼的磷光,仿佛在随着琴声舞蹈,与游玩的人们共享欢乐的时光。嘉靖皇帝听到乐声,看到鱼跃,一向严肃的脸上绽出笑容,情不自禁地对坐在身旁的严嵩、徐阶以及众妃道:“朕有好多年没有这样高兴过了,神赐山水,道化子民,人生总有美好的时候呀!”
  严嵩顺口接着说:“这都是托皇上的洪福呀,要不是皇上与神灵互通,哪有这国泰民安,盛世繁荣呢?”
  嘉靖皇帝听到严嵩的话,又一阵子喜悦,不由得朝天上望了望,那一抹红霞正在悄悄淡去,薄薄的雾霭从池塘升起,似要给夜晚披上一层神秘的轻纱。他不由自主地站起来,沿着池塘向南走去。这时,悠扬的琴声戛然而止,园中好一阵雅静,但也如同失去了生气一般,使人一阵失落。嘉靖皇帝一愣,静谧与夜幕会组成孤独啊!可不一会儿又从一座假山处传来清脆的洞箫声,这箫声一会儿轻扬,一会儿低沉,一会儿诉着哀怨,一会儿又唱着兴奋。嘉靖皇帝循声走去,前面却出现一条小河,只见小河两边杨柳依依,枝蔓垂岸;芳草萋萋,茎叶拂地。河里溪水漫流,清澈见底,红鲤绿虾,戏于其中。嘉靖皇帝在洞箫声中看到如此奇妙之景,停下来细细欣赏。突然,在不远处传来一女子娇柔的喊声:“快来看呀,快来看呀,鱼虾正在比武哩!”
  嘉靖皇帝左右看看,并无他人应和呀,这女子是在喊谁呢?听那声音好似柔美的琴丝发出的绵绵呼声,又甜甜的余音缭绕,不绝于耳。他情不自禁地向那边走去,走不多远,看见河底真的出现奇观,那红尾鲤鱼正与绿背大虾在清波荡漾的水里上下翻转,追逐嬉戏哩。只见它们一个用尾扫,一个以鳌抓,像龙宫里的虾兵虾将在打仗一般。皇帝边看边往那边走去,一名妙龄女子映入眼帘。他走近那女子道:“刚才是你在喊吗?”
  女子头也不抬地回答说:“是啊,你看这清水碧波,鱼虾相戏,多么有趣呀!”
  嘉靖皇帝顺口道:“是啊,如果人能如此自由自在,那该有多好啊!”
  女子不禁抬头看了看来人,奇怪地问道:“你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嘉靖皇帝一看那女子的容貌,倒抽一口凉气,故意反问道:“你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哈哈……”那女子发出一阵银铃般清朗的笑声,然后说:“看你这人真有意思,原来跟鹦鹉一样只会学着人家说话呀。”
  皇帝听到她的笑声,如同喝了一口清冽爽口的烈酒,被刺激得愣在那里,盯着她看不够。只见那女子正值豆蔻年华,眉凝英气,眼含秋波,青黛一挽似春山自丽,娇颜无饰如秋水碧玉。那纯情的笑声,婀娜的身姿,都让皇帝难于忘怀。他禁不住道:“那些鱼虾是被你羞得不安哩,可惜这时没有雁呀,如果有雁,它们也会一个个落在这河里的。”
  女子一听,哪有不知这个陌生男子是在赞美自己的?她忙用长袖把半边脸一掩道:“哪有你这么说话的?尽在讥笑小女子。”
  皇帝正准备再走近她时,不知沈贵妃从哪儿冒出来道:“皇上,晚宴等着你哩。”
  皇帝听到喊声,心里打了个激灵,不情愿地道:“你先去,朕马上就来。”
  那小女子一听,慌忙跪在地上道:“皇上恕罪!小女子无知,冲撞皇上,真是罪该万死!”
  嘉靖皇帝趁机走上前去,伸出双手将女子搀扶起来道:“不知不为罪嘛,朕倒是很喜欢你这种清纯率直的性格。”说着,将女子的一只柔嫩的小手握在自己的手里。沈贵妃看到这一切,心头涌出一股酸水,禁不住又一次喊道:“皇上,晚宴已经开始了!”
  嘉靖皇帝此刻正在兴头上,哪能容忍有人搅混水?他眉头一皱,对沈贵妃道:“滚开,少打扰朕!”
  沈贵妃自讨没趣,蔫蔫地离开了河边。
  那小女子在皇帝说话的时候,又不敢挣脱他的手,只好任由他握着。皇帝赶走沈贵妃,才又回过头来道:“你叫什么名字,朕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呢?”
  那女子只答道:“小女子名叫月英,不是宫里的人。”
  嘉靖皇帝惊问道:“什么?你不是宫里的人?那是谁家的女儿?怎么会到这儿来?”
