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节
作者:
浮游云中 更新:2023-02-27 21:56 字数:4819
“神经病,深更半夜装日本鬼子吓人哪!”
“真是伤天害理!”
农民工们怒气未消地杵在那里骂大街。
接下去韦瑞跑得就有些心惊胆战了,像第一次遭劫裸奔那样,见人就闪。不过,他很快就发现,没有了那块白布条,这世界顿时宁静多了,没人再把他的赤身裸体当一回事。
第二天,他试着没有白布条地从这条农民工聚集的街道上穿过,果然,鸦雀无声。韦瑞放下心来,以为从此平安无事了,便甩开大步,向城市的纵深方向跑去。随着灯光越来越明亮,他尾椎的那种电击感也越发强烈了,臂膀甩得异常豪迈。可没过多久,他还是被一帮巡夜的联防队员给盯上了。他们挥舞着警棍,跑得比农民工们有力,韦瑞被撵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凭借裸奔积累下来的耐力,愣是摆脱了联防队员的穷追猛打。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韦瑞爱怀旧的毛病使然,当他再次亮相在这条被联防队员追捕过的街道上时,对方显然早已极富专业精神地做好了应对准备,就等着他前来自投罗网。这次韦瑞就没那么好运气了。他左奔右突,连累到吐血的机会都没有就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
很多市民都自发参与了这次抓捕活动,韦瑞从他们愤怒的声讨中,得知自己严重污染了他们赖以生存的精神环境。
有人拿来了一件旧衣服,遮住了韦瑞的“裸露”,并协助联防队员把韦瑞押解到了派出所,十分激动地要求执法部门好好管一管“这种伤风败俗的事”!
为了表示警方与市民同心同德,派出所的值班干警当即在韦瑞的白屁股上踹出了一个大脚印,随着一声叫唤,韦瑞瑟瑟发抖地滚进了墙角,在人们剑拔弩张的表情下,他眼睛滴溜乱转,表现得像一个真正的低能儿。
“家住哪儿?!”
警察厉声问。
韦瑞摇头。
“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韦瑞摇头后又翻了翻白眼。
“都回去吧,没什么好看的。”警察像给自己找台阶下似的朝围观的人群解释:“这是一个神经病!”
他准备按以往遇到类似问题的惯例处理,吓唬吓唬尽快放人,免得管吃管喝自找麻烦。
“神经病?”有人质疑,“不像吧,这人看上去一点也不邋遢,细皮嫩肉的好像还有香水味,该不是故意耍流氓来的吧。”
听此一说,警察立刻用锐利目光把韦瑞重新审视了一遍。
“不管怎么说,你们得管,”一个居委会老大妈显得痛心疾首,“大老爷们光着屁股满街跑,多影响咱们的精神文明建设啊!万一让老外不怀好意地曝了光,登在外国的报纸上,这不丢了咱中国人民的脸吗!”
小警察被大家纠缠得没了主意,只好宁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地将韦瑞给拘留了。
所谓拘留就是将韦瑞关在一间空房里,小警察知道自己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可又无法承担老大妈的政治高度,只能走一步是一步,反正天一亮自己就交班走人了。
韦瑞在一种举目四壁失去自由的恐惧中,作起了困兽的挣扎。他拼命晃动门把,发出了野兽般尖锐的啸叫。
小警察起先还大声呵斥、阻止,后来干脆捂起了自己的耳朵,再后来,他气汹汹冲进来狠踢了韦瑞几脚,跑到屋外躲噪声去了。
韦瑞蹲在黑灯瞎火的水泥地上,一边揉着发痛的屁股,一边仰着脖子不时发出几声呜呜的长鸣。他脱掉人们强行裹挟在他身上的衣服,攀缘在窗户的铁栏杆上,像壁虎,眼中噙满了渴望自由的泪花。
清晨,当小警察打开房门,向他的同行交接班时,发现韦瑞赤身裸体地挺在水泥地上,睡得香极了,男根竟像个旗杆,直翘翘冲着房顶。
接班警察立刻笑将起来,冲小警察嚷:“你小子,真逮了一个疯子唉,能耐啊!”
肩上没杠的小警察见韦瑞那副不争气的模样,很不好意思地搔搔头皮:“昨晚可把我折腾坏了。”
“活该!”接班警察老大不乐意地撂挑子,“你小子先别回去,善始善终,我可整不了。” 小警察赶紧递烟,赔笑说:“那您说咋办?” 见老警察不言语,小警察又试探地问:“把他放了?”
