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节
作者:千顷寒      更新:2023-02-27 21:57      字数:4798
  ,你想不想见识见识?”
  “皇上是……”崔文一时还揣摸不透皇帝的意思,故意拖着话音。
  嘉靖皇帝即刻告诉他说:“朕想派你到龙虎山走一趟,把那个神仙道人请到宫里,让他传道于朕,也乐得修他个仙风道骨,长生不老。”
  崔文终于明白了皇帝的意思,立刻跪下道:“皇上放心,奴才一定不辜负皇上的一片苦心,就是跑遍全国,也要将得道高人邵大师请回京城。”
  于是,太监崔文带着嘉靖皇帝的谕旨,只身向江西龙虎山出发了。
  江西龙虎山位于贵溪西南方向,由龙山和虎山组成。相传在东汉顺帝汉安元年,沛国丰人张道陵带着信徒从四川周游至此,设坛开讲《道德经》、《正一经》等经文,同时用符水咒法为人治病。张道陵在这里每天主讲《正一经》,潜心修道,终于炼出了九天神丹,广为人知,渐渐形成道教的正一派。经过一千五百多年的发展,正一派不断壮大,邵元节就是正一派的传人之一。
  崔文看嘉靖皇帝见道人心切,虽有谕旨在身,可以一路招摇,他却日夜兼程,不敢懈怠,经过涉山跋水,如期赶到了龙虎山。
  走在山顶,放眼望去,高山峻岭,满目苍翠。坐落于龙虎山上清中央的天师府巍峨耸立,气势雄伟。走进去一看,那府门、仪门、二门使人感到其寓意的深远;私第、家庙、万法宗坛更使崔文开阔了眼界。进入那由雕花镂刻的栋梁,米红细漆的门窗,古色古香的砖瓦组成的天师府,仿佛踏入了仙气升腾,道化入心的境界。崔文忘我地观赏着,品评着,竟忘了自己来到龙虎山的职责。看了半个时辰,方才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慌忙上前问一道人说:“师父,这天师府的掌门人是……”
  道人问明崔文的来路,方才带他去见掌门人。不巧的是皇帝要请的邵元节,在一个多月之前已经飘然而去九华山。
  崔文本想在天师府多停留两天,但想到尚未看见邵大师的人影,哪敢停留?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九华山。上山细细一打听,不禁失望万分。那大名鼎鼎的邵元节大师,又赶赴东岳泰山做道场去了。崔文身揣皇帝圣旨,不敢有丝毫怠慢,又像个跟屁虫一样往泰山赶。一路上,崔文仿佛已经嗅到了邵大师的仙气,满怀信心地登上闻名天下的东岳泰山,盼望着与邵大师见面。哪知,又被人家告知,邵大师在前一天启程,巡游峨眉山去了。
  崔文几经折腾,倒也并不灰心,心想我这钦差大臣,在关键时刻,该动用最快的交通工具了。于是他令各地州府驿站,挑出最精良的马匹,接力相送,一定要在半路上截获邵元节。崔文采取的这一方法果然奏效,不出三天已经行了大半的路程。但问尽路人,都说没有看见邵元节的影子。崔文掰着指头算算,相信已经跑到邵大师的前面了,但还是不敢停下来,索性一鼓作气,跑到峨眉山上去等他。
  到了峨眉山上,崔文去找管事道士询问,一听道士的话,差点没给他气昏。那道士说邵元节大师在此停留三天,已经走两天了,现在说不定又在龙虎山潜心修炼哩。崔文只好无奈地叹道:“真神仙也!”
  邵元节的行踪缥缈不定,使崔文尝了不少的苦头,但他也在心里暗暗佩服邵大师的神踪鬼影,法海无边。这愈来愈增加了他要会见邵元节大师的急迫心情。
  崔文跟在邵元节的后头,绕全国转了一个圈,不得不再往他的起始点——江西龙虎山赶去。他翻山越岭,过江渡河,筋疲力尽地赶到邵大师的大本营时,见那邵大师正坐在龙虎山的岩洞中潜心修炼。
  龙虎山天师府的人对崔文已不陌生,知道他是钦差大臣,对他不敢有丝毫马虎,立即安排崔文与邵元节见面。
  崔文在天师府的正殿会见了邵元节。宾主寒暄几句,崔文送上聘金,开读圣旨。
  邵元节听完圣旨,并未受宠若惊,反而摆着架子说:“贫道一时还抽不出时间去谒见皇上,实在抱歉。不过,三个月之后,贫道将考虑与崔大人一起到达京城,你看如何?”