  月英害羞地埋着头,两只手不停地搓着裙角,并不回答皇帝的问话。他感到她一定是在害羞,又拉着她的手说:“走,朕带你去用晚膳。”
  月英像个乖巧的小姑娘,跟着皇帝向吟雪轩走去。到宴桌旁,嘉靖皇帝向严嵩介绍道:“严爱卿,这是月英姑娘。朕只是不知道她是谁家的女子,如能打听得到,那是最好的了。”
  严嵩这个小姑娘自从生下来,就没有出过严府,即使府中来了客人,她也是藏在后花园或是闺房里,因此,朝廷里没有大臣能认得出来的。他听了皇帝的介绍,故作人老眼花的样子说:“这是谁呀,老夫也不认识。”
  月英从小就喜欢与她的老爹玩猫腻,此时也不吱声地暗含笑意,任他们胡自乱猜。沈贵妃看皇帝将偶遇的一个女子带到自己的生日宴上,心里妒如刀绞,但想到刚才遭到皇帝的训斥,再也不敢胡言乱语。
  月英知道自己身边的男人是当今皇上,也就乖巧了许多,在用膳的时候,不说一句话,生怕言多出祸。
  嘉靖皇帝有月英相陪,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十七八岁的风华年代,在晚宴上表现出少有的兴奋,他指着徐阶道:“徐爱卿怎么不说话呀?今晚月明星稀,英姿俊逸,让人想不开朗都不行呀。”
  徐阶低声说:“皇上有所不知,臣这段时间肚子光出毛病,不过,有这月光,有这夜色,臣就好多了。”
  严嵩也和自己的女儿一样,尽量少说话,以免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了老面子。
  晚宴毕,众人各自欢娱去了。欢乐的曲子响起来的时候,引出了舞姿优美的艺伎。那袅娜的身材,飘逸的丝裙,超凡的舞姿令人眼花缭乱,但嘉靖皇帝却无心观看。他孤寂宫殿一晃就是两年,对秀姑的思恋化成一次次失望,缱绻在心间。今晚清凉的月光正好洗去他胸中的忧郁,一下子变得像那蓝天原野一样空旷,一样阔远。他拉着月英的手说:“陪朕去走走,好吗?”
  听到皇帝难有的柔情话语,谁能想到这位叱咤风云的大明天子,也与常人一样有七情六欲,儿女情长。月英毕竟只是个小女孩,无法理解成年人的心思,她爽快地答道:“我如果做错了事,皇上可不要发火呀!”
  嘉靖皇帝听着这毫无修饰的纯真的话语,心里反而觉得十分温暖,也带着柔情说:“朕一发火是不是很可怕?月英姑娘你放心,朕是绝不在你面前发火的。”
  他们手牵着手,在花园的小河边徜徉着,虽然话不是很多,心却似水一样平静,意却如夜一样安谧。不经意间从水面上拂过一丝凉风,月英打了个冷噤,嘉靖皇帝好像感觉到了,忙问道:“冷了吗?跟朕到宫里玩一会吧。”
  月英看了看这银泼的夜色,真是舍不得离开皇上呀,但她想与皇帝毕竟是初次相遇,正要推辞,哎呀,在家里,爹爹不是常说皇帝是金口玉言吗,对他说的话是不能违背的,否则要杀头,这可怎么办呢?她灵机一动说:“皇上,我们捉迷藏吧。”
  嘉靖皇帝没想到眼前的小姑娘还这么天真,一下子又回到自己的童年。那是在藩国湖广安陆时与陆炳天天要玩的游戏呀!他毫不犹豫地道:“啊,真是太好了,朕一到皇宫就没有这样玩过了。”他回过头看月英时,她已经不见了。
  嘉靖皇帝自言自语地说:“这姑娘真调皮!”他先顺着河边找去,明明看到树下有一个黑影,可跑到跟前一看,却扑了个空。他又故意道:“月英,朕已经看见你了,再不出来朕丢下你,自己走了。”即使这样,仍不见月英的踪影。
  “哈哈哈……”月英突然在一座假山后面发出笑声。皇帝赶紧向那边移去。月英看到皇帝已经过来,又悄悄地向他的身后走去,皇帝到假山后面一看,又扑了个空。这时,月英终于忍不住,笑出声,皇帝转身一看,原来她就在自己的身后。皇帝兴致陡起,抓住月英,一把将她收进自己的怀里,抱着她气喘喘地亲吻起来。月英在他的怀里不停地挣扎,根本说不出话,身体猛烈地动了几下,浑身一软,索性躺在皇帝的双臂上。他们两个在这静谧的夜晚,在这无声无息的小河边,在这神秘的御花园里,紧紧地搂抱在一起,在绒毯似的草坪上翻来滚去,情恋像小河的溪水一样缓缓流淌。就是这种草地,使嘉靖皇帝闻到春的气息,释然了人性的芳香,找回了忘年的欢乐。他们的亲密接触是在天地神灵的视野里,变得如此纯真,如此欢畅,如此地使人与大自然融为一体,愉悦飞扬。他们疯玩了一会儿,互相搂着,静静地躺在月光下,眼睛注视着天空。月英好不容易才捉到一个闪亮的星星,与她做着游戏,相互眨着眼睛,眨着眨着,她想起了父亲严嵩。
  严嵩参加完夜宴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