“你还想留着他给你立功授奖啊,”老警察不耐烦了,“告诉你,像他这号的满大街都是,你抓得过来吗?精神病院都嫌。”
小警察看看还在呼呼大睡的韦瑞十分恼怒,走过去一脚就把他踢醒了。“起来,滚!”
韦瑞睁眼望望四周,一时想象不出自己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很凛然地问了一句:“你们是干什么的?”
“我*!”小警察差点儿没背过气去。见老警察一旁又咧嘴偷着乐更是羞愤难当。“你走不走?你走不走!”他手指顶在了韦瑞的鼻尖上。韦瑞迟钝地接过他递来的衣服,把自己罩了起来。
出了派出所的门,他被旭日东升的景象所吸引,挺起胸膛做了一个深呼吸,顿觉神清气爽力量倍增。他扭了扭腰肢。健步汇入到晨跑的人流中去了。
这之后,韦瑞就有了经验,裸奔之前,他事先将车停放在一处便于逃跑的路线上,这样,就是联防队员再长两条腿也追不上他了。
10
公司第一财政季度收益大幅增长,受销售量增加获得的净收益推动,公司还维持了对第二个财年的业绩预期,公司上上下下无不洋溢着喜庆的气氛。当韦瑞接到总裁电话,让他去一趟时,他以为CEO首席执行官的职位仍将可能花落他家,心里不禁有些怦怦跳了。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洋总裁跟他弯弯绕了起来。他用英文说了一通小布什政府的美国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解释白宫之所以打击恐怖主义活动的至理名言:
“世上有人们知道的已知的事。那是我们知道我们知道的事情。世上有人们知道的未知的事。那就是说,有些事情我们知道我们不知道。可是世上还有人们不知道的未知的事。有些事情我们不知道我们不知道。”
韦瑞立刻明白了,洋总裁显然仍在计较他要跳槽的传言。望着咄咄逼人的蓝眼珠子,韦瑞很不甘心自己就这样失掉一切,他从一个销售员做到今天,在这家公司的心酸苦辣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这是误会,懂吗?是有人精心设计的陷害,你不能就这么轻易丧失对我的信任!” 韦瑞几乎咆哮起来。 “NO!你们中国人讲无风不起浪,我们不能再需要一个心存二意的人。”
韦瑞鼓着眼无言以对,对方态度如此坚决,再申辩已显徒劳。与其失宠被他们炒掉,不如自己主动辞职争个脸面。想到这里,他恶狠狠地冲老外嚷了一句:“你会为自己的轻率后悔的!”
当晚电视台就闻风而动,请他去演播大厅做了一场“对话”节目。主持人把主题拔得很高,称拜瑞作为销售界奇才,无意再为外资公司效力,准备将自己的聪明才智贡献给本土企业,并绘声绘色地声称已有多家国内大型企业向拜瑞发出了高薪聘请。主持人暧昧地留下了悬念,说至于拜瑞将加盟哪家公司目前暂时保密。
韦瑞起先很不自在,觉得那根本是胡编乱造。后来见主持人脸不红心不跳地持续撒谎,自己也乐得这样炒作,便尝试着一唱一和地跟进,最后终于在现场观众的提问中,跟上主持人的节拍高尚起来,信口说出的一串串大道理连自己都暗暗作呕,以至于憋得眼睛发酸,让观众觉得他十分动情。他首先要求大家不要再称呼他为“拜瑞”,因为它带有太鲜明的外企印记,从现在起,他投身国内企业,要身心归依,事业归航,“韦瑞”才是他的本来面目。掌声震耳欲聋。
晚上韦瑞一连接了好几个电话,都是一些不知名的小企业来刺探他是否有意加盟的,而网络、媒体说的那些大型企业一点反应都没有。按理,他们本该迅速行动,打爆他的手机塞满他的邮箱才是。韦瑞觉得自己并不是想象的那样炙手可热。这晚他裸奔起来比以往都要生猛,横贯了整个东区。
整整一个月韦瑞都虚荣地把自己关在家中,除了夜晚出去游荡,基本过着暗无天日迷离委顿的日子。所有熟人都与他失去了联系,一直喧闹无比的手机也因为他的关机变得死气沉沉。韦瑞在寂寞中想到了那个“红珊瑚酒吧”,便鬼使神差地去了。大姐大被一帮人簇拥着,见到他时一脸错愕,不过还是起身把他邀请到一旁的高脚凳上坐下了。
“我该叫你拜瑞还是韦瑞?”