  崔文说:“大师就不能提前两个月吗?皇上是迫切想见大师的呀。”
  邵元节回答说:“不行不行,即使天大的事,贫道修炼的规则是不能有丝毫改变的。”
  崔文哪敢与仙道争论,心想在这龙虎山上住下来也好,多学一些道法,回去也好向皇帝吹嘘吹嘘,给皇上带来崇道的快乐。
  嘉靖皇帝派崔文去请道教高人已逾大半年,至今杳无音讯,心里不免惦记。更糟糕的是崔文一走,皇宫里的醮斋祭祀几乎停顿,皇帝感到了自己的孤独。眼看兴献皇帝的世庙要建成,原来拟定的由得道高人邵元节主持首次祭祀仪式的计划,眼见就要落空。嘉靖皇帝只恨崔文办事不力,使自己不能以天神的名誉,对父皇兴献皇帝尽一次高规格的孝道。
  正在收捡书架的德兴看见皇帝坐在龙案前,忽而凝神忽而皱眉,就是不看奏折,忍不住问道:“皇上,有什么事需要奴才做的吗?”
  “唉,德兴,崔文一走,那些醮坛是怎么管理的?”嘉靖皇帝长叹一口气问道。
  德兴对于醮坛之事,心里毫无根底,只好低着头跪下说:“禀报皇上,这些事向来是崔文负责,他走的时候没向奴才交代,所以奴才还不知道。”
  嘉靖皇帝语重心长地说:“德兴呀,你跟着朕已经几年了,对醮坛祭拜之事看也看会了,怎么到今天还心里无数啊?以后要学着点喔。”
  德兴磕头似的说:“奴才……”
  正在这时,侍卫禀报,詹事府詹事兼翰林学士张孚敬请求拜见。嘉靖皇帝用手示意德兴离开,德兴像一条夹尾巴狗,急忙离开了皇上。
  张孚敬给皇帝行过礼仪,对嘉靖皇帝面奏道:“齐禀皇上,臣等以为谋害彭林之事,定与朝廷内部有关,皇上应该从那班旧臣中查起。”
  嘉靖皇帝听后一惊道:“张爱卿听到什么风声了么?”
  张孚敬看看没有人在场,凑近皇上道:“臣听说御林军指挥刘永昌平素与后宫往来密切,而他又是杨廷和杨首辅的爪牙。这次皇上决心清理庄田,触动了皇亲国戚的切身利益。彭林对皇上下手,我们分析与此有关,还望皇上明察。”
  嘉靖皇帝生气地反问道:“这真的与后宫有关吗?与清理庄田有关吗?你与费宏商量过了吗?”
  皇帝连提几个问题,张孚敬不知如何回答才好,试探性地说:“皇上以为呢?臣等在与费首辅商量时,他对刺客一案并不感兴趣,只推说这是锦衣卫的事,内阁应该少插手。”
  “有这种事?”嘉靖皇帝半信半疑道,“朕想这事也感到奇怪,平常陆炳都是不离朕的左右的,偏偏那一天晚上,不知道陆炳跑到哪里去了。就在朕最危险的时候,他却出现了,你说怪不怪?”
  “皇上何不将陆炳传来问问清楚?看他对彭林一案审问得怎么样了。”张孚敬对皇上出主意道。
  嘉靖皇帝摆摆手道:“陆炳几乎天天在朕身边,朕还不知道问?只是他与他父亲两人什么也没有审问出来,锦衣卫有内奸,但这内奸是谁呢?”
  张孚敬只得诚恳地说:“臣等入宫不久,对此不敢妄言,还望皇上留心细察。另外诸臣奉旨修纂的《大礼集议》已经完成,还有赖皇上下旨,诏告天下。”
  嘉靖皇帝高兴道:“好,这下天下人臣俱有了规范的礼仪,那些老臣再也不能张口胡诌了。”
  张孚敬看皇帝高兴的样子,心里得到了满足,不禁对嘉靖皇帝道:“这是皇上对天下百姓普施的第一大德,老百姓会世世代代记住皇上的恩典。”
  嘉靖皇帝笑得合不拢嘴,得意地说道:“好、好、好,以礼教化百姓,以道平服天下,人心安定,社会和谐,生活美好,是朕的最大愿望。”
  张孚敬从未看到过皇帝如此高兴,心想只要皇帝高兴,什么事都好说了。于是,他话锋一转道:“皇上,臣还有一事,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禀报。”
  嘉靖皇帝正在兴头上,说道:“张爱卿有事就说吧。”
  张孚敬不慌不忙地说:“皇上,臣以为时下边防力量有待加强,尤其是西北,小鞑靼骚扰不断,百姓深受其害,而我边防军只能疲于应付,不能根除危害。为此,朝中应该有一个熟悉三边军务的大臣来管理军队,以强势的将帅来驻镇边关,以设防对骚扰。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嘉靖皇帝道:“嗯,朕也有这个考虑。你以为谁能担当此任?”