韦瑞耸耸肩膀,“随便好了。”
“看上去你很不开心?”
大姐大给他要了一杯不加冰块的洋酒。韦瑞四周看着,并不打算要说什么。
“如果寂寞,欢迎你加入我们的阵营,我们敞开、包容。”
韦瑞看见那群女人个个都在手舞足蹈地大声说话,觉得很头痛。
“她们正在策划一个大型环保活动,许多国外环保组织也会派人过来,我们打算让它与国际接轨,办成一年一度的国际盛事。如果你也能参加进来我将非常荣幸。”
韦瑞静静地看着她。
大姐大以为韦瑞有所心动,便迫不及待将创意表露出来。
“你可以设想,在千年古长城下,万人裸体守夜,用最原始的身体语言表达我们对环境日益恶化的抗议。让社会关注,让所有人关注,更让统治者们震惊。”
韦瑞避开了大姐大热切的目光。他喝完杯中酒,说了声谢谢,打算就此离开。
“你活得太现实了。”大姐大有些无奈,“见到杰茜卡了?”
“谁是杰茜卡?”韦瑞停住了脚步,“你是说梁琴?
她不是在加拿大吗?”
“哦?”大姐大再次有了情绪,“她早已经回来了,你还不知道她结婚了吧?”
“跟谁?是那个哈里,段叙?”
大姐大点上了香烟,“他们是双喜临门,杰茜卡归巢,哈里荣升CE0,场面极尽奢华。”
见韦瑞闷声不语,大姐大喷了口烟气,“杰茜卡太单纯了,嫁给哈里等于葬送了自己。在这点上你也有一份责任。”
韦瑞冷笑了一声,“你无须操心,他们其实很般配。”
出了“红珊瑚酒吧”,韦瑞突然觉得心绞痛,一屁股坐在了马路牙子上。强忍许久,疼痛终于过去,他感到了浑身乏力。
天上大朵大朵的乌云使月亮时隐时现,韦瑞怅然若失想起了线静。很长时间没有她的消息了。显然。由于自己的怠慢她已经渐行渐远。韦瑞拨弄着手机。不小心把线静的电话拨了出去,他赶紧又给按掉了。说实话,他现在真有些想她了,对比梁琴之流,线静似乎更值得信赖。
手机响了,韦瑞一看果真是线静的号码,心里一阵悸动。
“你打了电话为什么又挂了?”线静兴冲冲的,背景极为嘈杂。
“哦——”韦瑞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刚下飞机,我到国外培训去了。”
“哦——”韦瑞突然想哭。
“你怎么了?——快说话呀!”线静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韦瑞激情泉涌脱口而出:“你等着,我这就飞过来!”
“启动、加速、腾空、爬升,速度将他狠狠推向了椅背,模糊的城市在逐渐消音的咆哮中飞出了他的视线……”
韦瑞的心情又变得像万米高空中的月光一样爽朗。
在线静陪伴下,韦瑞缠绵悱恻在西安度过了开头几天的幸福时光。显然,线静不是一个称职的家庭主妇,对于一个一年中至少要在天上飞掉大半年的空姐,除了水煮方便面,其他基本都束手无策。但她无微不至的用心还是营造了一个浓浓的温馨氛围,以至于韦瑞整晚都能踏实下来,呼呼一觉睡到天亮。可线静表达了想结婚的意思后,他又开始失眠了,一种身陷囹圄不再是自由身的恐慌又袭上了心头,他只好不停地纵欲、做爱,想用极度透支的疲倦来抑制自己冲出家门奔上大街的欲望。
线静想带他去法门寺烧香,说那有释迦牟尼的舍利子,特神。韦瑞不为所动,嘴里还叨念着,说自己死后肯定炼不出舍利子。
最后几天,韦瑞哪儿也不去了,一个人沉默寡言地待坐在沙发上,脸颊开始急剧地消瘦。可一到晚上形容枯槁的他眼神却炯炯发光,一刻也坐不消停。呼吸粗重得像头蠢蠢欲动的野兽。
线静以为他仍在为辞职的事烦恼,给了他更多的体贴与关怀。可韦瑞却在紧要关头变得性无能了,不管他如何努力,委顿下去的身体依旧麻木而抗拒。
太阳升起时,一夜无眠的韦瑞趁线静去公司销假报到之际,快速地逃离了。
11
夏天一到,蚊子便多了起来,韦瑞赤裸时蚊子总围着他嗡嗡欢?