  张孚敬略一思考道:“回禀皇上,臣以为应该召回总制三边军务的杨阁老杨一清,只有他回到朝中,才能履行其兵部尚书的职责。”
  嘉靖皇帝当即拍板道:“好,朕就依了你,召回杨一清。”
  然而,张孚敬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奏请皇帝召回杨一清呢?
  原来自从大礼仪之争结束后,朝廷大臣中新旧力量的对比发生了根本变化。以张孚敬为代表的亲皇派逐渐占了上风,而新旧派别之间的矛盾仍然十分尖锐。更为重要的是,在以费宏为首辅的内阁中,张孚敬、桂萼逐渐出现分歧。虽然张孚敬在向皇上报告《大礼集议》已经修成,但实际上在修纂此书中,首辅费宏根本就没有给他们两人分配任务,对于他们的观点也往往持排斥态度。现在张孚敬想招回杨一清来,就是想在这之间起到平衡作用。而张孚敬想的正是嘉靖皇帝要做的,所以张孚敬一面奏,嘉靖皇帝当即批准。
  杨一清作为前朝元老,既与张孚敬的观点相近,支持嘉靖皇帝的改革措施,又对前朝老臣具有一定的影响力。嘉靖皇帝觉得,这个时候召回杨一清真是再恰当不过的了。
  然而张孚敬的这一步棋,早已被费宏、桂萼看出来了。
  一次,张孚敬与桂萼对弈象棋,桂萼边下边不经意地说:“你说杨一清与费宏,谁对皇上更忠诚?”
  张孚敬觉得好奇,反问道:“你说呢?”
  桂萼毫不隐瞒地说:“当然是费宏啦。费首辅是皇上登基起用的第一批老臣,一直对皇上有感恩之心。你没看见他做事鞠躬尽瘁的样子,那真是在把朝廷的事当作自己的事做哩。”
  张孚敬满不在乎地说:“不见得吧。费首辅是杨廷和向皇上举荐的,说他对杨廷和存有感激之心,我还相信,你说他感恩皇上……”张孚敬说到这儿,将头摇了摇。
  桂萼叹了一声道:“我们俩怎么对他们的认识不同呢?要知道在大礼仪之争上,面对着杀头的风险,我们可是一致的呀。”
  张孚敬冷不丁道:“将军。”
  桂萼一惊道:“什么?你要吃掉我。”他思索了会儿,被迫退马防守。
  张孚敬紧追不放,架起一门高炮拦截,使桂萼防不胜防,桂萼只好推棋认输,嘴里还说着:“你张孚敬恃强凌弱惯了,在下棋上也从来不手软啊。”
  张孚敬毫不经意地说:“这要看是什么对手啦,对真正的弱者,我是相当手软的。而对于强者,如果手太软,人家强者的风范便无法发挥出来。你说是不是?”
  桂萼不高兴地说:“你这是强词夺理。我总感觉到你有如此毛病,不知道你能不能改正?说点使人能够接受的理由。”
  张孚敬惊愕地说:“强词夺理?我的妈呀,我还是头一回听别人说我强词夺理,听起来好新鲜啊。”然后将桂萼的胳膊一拉道,“走,到外面喝酒去。”
  桂萼被弄得一头雾水,不知如何回答张孚敬,毫无意识地跟着他往外走去。他们走不远,迎面碰到陆炳。张孚敬早有心接近陆炳,现在机会终于来了,离很远便招呼道:“陆炳陆大人好,看你急匆匆的样子,忙得很呀?”
  陆炳在朝中是属于青年一辈,与那些胡子拉碴的大臣来往并不密切。对于张孚敬、桂萼等新贵,见面之后也仅打打招呼而已,所以听了张孚敬的话后便随口道:“不忙。”
  “那好,走,我们一起喝酒去。”张孚敬热情地邀请道。
  陆炳连摆双手说:“不行不行,我还要去侍候皇上哩。”
  “皇上不是有小德兴侍候吗?仅仅吃一餐饭,影响不大。走吧走吧。”张孚敬更加热情地说。
  陆炳拗不过张孚敬,随他们去了,边走边说:“要是皇上知道了,肯定要刮我的鼻子的。”
  他们走出皇宫,来到一处小吃店,找了位置坐下。这店的店主是一位留着长辫子的大姑娘,看那模样玉儿般的俊俏。张孚敬道:“光看这店主就能饱肚呀,更不要说美酒佳肴了。你说呢,陆大人?”
  陆炳从来没有与他们两人吃过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